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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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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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哪里话。大家同是服侍皇上的妃子,后宫关系处理好了,就算帮陛下减少些烦恼。可惜皇后去世得早——”
  才十年,贤德淑良、待她们如亲姐妹般的温婉女子就离开了人世。
  “一个一个,都这么走了。”贤妃喟叹,目光转向窗前书案,上面一幅半开的卷轴,有了些年月,边上微微泛黄。
  “这是——”她好奇的走过去。
  杨絮一瞧:“一位故人送的,怕它返潮,每年我都拿出来晒一晒。”
  贤妃小心的推开,一幅淡墨的牡丹图呈现在眼前。
  “风过处,心无痕。牡丹开后,再无花荫。”她低念着,“是她——”
  杨絮听她口气:“你……认识?”
  “我们应该都认识吧。”贤妃淡笑:“长孙皇后,你,我,玉真……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不记得她?”
  是啊,神思似乎飞回了十多年前,那个以假乱真的翩翩少年,那个让当时的秦王不顾一切的跳湖的身影,那场惊变……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在皇帝尚在东海池子里泛舟之际,当时的秦王世民发动了举朝皆惊的玄武门政变。她当时并不知道宫中情况到底如何,然对于当日长安城中家家关门闭户、兵马到处乱跑的纷乱景象记忆忧新——那简直不输于城陷时敌方入城引起的恐慌,兵丁们操戈持戟满脸凶暴,所有店铺摊子都停止了开业,只见大街上来来回回战甲在身的士卒……
  “母妃!”
  大明宫宽阔的长廊下,一名长发及腰、轻纱飞扬的少女轻快跑来,一路洒下的笑声如同屋檐下最动听的风铃。
  她眨眨眼,贤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来人却是长孙皇后嫡出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应该是老了吧,最近时常回想起往事。看到眼前笑逐颜开的少女,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的错觉,当初那个同样鲜艳明媚的丽质啊……
  “母妃日安。”丽质屈膝行了一礼,左右看看,道:“恪哥哥不在吗?”
  “恪儿刚走。”杨絮笑着拍拍自己身旁的坐榻:“来,到这边来。”
  “哦。”丽质点点头。由于长孙皇后去世得早,她没几岁便交由杨絮带养,双方感情十分亲厚。
  “刚刚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碰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啦?”
  “父皇下旨去下天竺游玩,陪同名单里有母妃和我的名字呢。”
  “是吗,难怪。你是顶顶喜欢玩的了。”
  “呵呵。”丽质不好意思笑笑,又道:“我还碰到一个刚进宫的妃嫔,叫徐惠,最近被封为充容的那个,听说她蛮得宠的,可我瞧着不是特别漂亮呀!”
  “容貌对于女孩子并不是首位的,年华总会消逝。听说徐充容是有名的才女,自有其过人之处。”
  “……父皇也未免太多情了,那徐充容不过才大我几岁的样子。”
  杨絮悠悠道:“陛下看似多情,实则无情。难得有人引起他新的兴趣,就由他去吧。”
  丽质托腮看着她:“母妃,您说帝王家的人都是真正无情的吗?”
  杨絮点点她鼻头:“那要问你自己喽!”
  “我肯定是只有一个驸马啦,可是皇帝、皇子、大臣,甚至普普通通的市井男人,却可以有多个妻子,他们为什么要娶那么多?专心致志对一个不好吗?”
  “……如果你喜欢的人,你想专心诚意对着的那个人,不喜欢你,该怎么办?”
  “啊——”公主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挠着头,皱起眉,陷入了苦恼之中。
  杨絮摸摸她的头,看向窗外。
  喜欢与被喜欢,当发生错位时,其实是一对矛盾啊。
  风无心吹过,花有心留痕,却终是,留也留不住。
  车辙撵过青石板道,辚辚向寺院正门而来,车冕、流苏、华盖,明晃晃的正黄色显示着皇室昭昭气度。
  下天竺提前三天便已开始清场、打扫并焚香祷告。因此,此刻在庙中的,除了一应必须的和尚之外,其余都是皇家及带来的侍从。
  贞观皇帝一人站在三生石前,他挥退了跟从的众人,甚至连德高望众一直随旁讲解的住持大师也站在了数丈开外。
  杨絮从旁边慢慢绕过,少女时代她便来过几次,因此觉得如果皇帝要在那儿待上半天的话,那自己远远看看也就算了。
  谁知皇帝却看见了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招一招手,让她过去。
  她近前:“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
  “谢皇上。”
  他手里摩挲着一块木块,接下来不再说话。
  她低头瞄瞄,又不知皇上召她何意,故一时陷入了安静。
  隔很久,贞观道:“爱妃以前也是学过刻印的,是罢?”
  “回陛下话,是的。不过当年一时兴起,游戏罢了。”
  “那你看看,认不认识这十四字是谁刻的。”
  他将手中木块递过来。
  本以为该是一块上好材质的木料,接过一掂却只是普通,而且留着被从哪儿劈下来的痕迹。四角被磨得很滑,估计长年抚握之故。
  举起来一看,浅浅刻有两竖端正小楷:“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
  心如被闪电击中。
  这字迹,这字迹……
  她蓦然抬首看他,瞪大眼。
  贞观笑道:“认出来了?真不愧是当初一同学过刻印的。爱妃记性很好。”
  “这是她留给皇上的?”
  “不算吧……她也许无心,朕却觉得禅意之深,无法企及。”
  是啊,于他来说,披荆斩棘,如履平地,却为何始终得不到明月帘下那一次转身的机会?
  “皇上……相信来世吗?”
  “不信。”
  “呵呵,臣妾也不信。其实关于来世,臣妾更愿相信另一个古老的传说:人死后,灵魂会重走一生的路,将生前的每个脚印一一拾起,再回到来处,重新投胎。”
  “哦?是谁告诉你的?”
  “十六年前,那个用自己的生命救了皇后腹中胎儿的少女临死前说的。”
  “……杜丽质?”
  “是。”
  贞观皇帝抬起头,仰望牵绊三生的巨石:“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永难转身的月明帘下吧。”
  有了,便不求来世。
  只求,重走一遍一生的来路。

  医谁谁死

  房门轻响。
  “进来。”
  阴玉真推门进去,将一盏青花瓷茶放到桌上,撤下已冷的杯盘。
  目光转换间,瞥到青年有些发呆的样子,心下微微起了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修长的指尖夹了一张小小纸条,隐约可见最末“是何期”三个字。
  用体清俊跳脱,很是好看。
  青年微叹一声,顺手将纸条折起,纳入旁边一个精巧的银色小盒。
  盒子里还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她收回目光,不该看的就不要多看。
  一福身,准备退下。
  “慢着。”青年喝上一口:“蒙顶茶?”
  “回殿下,正是新送到的蒙顶。”
  “……包上一包,送到杜参军府上去。”
  她微微一笑:“是。”
  “等等,他比较喜欢品酒啊——”青年沉吟:“最近有没有贡上什么好酒?”
  杜公子爱喝酒吗?她想着,边道:“回殿下,好像没有。”
  “下去吧。”
  有人敲门。
  上前把门打开:“史公子。”
  “玉真姐姐好。”来人笑着打招呼。
  “不敢。史公子好。”
  “问声好有什么不敢的?”安逝进了门,冲青年道:“大哥,刚刚才知道原来你还兼任京兆尹哪,可方便多了。”
  世民轻笑:“是为了太常寺学生被杀一案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正看这件案子呢,一见秦青的名字,想必你会来探听了。”
  她叹气:“大哥就是大哥,怎一个强字了得。”
  玉真在旁抿嘴而笑。
  世民也笑:“我这个大哥若不强些,怎罩得住你这朋友遍天下的义弟?”
  “那案子查得怎么样?”她问:“知道凶手是谁吗?”
  “此案刚由府衙整理送至我手中,略看一看,恐怕不是一般的凶杀案。”
  “没错。”她把秦青的描述重复一遍,并说出自己的推测。
  “劫人?”
  “对阿,想来想去,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动机呢?”
  她把手一摊:“那就要看大哥的本事了。现在我们只能从凶手行为来猜测他的目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抓住了才知道。”
  “秦青既未与人结怨,又无显赫背景——从常理上看,似乎无迹可寻。”
  “那就不要从常理上来判断。”
  “安弟,”世民笑:“官府办事是要讲证据的,一味揣测不是办法。”
  她撇撇嘴:“现在你准备怎么查?凶手不但以黑巾蒙面,而且别说活的,死的都没留下半个。”
  “先找到当时所有在场之人,逐一问询。”
  “太子卫队?”
  浓浓的墨,匀匀地贮在砚池中,毛笔徐舒轻展地掭着,吸吮着,直到饱满丰盈。
  执笔的手,洁白修长。
  执笔的人,高梳黑发,一袭兰衣,蹙眉瞑目,端坐沉思。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慎乎所习,不可不思。”思字最后一点勾出,他手一顿,向门口望去。
  玉真手挎一个小小竹篮,浅笑若兮:“院门开着,敲之不应,故尔不请自来。”
  如晦站起:“哪里。姑娘请进来坐。”
  玉真又一笑,自篮中取出一个瓷罐:“秦王命奴婢送一斤蒙顶过来,公子喝着尝尝。”
  他双手接过:“秦王费心了,姑娘代我好生谢过才是。”
  她点头,见到窗户开着,外面搭一个支架,架上摆一只器皿,较盘子深些,较钵又浅些,凑近一看,器皿里盛了捧清水,清水中养着些晶莹绚丽的小石子。
  “呀,好美的石子儿,怎么不养朵花呢?芙蓉,或是莲花?”
  “什么都能养啊。”他看着水光中飞掠的巧云:“瞧,且能养天呢。”
  她俯面望着姹紫嫣红的石子,禁不住用手指轻轻拨弄。
  水面倒映出一张娇靥。
  也许,可以供养一朵素色容颜?她想。
  脸上忽然抑不住烧红。
  一个声音化解了她的尴尬:“史公子在吗?”
  如晦应声而出,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二十岁左右男子:“你是?”
  小厮躬身:“小的是长孙府的家丁。我家小姐让小的送些核桃过来给史安史公子。”
  如晦一笑:“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接二连三有人送东西来。”一边道:“小哥进来喝杯茶。”
  “不敢。”小厮打开身后布包,露出里面的竹篾筒子,装了满满一筒核桃:“公子是姓史罢?”
  “不,小逝出门了,我姓杜,是她大哥。”
  “那交给杜公子也是一样的。”小厮规规矩矩双手奉上:“小姐说让史公子先试着,若觉得好了,只管说一声,家中有的是。”
  “难为长孙小姐记念,改天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公子忒客气。”小厮放下东西,并不喝茶润口,如来时般轻快去了。
  如晦打开竹筒,拿出一个核桃,以手摩挲。
  玉真看着:“史公子刚刚才跟秦王出府查案呢。”
  “哦。”不置可否。
  “公子觉不觉得,秦王殿下对史公子特别纵容?”
  “秦王对属下,向来都是恩宠有加的。”
  “也许吧。”她想一想:“不过像他这么,呃,不拘一格的,实在异数。”
  他微笑:“别忘了两人还是结拜兄弟。”
  可她觉得太子三兄弟的感情也不见得有这么好呀!边暗忖边瞅了下天色,出来太久了,于是福一福身:“劳公子招待,奴婢这就走了。”
  如晦送到门口:“姑娘慢走。”
  趋出五步,回头,门正好阖上。
  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他掩上门,停一会儿,忽对空无一人的院落道:“来了这么久,看够了罢?”
  树杈间落下一个玄衣人影。
  眉淡,眼也淡:“有时,真让人恨不得除了你去。”
  如晦装作没听见:“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玄衣人抱胸,作洗耳恭听状。
  “太常寺——”才说三个字,见对面人眉梢微挑,瞬间明白过来:“他也叫你去查?”
  玄衣人叹笑:“如晦啊如晦,所以说你是太聪明了,小心寿不长啊。”
  他自动忽略他后半截,在院中石凳坐定:“刚到的蒙顶,来一杯?”
  “好。”拂袍,落座。
  于是如晦去沏茶。
  水雾如烟升起。
  他把茶末投入壶中和水一块煎煮,看茶末打着漂儿,然后沉下去,只觉得心也一起沉静下来。
  “喂,我说,”音色同眉眼一样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不如你——放弃吧。”
  人头攒动的小面店。
  一少年拉着个青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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