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轰然叫好。
李密微笑,续道:“今儿个咱们队伍壮大了,粮草供应就成了当务之急,不知各位有何建议?”其实他早与安逝商量好了对策,现在故意提出,也是应安逝要求,好发掘人才。
离狐人徐世勣站起来:“荥阳离我瓦岗较近,守备又不严,不如攻下荥阳,以壮声威。”他年纪颇轻,面容白皙,看起来实在温和无害,像个富家翩翩公子。
王伯当道:“徐老弟此言正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夺取荥阳当不在话下。”
李密点点头,对翟让道:“密也正有如此想法。还请将军定夺。”
翟让哈哈一笑:“李老弟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讲?稍后好好布置一番,咱们首攻荥阳!”
散会后。
“密公,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小丫头,可一定要带我们见识见识。”出了厅,徐世勣一伙数人边随李密回议事厅,边笑道。
“那是自然。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会带她给你们看看。”
徐世勣心中一动:那女孩究竟是何人物,竟让李密重视至斯?
单雄信则直话直说:“李兄,咱们男人商量个事儿,用不着弄个女的来瞎搅和吧?”
王伯当笑:“单兄莫要小瞧了安姑娘。我瞧安姑娘胸中是藏了百万兵书,颇有丘壑的。”
一席话引得众人更加好奇。
来到安逝房前。李密敲了敲门:“丫头?”
没人应。推门一看,房中无人,桌上留了张条:我在药房。
一众人又来到药房,还没进门,老远就闻到一股酒香味。
“哇,瓦岗寨何时有了这么香醇的美酒?”单雄信伸长鼻子闻着,转眼一看,发现大家也都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儿——没办法,这年头,男人基本都好这一口。
“肯定是丫头又酿出什么好东西来了。”李密摇头失笑,率先走进去。
房内,杂七杂八的药柜旁,背坐着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小姑娘,正用长杵搅动着陶罐里的液体,酒香正是从中散出的。
“丫头!”
小姑娘反过头来看他一眼,也没注意他身后一大群人,又回过头去:“密叔叔,我这个竹叶青总算调制成功了。待会儿你尝尝。”
“苍梧竹叶青,宜城九酝酿。”徐世勣缓缓道。
安逝这才真正回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把众人细细打量了一回,最后落到徐世勣身上:“你知道竹叶青?那——可知它的酿法?”
“据我所知,竹叶青以汾酒为基础,用竹叶及药材浸泡,色泽翠绿,芬芳爽口。”
“大体不错。所加药材不同,竹叶青呈现色泽亦不同。我在里面加了广木香、紫檀香、公丁香、零陵香等十余味药,所以碧绿中带了金黄。来,各位英雄尝一口试试。”
说罢,从一旁取出几个小盏,自罐中打出颜色异常美丽的液体来,端到众人面前。
单雄信早已忍耐不住,抢先一口喝光:“妙!实在是妙!只是刚过了喉咙就没了,小丫头你看——”
安逝板起脸:“我酿一罐竹叶青可不容易,哪能用你们大碗喝酒时的那种灌法?”又见雄信一副辩解不得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开:“好啦,看在你是绿林总瓢把子的份上,破例再敬你一杯。”
单雄信这才咧嘴,端过酒,咂着嘴喝着。
王伯当细细品完,笑道:“姑娘真是越发厉害拉!酒越酿越好不说,单单看单兄进屋前后相差那么多的态度,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呢!”
安逝转了转眼珠:“单叔叔对我有所不满?”
“没有没有!”单雄信连忙否认,同时用眼光射死那些想要开口说话的人:要是让这位会酿酒的小祖宗奶奶知道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以后自己不是半滴好酒也喝不到?
众人终于憋不住,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金堤破,取荥阳。
隋炀帝闻讯,急命大将张须陀为荥阳通守,率精锐追击而来。
荥阳城内。
周文举道:“张须陀来势甚凶,昔日他曾相继击破王薄、刘霸道、李德逸等山东河北境内的十余支农民起义军,残杀动辄以数万计。我们吃过他不少苦头,还是撤退为宜。”
翟让之兄翟弘附和:“张手下两名悍将秦琼跟罗士信更是了得,特别是那姓罗的,年方十四,却凶残无比,每次击破义军,就割下义军的鼻子领功请赏,致使山东一带的豪杰谈‘罗’色变,十分可怖!”
徐世勣在一旁笑道:“炀帝倒是满欣赏他的,据闻还特派专使到齐郡替罗士信画像,把像带回京师供他欣赏呢!”
翟让坐在大座上,沉声道:“徐老弟别闲说笑了。瓦岗军在他们手里输过十来次——依我看,咱们还是引兵回退吧。”
李密站起来:“将军先莫慌。我认为,张须陀此人性格暴躁,有勇无谋,再加上多次大败义军后,更加轻视我们,这就让他有了骄横自满、狂妄自负之心。不如,我们利用这些弱点,周密布置一番,说不定可将其一举擒获。”
翟让见他胸有成竹,想了一想:“既如此,这次荥阳的指挥权,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定不负将军所望!”李密昂首谢过。
晚饭后。
安逝看着眼前这匹高头骏马,暗自吞了口唾沫。
这个 …… 这个 …… 看起来跟实际操作起来果然是有差距的啊!明明觉得别人骑的时候都不怎么样,可原来——马是有这么高大的!
“小丫头,怕啦?”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扭头一看:“翟伯伯!”
翟让微笑着走过来,拍拍马头:“这匹马性子温驯。不要怕,先上去试试,翟伯伯在一旁护着你。”
“真的?”安逝高兴的笑起来:“谢谢翟伯伯。”
翟让牵着缰绳,稳住马。她慢慢爬上马背,嗯,不是很舒服。
“坐好了?”
她点头。
“喏,我先牵着它走几步,你试试掌握平衡。”
“好。”
翟让引着马走起来:“你不是一向粘在你密叔叔旁边?怎么今天没在一块?”
“唉,他们一伙人商量对付张须陀的计策,从下午讨论到现在了,还没个结果出来,我觉得没意思,就跑出来了。”
“咦?我们的小丫头不是一向颇有奇谋?”
“嘿嘿,”安逝贼笑,“他们商讨得那么有滋有味,我要是插多个几句,不就显得太过多事?”
“你个坏丫头。有好计了还不说出来,倒让他们头疼。”
“没有。”她一本正经:“我这是相信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智慧。”
语毕,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对了,翟伯伯。”她的语气变得有丝迟疑:“你——就这么把指挥权交给密叔叔,不怕他打败仗?或是,打了胜仗后名望会超过你?”
高大的背影沉寂了一会儿:“他智谋所图皆远过于我,既然他有这个雄心,我就放手让他去做。败了,不过重新退回瓦岗;胜了,该是他的,也始终就是他的,我又何必害怕?“
“可是——”始终你才是老大,始终是你先收留了他。
“好啦,越扯越远喽。”翟让回过头来笑了一笑:“各人能吃几碗饭,能挑几斤担,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议事厅内,点着几根红烛,印着憧憧人影。
桌案上摆着一张巨大的地形图,李密站在图前,目光炯炯。这张地图是他亲手绘制的,也自打他上山后,瓦岗军才开始使用地图。
“哎,我说,”单雄信用手敲了敲桌子:“张须陀会这么听话,乖乖进我们的埋伏?”
徐世勣点点头:“密公刚才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决战,条件对我们最有利,因为敌人骄狂得不得了,总以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最容易打他个措手不及。”
“叭!”单雄信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打吧!打吧!老子早就不想被他们追得到处跑啦,就跟他奶奶的张驼子大斗一场吧!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活!”吼声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发起颤来。
王伯当笑:“现在就是想退,也退不了,敌人逼得太近了。再说,就是要退,也要狠狠咬他一口,才退得出去,黄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徐世勣点头称是:“那就按计划行事,打他一仗吧。”
“对!干他一场再说!”单雄信大叫。
李密微微一笑,很满意大家的反应,黑亮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咦?小丫头呢?”
“出去好一会啦。小孩子,坐不住吧。”王伯当随口应道。
一阵肉香味飘来。
单雄信窜到门口:“哪个小子知道我的心意,送吃的来了?”
安逝笑呵呵迎门而入:“看各位深夜还如此辛苦,特地慰劳。”
“哎哟,好贴心的小姑娘!”这下连王伯当也走上前去,探头往她挎着的篮里瞧。单雄信早已从篮中揭起一块羊肉嚼了起来:“好味道!要是有酒更好!”
王伯当帮忙将肉分给众人:“议事怎可喝酒?”
“虽没酒,不过我倒是带了一些花生来,跟肉一起吃味道还不错。”安逝又从身后大汉手中端起一锅花生,放到桌上。
众人皆眉开眼笑。
安逝看了看地图:“气氛如此之好,看来已定下计策了?”
李密伸手往图上某处一指,做了个合抱的动作:“这儿,合围。”
“大海寺?”她点头,“不错,又有密林遮掩——密叔叔,胜利在握哦!”
李密笑道:“这可是我的小幸运星的预言?”
本来就是你们胜。安逝心想着,做了个鬼脸,点头。
徐世勣扔颗花生入口:“安姑娘竟有预知未来之能?”一时间,众人忽地都安静下来。
安逝环视大家一眼,那包围而来的目光里有惊讶,有迷茫,有不信,有热切……她缓缓一笑:“我只是照常理推测,多给大家点信心而已,”
“嗨,有你这话就够了!”单雄信拍了拍大手上的花生屑:“既是密兄的幸运星,自然也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星!”
众人恢复了常态。王伯当嚼着花生点头,徐世勣则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里,仿佛多了点研究的意味。
安逝对李密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密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你还小,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顾不到你——”
“我不会跑到战场上去厮杀啦,在高地上看看就好。”
“不行,还是太危险了。”
安逝拉过身后的大汉:“那让刘叔叔在我身边保护我好了。”
李密打量着面前眉开眼阔的英武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刘黑闼,见过李将军。”
“刘黑闼?”
安逝道:“刚才我骑马的时候差点摔下来,还好刘叔叔及时制住了马,他武艺很高的。”
李密笑:“你见识过?”
她笑眯着眼:“我就是知道。”
刘黑闼心里奇道,我并未展露过什么招式,这小姑娘何以对我如此有信心?莫非真不是寻常人?
单雄信提起他的金钉枣阳槊:“这位兄台我没见过。不过,要保护丫头的话,可得先过我这一关,看够不够格才行!”
“对对对,再跟我比试比试箭法,顺便和我的方天画戟过过招!”王伯当招了招手,表示算他一个。
刘黑闼暗自吸了口气,在座各位都是名头响亮的豪杰,一、两个说不定还吃得消,若轮番下来,怎生搞定?
偏偏李密又加了句:“当然,若你胜了,最后还得过我这一关。”
刘黑闼不由看向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小姑娘,只见她不慌不忙道:“密叔叔,若刘叔叔胜了,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上战场了?”
李密同样笑眯眯回答:“等他胜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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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的瓦岗真的人才很多的——
只可惜写再多也与爱情没什么关系——
所以只能割舍——
心痛啊——
荥阳海战
前面是一排又一排的长枪,长枪旁竖着盾牌,盾牌后面站着弓箭手。
隋军方阵刷刷向前,脚下发出整齐的响声,头顶腾起漫天的灰尘,迅速朝前移动。
张须陀骑着马,通过身边的军鼓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方阵向前推进。权力和指令,由他的吼声和竖着的战刀、青筋暴跳的右手上发出,那些声音和动作是简洁的,充满了自信的简洁。爬了五、六道刀痕的脸上,有种残酷血腥的意味。
当翟让率领着上万人马浩浩荡荡奔杀过来时,这种看不见的血腥就开始暴露在阳光之下。
“前进——”军刀一指,军鼓变音,随着“咚咚、咚咚”的响声,方阵步伐开始加快,与瓦岗军的前沿厮杀在一起,如同水与火的较量,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灭了你。
瓦岗的长枪手投过来一枚枚呼啸的长枪,隋军射出去一排排密如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