玩的?
“还愣着干什么!小心皮肉!”那人长鞭一落,啪,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背上登时痛叫一声,捂住了肩膀。
众人不敢再有迟疑,马上开始搬的搬,抬的抬。
安逝犯了愁。她试图双手拉起麻包,却发现手脚开始同时发抖——无疑是昨天“长跑”过度的后遗症。像其他人一样扛着?笑话,光是怎样把这一袋好几十斤的家伙弄到背上,现在都成问题。
一路拖出去?恐怕在没被人笑死之前,已经被两旁虎视眈眈的突厥兵乱鞭抽死了。
“大哥哥。”有人扯了扯她衣袖。
一回头,一个十二、三岁半大不小的男孩子站在她身后,指指粮包,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哥哥,我们俩一起抬一袋吧。”
安逝求之不得,不由又仔细看他两眼。这孩子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不大似中原人。可他明显又是一起被抓来的之一,凡事总有例外吧,也许。
两人合力抬了一袋到车上,正要拽第二袋,忽听脑门后风声震响,男孩子叫声入耳,背上火辣辣的挨了一道,如万蚁同啮,疼得她龇牙咧嘴,手一下子松了开来,转头怒火直冒地瞪住骑在胡马上的突厥人。
突厥人瞅瞅她,生硬道:“干什么?动作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她张口欲驳,衣角被人用力揪住。
是她新结识的小同伴。
忍住,转头,她默默的握了一下男孩子的手,弯腰重新去抬那袋粮食。
竭力忽视背后烧灼耻辱的一记。
“动作快点,大匐来了!”几名监工骑马来回叫着,然后立成一排。
她了解过,突厥部队,就统治阶层来说,分为中央汗系和地方贵族部队两大类。中央汗系主要为阿史那氏,可汗有直接亲兵,号称“附离”,地位高于一般军士;另置十“设”,“设”即别部领兵者,因其控制控弦之士和拓羯,故在“设”的人选上,汗庭一向坚持系谱和血统两大原则,基本上非阿史那氏直系亲属者,不能托此重任。地方部落贵族就是“匐”,他们亲率部人入伍,招揽地方同伴和好汉组成一支支小军队,直接控制了突厥军队的基层。
看来自己现在是被某个参加此次大战的部落给抓起来了。把粮食重新抬回毡车,难道——要撤军?
大匐,也就是昨日抓她的那个肥胖的男人,依旧骑着昨日那匹红马,瞄了一眼,侧头,说了几句什么。她听不清,估计也听不懂,眼一溜,却发现那男孩子不知何时跑到了前头。
大匐没停留一会儿就走了。男孩回来,她问:“你叫啥呢?”
男孩答:“你叫我小薛好了。”
“小薛?小靴?”她笑:“我叫你小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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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心情不好,想找点啥来虐虐……
大啜试箭
晚上没有抢到饭,背越来越疼,头有点犯晕。小靴子将自己的食物分了一半给她,又把她背后的伤口洗净了,才挨着她躺下。安逝虽然累极,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是疼痛,二是想着逃出去的办法,三是,真的很饿。
混沌中被一阵女人的哭骂声惊醒。她将小靴子的脑袋从腿上移开,蹑手蹑脚走到帐门前,掀起一角。一伙突厥士兵扛着几个中原女人经过。
“无耻。”低低骂一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背后突然传出声音,把她吓一大跳。
小靴子打个哈欠,神情好比网络大虾看一只刚出道的菜鸟:“唐人抓了突厥俘虏,男的,苦力都不消做,咔嚓,直接杀掉;若是女子,长得好看的,一样被拉上床。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到底……多大拉?”
“十二。”男孩子学她眨眼,过来拉她:“好啦,快睡觉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鬼差不多了。”
第二天昏沉得厉害,伤口可能发炎了。小靴子死活把她拉起来,不动声色的推着她走。
“你振作点儿,”他说,“被突厥人发现了,会把你杀掉的!”
安逝死咬着唇,指甲抠入掌心,圆睁着双眼。
今天是做箭跟修箭。有些是要劈木头新做的,有些是从战场上回收的,把箭杆修修,箭头绑紧,仍能使用。
小靴子颇为机灵,直对其他人说她手巧,适宜做修箭的活。男人们瞧她一脸苍白样,也不多争,任随她去。安逝长吁一口气,朝小靴子感激的笑笑。
直做了一上午,头越来越重,好几次被锐利的箭尖划破手指。不行了,她沉沉的想,伤口上不了药,吃不饱,睡不好,想要逃出去,难了。
挨过几日,眼见突兀地瘦下去。小靴子满脸担忧的望着她,她笑:“没有受不了的罪,真的。”
好在这几日没什么重活,还能混下去。可是,即使这样,怕也撑不了多久。
人的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就在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变。
一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了,小靴子对帐口守卫说去方便,回来时竟奇迹的带进了药跟干粮。安逝狐疑的望着他,他只是笑,神秘兮兮的。
然后她慢慢好了起来。小靴子每晚都出去“方便”一次,久而久之帐门的士兵问都懒得问了。
这大不寻常,安逝思索着。男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既然可以弄到药品跟食物,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受罪?
接着她总是不经意间发现他在看她,每次与她目光相接时他都飞快调转开去,之后又佯装无事的看回来,朝她无邪一笑。他在观察和探究她,她感觉得到。
不管怎样,毕竟是他救了她。数天之后,安逝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又旁敲侧击力所能及的打探好周边环境之后,悄悄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逃走。男孩子挑了挑眉,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像桃花眼,带丝邪魅,无可不可地:“嗯哼。”
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比较喜欢可爱的小孩。
结果却没跑成。那天发生了一件变故。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正在皮鞭监视下老老实实的工作,大匐突然驾到,不过这次他跟在了两男一女的身后,从一脸肥肉笑得可以挤出油水的情况来看,估计来的是大头。
四人在一大堆拥簇下巡视了一阵,正要走时,其中一个着棕裘的男人突然往这边一指。
然后大匐就过来了,吩咐监工两句,监工点了点头。
小靴子脸色突变。
安逝这阵子耳濡目染了不少,突厥语大有进步,从能理解的语句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监工拍拍手把他们聚拢来,让他们十人一排列好。
大伙有些莫名其妙,一阵纷乱后,稀稀拉拉站好了。安逝被小靴子扯到最后一排。
“这些日子大家干得不错,”监工道:“今日,大啜给你们一个机会,想不想回中原去啊?”
大伙激动起来,不相信有这等好事。
监工也不废话:“十人一组,哪,等会儿我喊一声,随便你们往哪个方向跑,逃过我们大啜一箭,就可以活命了!”
原来把他们当猎物!众人出离愤怒,最壮那名大汉道:“凭什么杀我们!”
“嘿,这是给你们机会!既被抓来,还想活着出去么!”
“我呸!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监工不自然的看自家大匐一眼,马上转头:“好了,第一排准备,我要喊了!”
那边棕裘人吐了两口唾沫在掌心,跟身旁左耳钉了一个蛇形吊环的人咕哝了两句,哈哈大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这边头排的汉人神色紧张,左顾右盼。
谁都知道突厥是以骑射而强悍的民族,现在,只能盼自家的香烧得够高,捡一条小命了。
“跑!”
十人如离巢的野兔,即使年纪稍老些的,也奔得飞快。
这片平原相当空旷,几乎没什么遮蔽物。
嗖,最先射中的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可怜叫也没来得及叫,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一头栽倒在地。
紧接着“啊呀”一声,一名汉子后心被射穿,重重扑倒,双目暴瞠。
然后是个中年人,箭镞没颈而入,悲号刺耳,格外凄厉。
黄土掀腾,赤血喷射,风中渐渐开始肆虐刺鼻的气味。
十人,无人幸免。
“第二排,跑!”那仿佛成了催命的螺号。
再十人,无人生还。
到第三排,监工刚要出声,一人突然抱头蹲倒在地:“不,我不要——”
一名突厥兵上前,一刀狠狠捅进他的腹部,使劲一割,那人腹腔迸开,仰面摔倒,白花花的肠子滚落一地。
众人白了脸色。突厥兵笑笑,随手又拿起根铁矛,戳住肠子绞了两下,狠命一拽,只见肠子连着肚子,哗啦啦齐被拖出腹中。
安逝侧过头,指甲压得不见血色。
“好!”监工笑着鼓掌,随意一指,指的竟是小靴子:“你,上来凑数!”
安逝他们站的是第四排,即最后一排——小靴子犹豫了一下。
突厥兵前进一步。
小靴子看安逝一眼,上前。
监工得意的笑笑,刚要张嘴,一个人影突然越过他,他回头,发出一声惊叫。
安逝软剑抵着的,正是戴蛇形吊环之人。
她不去指肥胖的大匐,也不去刺凶狠的大啜,更不动那美艳的异族少女,只因她觉得这个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人,才是最有权的。
大啜跟大匐瞪大了眼看她,唧唧呱呱一阵。嗯,放开两个字听懂了。少女也看向她,不过,怎么看怎么像看戏的成分居多。安逝脸上摆出不知所云的样子,只管仰头对准马上之人,细看之下愣一愣:“放开他们。”
蛇环人开口,说的居然是标准的汉语:“是英雄就一对一。”
“去,”她嗤笑,剑尖随着抖两抖,“你现在没有跟我讲价的条件。”
“周围都是我的人,阁下以为能逃出生天?”
“我不介意死,也不介意拉你当个垫背。”
蛇环人爽然大笑,“行!把人放了!”
监工赶紧领命。小靴子瞅她两眼,她使个眼色,他反而蹭了过来。
“还不快走?”她急了。
小靴子上下瞟瞟蛇环人:“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异族少女插口,汉语并不算流利:“突厥人……说话算话……”
“快走吧,小祖宗!”
小靴子摇摇头,不说话,只管滴溜溜的把人看来看去。
安逝无奈,且懒得理他,又对蛇环人道:“在多闻天寺,尊驾为何盯梢我?”
没错,这个钉着蛇形耳环的人,正是前阵在庙里碰到、后来在幽州北城门瞧见的年轻人。
蛇环人轻轻一笑,手指捏住软剑剑尖:“人已经放了,可阁下一人,哦,两人,该怎么办呢?”
少女策马上来,用突厥语跟他讲话。她说得又快又急,说完后大啜插了一句:“公主!”
当然大啜也是用突厥话讲的,只不过安逝明白而已。她不由揣测,少女竟是位公主,那这个蛇环人又是何方神圣?总不至于是颉利可汗吧,他应该没这么年轻。
少女横大啜一眼,看向蛇环人。
蛇环人转脸看看安逝,点头。
少女高兴的一笑,跳下马来,手执长鞭对安逝道:“我跟我老哥说啦,我跟你打一架,你赢了,走;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安逝想想:“好。”
“我叫阿史那燕,你呢?”
“安逝。”
“你用那个?”她指指她手中的软剑。
“嗯。”
“老哥说那是对付我鞭子的好武器。”阿史那燕呵呵一笑:“不管那么多拉,打吧!”
不知道在古人眼里,安逝这种算不算得上“剑法”。她以前学过西洋的击剑,后来又好玩去学日本剑道,来到这里后终于有缘一窥泱泱中华剑道。外国人练剑,为的是一个“术”,讲实用,讲技巧,讲成败。当然中国人也不是不论成败的,不过之中更有因敌变化、转败为胜之意。敌进一步,格住,下一步,该退?该上?该击?该圆?玄之又玄,妙在心中。所谓“法”,是大同的准则,更是每个人心中不同的诀法。
阿史那燕脆生生一鞭过来,她一闪,一时半刻近不了对方的身,只好硬了头皮缠上去。软剑与长鞭,俱是柔狭之物,绞在一块,一时难以动弹。
阿史那燕抽了抽,安逝灵光忽现,趁鞭动不了时左手抓住,右手松劲,软剑解放出来,手起剑落,只听喀、喀、喀数下,登时将扯得直直的鞭子切萝卜般截为数段。
突厥公主呆了眼,转瞬安逝那张脸就到了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瘦瘦的年轻人有一张很秀雅的脸。她脸突然红了,一阵气恼,随手拔出腰间缀满宝石的匕首,乱刺出去。
安逝一边暗叫这女子蛮劲泼辣,一边又不好真伤了她,可自己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