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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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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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秒钟之内,她将脑中所有记忆翻转个遍,还是没能想起此人是谁来,于是再次将目光别开,不等他回神转身就走。
  外面的阳光,不辣,暖暖温温的,照进她的眼睛,明晃晃一片。
  一只手臂横到眼前。
  她顺着看上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俊伟的中年男人,那眉目,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公子,”他指指她的手腕,“很冒昧能解开你的护腕让我看看吗?”
  语气算诚恳,却总带一种命令式的味道。
  她看看他,又看看那个露在外面的金属物,摇头。
  “我只是借看一下,并无恶意。”
  她略微不耐烦起来,脚尖带节奏的叩着地面。
  “这对我很重要。”男子坚持不懈。
  她还是不说话,表情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那又怎样?

  幽州之行(下)

  “原来你就是罗艺。”庙院后一个小禅室内,安逝终于来了点兴致应付此人。
  罗艺一手搭在椅边,双手交叉:“敢问公子大名。”
  “我姓安,名字嘛,不足挂齿。”
  罗艺掸着手指,并不追问:“既应安公子要求互通了名姓,接下来不会还要罗某报上祖宗三代吧!”
  “不敢。”瞧此人不怒而威的气势,肯跟她纠缠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安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低头边去解护腕,边道:“我相信燕国公的为人,看过之后定不会不还给我的。”
  罗艺一笑,“看来它对你十分重要。”
  安逝轻应,拇指摩挲一下,递过去。
  罗艺的表情严肃起来,接住的时候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你……从哪儿得来的?”
  “别人送的。”
  “是谁?”
  她瞧着他,窥见他焦灼的颜色,心神再次恍悠起来。
  罗艺看这人痴痴望着他,瞬间似笼罩万般愁苦,皱皱眉,再次道:“是谁送你的?”
  “人已经不在了,问了也没有意义。”说完朝他张手。
  罗艺捏着扶椅的五指瞬间泛白:“罗士信,然也?”
  她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恍若未闻:“还我。”
  “你跟他什么关系?”
  安逝突然站起来,劈手夺过护腕,哼笑:“燕国公又与他是什么关系?”
  “公子,”罗艺的声音很冷:“我素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
  “我并没有义务回答燕国公的任何问题。”安逝道:“且,你问的,涉及我的私事了。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个护腕,本为我罗家之物。”
  “笑话,罗大哥还跟你是一家不成?”
  罗艺猝然抬眼:“不错,他是我儿子!”
  出乎意料,绝对出乎意料。
  安逝惊住:“你——”
  “此腕,名‘护天’,”他指了指她重新戴好的看上去并无甚奇特的器物:“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珍宝。我是陈国人,年少时认识了士信他娘及外公,后来一场大乱,兵荒中我将此物塞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士信怀里——那时他还未取名哪——及后失散,我半死不活被人救了带到北方,以后却再也没能找到他们母子下落。”
  难怪一看到他,她就会失神。她无心追究他说的是真是假,真又如何,假又怎样,如刚才所说,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作为一个父亲,我想多了解他以前的生活,你能告诉我吗?”
  “他是怎样的人,罗总管即使不特意打听,也该耳闻不少。”安逝一下一下抚摸着‘护天’:“只是燕国公,您在他活着的时候不多‘拨冗’去关注他,等他死了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大力拉开门,又砰一声甩上。
  门口的两名兵卫愕然看着她。估计是从没见过居然有敢摔里面之人的门的人。
  安逝擤擤鼻子,低了头刚要离开,又见一名将领打扮的匆匆越过她,敲敲门,然后进去了。
  九月十日,突厥开始大规模进攻幽州。
  城墙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云梯,如同巨藤缠绕。
  突厥骑兵在外围圈圈匝匝,狼头的大纛在风中呼呼招展。
  巨石砸城的声音此起彼伏,砖石伴着尘土,各处灰雾飞腾。
  呜呀呜呀的叫喊声,突厥语与中原语吼成一团。
  城楼上的罗艺镇定自若,一面指挥士兵们放箭、推石,一面命人燃起火把点烧云梯。
  随着哔哔剥剥的油火声响起,攻城的突厥小分队们要不被砸下、射下、烧下,要不直接被砍下,一个个惨叫着从高高的梯子上跌落下来,血腥弥漫四野。
  一个时辰后,突厥不得不稍稍退却,暂时收兵。
  罗艺将滚银枪往身旁一竖,大声喊道:“突厥贼子们仔细听着,我大唐近十年来一直与邻友好,幽州二十年来没有入侵你方半步,尔等却三番五次前来辱我,是何道理!若再不离去,幽州城外,便是尔等今日之坟场!”
  此次领兵的正是颉利,他问向身边的执失思力:“此人就是罗艺?”
  “正是!”执失思力与罗艺多次交手,没讨过什么好处,恨恨道:“可汗,只要剪除此人,幽州就任我们宰割了!”
  颉利一直注视着罗艺,也不答话。执失思力忍不住朝城头上吼:“我们可汗说了,限你半个时辰出城投降,不然,我们将踏平你这弹丸之地!”
  旁边懂汉语的将他的话传过去。
  只听罗艺哈哈大笑:“做梦去吧!”
  翻译翻出来,执失思力气得脸皮通红头发直竖,刚要嚷嚷,被颉利止住:“不要自乱阵脚。”
  执失思力哇哇叫:“可汗,我们一鼓作气把城攻下来!”
  颉利斜他一眼:“羊肉要一块一块的吃,我不急,你急什么?”
  执失思力嘟囔着不说话了。
  此后数日,双方时战时停,不分胜负。
  “小子,你追够了没有?”
  “你跑够了,我就追够了。”安逝乎乎直喘气,眼睛毫不放松的盯着前面那个手持乌杖的老妪。
  称她老妪,其实也就四、五十来岁,并不算太老,且身形长挑,绝不是想象中的佝偻状。只不过她中间发色虽然漆黑,两鬓却洁白如雪,十分奇特,无形中显得年岁大些。
  “你想怎么样?”哦,还有一点,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若是单听的话,别人也肯定认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无疑。
  安逝挥挥手:“其实也没什么,想请你帮个忙,带我出城而已。”
  “嚯,还跟老身讲起条件来了。”
  “阿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帮你同伙打掩护放火的,罗总管现在正到处抓人,所以——被一个人追,总比被一大堆人追好吧!”
  “嚯,你不怕老身杀人灭口?”
  “若是怕的话,我就不会单身追来了。”她这话有点虚张声势,就不知唬不唬得住。
  老妪果然犹疑起来,她看看她,片刻又道:“既有同伴,为何还求老身?”
  “这你就别管了。”安逝心中窃喜:“只说帮不帮。”
  老妪犟了犟,终于道:“出城之后,再不相干。”
  安逝差点跳起来:“一言为定!”
  几匹马骑在寂静中得得地朝城北奔来,天还未亮,马声十分轻悄,骑马之人显然故意放低了声音。
  一直到了城门前,黑洞洞的城凹里跑出来一个中年校官,快步走到带头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面前:“您来啦!”
  安逝趴在城头“咦”了一下,引得老妪看她一眼。
  安逝笑笑,被老妪提着的身子不安地动了动:“阿婆你贵姓啊?”
  阿婆盯着城下情况,回道:“桂。”
  “贵?贵字好哇,贵气,贵妃,宝贵……啧啧,真是好姓!”
  阿婆忍了忍:“是桂树的桂。”
  安逝楞一下:“哦,啊——也很不错——”
  “闭嘴。想被人发现是怎地?”
  安逝扁扁嘴,只好跟着往下瞧。刚才自己吃惊的原因,是因为城下几个骑马叩门的人中,有一个是前几日在庙中直盯着她看的那个年轻人,这些人面目不类汉人,此刻前来,难道是买通了守卫?更进一步想,现正值突厥与唐交战之机,不会是想半夜引突厥入城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冒出一身冷汗,悄悄睇了一眼身边的阿婆——她跟他们是一伙的?刚才她暗地放火烧粮仓,把罗艺引了过去,现在城楼上正好无主事之人——天!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阿拉真主,耶稣基督,你们随便出来一个显显灵吧!要是显不了,小女子我在这边大喊两声,不知会不会命丧当场?
  沉重的城门吱呀着慢慢打开,随后是一阵士卒绞动绳索铺放吊桥的嘎嘎声,桥刚放稳,几匹马就快速出了城。
  “关门!”安逝刚想喊,却被这两个字生生顶了回去。
  中年校官和几名异族人一起被留在了门外。
  “你——”不但那几名异族人、安逝,就连一直沉着脸的阿婆,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
  “大爷,”中年校官朝两撇胡子一拱手:“身陷牢狱时得大爷鼎力相救得以活命,小人感激不尽。然,小人虽对罗总管有忿,却毕竟是大唐子民,决不能做因公害私之事。大爷一路走好,小人不送了!”说罢,只见寒光倏然一闪,紧接一声闷哼,校官的身体摇晃两下,栽在门口。
  安逝突然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似,发不出声,喘不上气。
  两撇胡子怒叫一声:“羊巴羔子!临时反悔,窝囊的东西!看我不把他家人全宰了!”
  “俟斤,”他身后的年轻人出声:“算了,回去后放了他家人。”
  “可是——”两撇胡子放低声音,摆出十分规矩的态度来。原来竟是这个年轻人,才是他们一伙真正的头儿。
  年轻人扬起马鞭:“中原人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走吧!”手一甩,一马当先去了。
  余下几人也赶紧追上。
  晨风瑟瑟中,一具尸体渐渐变冷。
  “好了,老身已将你带出来,不要再跟着老身!”片刻后,桂婆婆与安逝一同出现在城墙外,桂婆婆放开安逝,冷面道。
  “知道。”安逝应一声,风吹过来,打个哆嗦。
  桂婆婆将乌杖在地上点了两点,眨眼走得老远。
  安逝没管她,往北城门的方向看一看,叹一声,只觉前路茫茫。
  黄尘四起,马上惊兔似的往旁边闪,一支突厥骑兵过来,到底拦住了她。
  头人是个肥胖的汉子,头结小辫,左衽袒露,见了她指指,然后和身旁众人叽哩咶啦说了一阵。
  自在长安下了决心北上找萨满巫师的时候起,考虑到带个翻译的不可能性,安逝就开始学起了突厥语,故而此刻尚能从那长串话中勉强听出“唐人”“回去”等几个词。
  难道是要把她抓回去?
  碰了碰腰间的软剑,看一眼周围几十个如狼似虎的突厥士卒,咽咽唾沫——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接着马上就后悔了。
  “识时务”的后果是,双手被一根长长的绳子绑着拴在马后,突厥兵在前面那叫撒丫子奔得一个欢儿,她拼死拼活的跟在后面跑生怕跑慢一步就被一路拖回去!
  满面黄沙精疲力竭的被人搡进一个帐内,趔趄一下,终于不支倒地,全身骨头都叫疼,仿佛做一场噩梦。
  费力的抬头,发现不大的营内,周围一圈都是人,而且,都是男人。
  老的、少的、壮的、弱的……有些看着她,有些在打呼,有些神情呆楞。
  她心里一惊,咬牙撑了一把爬起来,慢慢将腿拢到胸前,双臂环上,真想尽力缩得让自己看不见。
  看装扮,都是汉人。也是跟她一样,被抓来的吧。
  一个突厥兵端了一锅东西进来,用铁勺敲了敲锅沿,放下一堆木钵,走开了。
  所有人饿虎扑食般抢上前。拿到碗的直接往锅里舀,舀到后赶紧找个角落蹲下来吃掉。
  安逝被前推后踢的冲了好几下,本就酸疼的身子更是没了力气,只管紧紧抱住自己,头直耷拉下去。
  不到半刻光景,一锅杂七杂八的饭食被争夺得干干净净,还有没抢到的,伸长了舌头往锅底舔。
  天已经黑了。虽然彼此都是汉人,相互间却似十分冷漠,基本没人说话。
  一夜过去。
  大清早,大伙正睡的香,又一个突厥兵进来,叫了一声,手中皮鞭往地上一甩——叫的这句安逝倒是听懂了,很简单,“起来”。
  也不知其他人是明白了或是习惯了,一见到他,马上站起身,一个一个往外走去。显然自己也不可能例外,她赶紧起立,低头跟出来。
  到了一块大平地,中间停了一辆辆毡车,一人骑马走到他们跟前,用汉语道:“把那边营帐里的粮食都搬到车上,今天搬完,搬不完没饭吃!”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着,一走近粮营时却傻了眼,十几个粮营,个个还存储大半仓,凭他们这几十口子人,想要今天搬完,不是说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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