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单、秦、程三位将军一齐被王世充给抓去了。这也是我从战乱中逃出来后才得到的消息。”
“他那么强,怎么可能逃不掉?”
“听说是因为秦将军的关系。”
她点点头:“还好,王世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那你来投窦建德,是故意的?”
“初时我以为瓦岗总会东山再起,故想等待时机再辅魏公。哪知魏公原来降了唐,只怕是——”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绿鸢姐姐呢?她在哪儿?”
王薄顿了顿:“她被派出来找你,听说是往西边走的……”
“哦,所以你也往西走。原来我还是托了绿鸢姐的福才捡回一条小命啊!”
“姑娘切莫如此说。瓦岗众主皆下了命令见了姑娘一定是要竭力保护周全的。区区一条性命又何足道哉!”
“将军——”她轻叹:“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你我命之轻重有何分别?若今日你为救我而死,安逝岂不背负上一条人命?心中岂不愧疚?”
“姑娘的心竟柔软至斯。可方才见姑娘血拼宇文大军时,眉头却皱都不皱的。”
“以小失换大得,纵有不忍,也只能硬起心肠。何况那时,我与他们一样,抱着必死之心。以我之死,换我之愧,是我对他们敬意的最后一点表示了。”
王薄看着她:“此刻方知将军们为何如此看重姑娘!以前我——”
“你也觉得我其实什么本事也没有对不对?”她略一苦笑:“岂止是没本事,还不自量力得很,想一厢情愿的去改变别人的想法。通过翟伯伯的事,我想了很多,可有些事情,到现在也想不太明白——”
“不,姑娘,有没有本事,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问你的心,如果它觉得做对了,那就是做对了。至于结果,并不重要。”
“是吗?”她有些茫然了:“可我明明觉得应该能改变些什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况且,有些东西也许已经改变了,只是你目前看不到而已。”
她陷入了沉思。
他平躺在地上,忽然眉头一动:“不好,有骑兵过来了!”
“哪边的?”
“恐怕是敌非友。聊城那边应该没这么快攻完的。”
“那我们快走。”她急忙将王薄重新扶到马上:“这次我来驾马。”
“姑娘——”
“这可不是争的时候,待会儿真打起来大半还要靠你呢!”她拉起马缰:“还有,别再叫我姑娘,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丫头也行。”
王薄不露痕迹的笑了笑。
安逝对骑马其实是很怕的。她的技术最多也就是随着马慢慢走而已,而且还要那种性子特别特别温驯的马,像她之前骑的那匹战马,就是红线帮她挑了很久才挑到的——
唉,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夹紧马腹,用力一拉,“驾”一声,冲了出去。
马儿一直沿河往上冲,地势越来越陡,最后长嘶一声,再拉却怎么也拉不动了。
她被颠得七荤八素,略略抬起头:“怎么了?”
王薄叹一声:“前有陡崖,后是追兵,绝路。”
后面马蹄声已清晰可闻,扛着的旗帜也渐渐可见,确实是宇文军队。
她倾身往前看了看,咽咽口水:“不如……我们……跳崖吧!”
“什么?”
“小说上一般不都这么写,大多跳崖其实是死不了的,要么进了宝洞发现大笔钱财珠宝或是远古的超强武功秘笈,要么碰到不世出的前辈高人或是绝世美女,发展出一段美好的恋情,再不就是?——”
王薄嘴里已经可以塞得下一枚鸡蛋:“这是从什么小说上看来的?”
“当然是你没看过的小说啦。”
“姑娘果然见多识广——既然如此,你又是幸运星,那我们就跳吧!”
“哇啊啊啊——”半空中她追悔莫及:我只是随便说说,想要你提出个好建议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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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篇就到此结束了——
算是一个大的序章吧,呵呵。
谢谢各位大人的支持!
神秘人物
最先醒来的是耳朵,很静,偶尔可以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和人放轻了脚步走路的声音。
再醒来的是鼻子,浓浓的药味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熏香一丝丝渗入空气之中。
而眼睛,却似想罢工般,怎么也睁不开。
然后身体各部分也慢慢有感觉了。绝佳的触感,让她心情好了很多:总算不像第一次那么倒霉,睡在一块光秃秃的木板上,而且这个,好像比她之前睡的任何一张床都要柔软舒适哎。
嗯,那就继续睡一会儿吧。
朦胧中再次将她唤醒的,是一阵低幽婉转的琴声。
捻、挑、托、抹,脑海中仿佛可以想象有这么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音符一个个如被灌注了生命的精灵般从他手下跳跃而出,编织成一幅幅山涧蝉鸣、秋月寒泉的奇秀之景。
心中慢慢沉静下来了,原本想打算一窥弹琴人的念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再无烦恼之念,远离恩怨之纠。
有人推门进来,而后一个甜甜的声音道:“阿朱,你看这位姑娘睡觉时都在笑呢!”
是吗?原来自己脸上竟露出笑容了啊。安逝轻轻睁开眼睛。
一个鹅蛋脸、生得十分秀美的女生立在她面前,见她醒了,笑道:“要扶侬起来罢?”
“醒啦?”后面接着冒出一个圆圆脸弯弯眼的女孩。
安逝点点头,两个女孩子便合作默契的将她扶起来,鹅蛋脸女生道:“我叫阿朱,她叫阿碧,姑娘直唤我们名字就好。”
她动了一动:“我——是不是伤了腿了?”
“嗯,刚救姑娘上来时,侬的右小腿骨头已经断了,又在水中浸泡多时……不过姑娘放心,我们已经帮侬接好了腿,又用了续断连死膏,多休养几日便没事。”
“这么好的技术?没有后遗症之类?”
阿朱一怔:“姑娘聪明得紧。平日里确实无恙,只是天气阴湿时可能会有些疼痛,要记得活血推拿。万万小心的是,这腿再也经不起再一次猛烈的撞击了。”
她掀开被子,摸摸自己的右腿,麻麻的,不能动。
“侬别伤心啊。”阿碧道,“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要不是我们总管——”
阿朱拉她一下。
安逝微笑:“是你们总管救的我?太谢谢啦,我可否亲自向他道谢?”
阿朱将被子盖回她身上:“姑娘放心,等侬好得差不多了,有的是机会。”
这丫头,说话滴水不漏,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当丫鬟实在太可惜了,放现代铁定一女主管级的人物啊!安逝看着她,连连摇头。
阿朱依旧沉静的笑,阿碧却忍不住了:“侬对阿朱摇什么头呢?”
“哦,没什么——”
“姑娘要不要吃些东西?”阿朱问。
“好。”她随口答。半天终于把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问出口:“你们主人——该不会复姓慕容吧?”
阿碧骇笑:“不不,我们总管并不是复姓。”
“哦。”差点以为天龙八部里面的都冒出来了,“还有,你们只救了我一个?那个跟我一起跳下来的人呢?”
“一起跳下来的人?没有啊,我们从河里把侬救上来时,就只有侬一人。”
王将军……
接下来十几日都没怎么下过床,其间她几次表示过想向这艘船的主人当面感谢救命之恩,却都被阿朱不紧不慢的挡了回来,让她疑窦渐生。
找不了阿朱,就只好找阿碧了。谁知阿碧看似活泼无忌,可一旦扯到“总管”身上,就是蚌闭紧了壳,死活不再说话的。
心中疑惑越积越大,要不是自己行动不便,又是在一条大河之上,她真想直接走人得了,这种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的事她实在享受不来。
傍晚。
无聊的立在窗边,看着天边流过一缕又一缕的晚霞。
有琴声传来。
又惊又喜。她探了头四处巡视,终于在船头发现一个抚琴的身影。
推开门走了过去。
只看了侧面,便被这人的俊雅神容所摄,更要命的是他那种气质,超然出尘、杀人无形的气质啊!
咳咳……杀人无形也许用得不太恰当,可安逝此刻直接反应出来的就是这个词。
一曲既罢,抚琴人开口:“姑娘身体可大好了?”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等等,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你就是玉器店里那个有钱人!”
“姑娘好记性。只是我也没想到姑娘当日竟是女扮男装呢。”
“呵呵……”安逝只好笑,又看看他:“是你救了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怎么是小事?这可是一条人命呢,我还是很珍惜的。”
“是我错了,姑娘见谅。”
“哎,我没说你的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相交贵在交心。小兄弟是晶莹剔透之人,难道不明白?”
看来这人是不肯透露自己身份了。也好,若他把名字报出来,稍微有名些的,自己便也知道了那人的来历。此刻不如就当结交一个普通朋友,反而轻松。当下笑道:“你说得是。只是日后见面总要有个称呼。要不,我叫你‘总管大哥’?”
他微笑摇头:“亏你想的出来。我们既以朋友相交,又是总管,又是大哥,有甚意思?”
安逝一摊手:“那你说吧。”
他侧头想了想,风姿极为动人:“你我今日结识起因于琴。但愿手中有琴,心中亦有琴,你就叫我‘有琴’吧。”
她差点爆笑,只差没还同样一句“亏你想的出来”,于是装模作样道:“那你叫我‘无琴’好了。”
“嗯?”
“手中有琴,心中无琴,方能达到人琴合一的境界。到那时,何处不是琴?”不好意思,她把本来的“剑”字改成“琴”字了,不会差太多吧?
“手中有琴,心中无琴?”
“是啊,我们俩一个有琴一个无琴,不正好?”不行,实在憋不住了,特别是看到眼前人还一副皱眉思索的样子,“再说,这名字还有挺符合实际的呢。”
“哦?”
“你看,你弹琴弹得那么好,当然‘有琴’;可我呢,连琴谱都不识得,这里的琴有几根弦也不知道,还不算‘无琴’?要不,你教我弹琴吧?”
他看她一眼,目光含义不明:“学琴可是要花费些时日的,你……一直随我们待在船上?”
“不不不,”她摆手:“我问过阿朱了,这船是要顺运河南下的,对吧?到了潼关附近时,你们把我放下得了。”
“你在潼关有亲人?”
“不,我只是想从那儿去长安。”
他看着她。
她笑笑:“我要去见一个人。”
接下来半个月,他们或谈天说地,或饮酒论剑,或琴诗酬唱,日子居然过得颇有乐趣。
不知不觉中,船已悄悄行到了潼关。
有时候,安逝真想问问他的真名,却又硬生生按住;有时候,有琴会在不经意中看向她,眼神又是欢喜,又是忧伤。
这段短暂的旅程终于到了完结之日。
安逝站在船头,遥望潼关壮丽的暗青色轮廓,心中竟涌出了一丝不舍之意。
这怕是她到古代来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吧,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有琴像是感到了她惆怅的思绪,缓步过来与她并肩而立:“山高水长,终须一别。无琴你心中有牵挂,还是……去吧。”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既有恩于我,又教我弹琴,现在还给我这么多金叶子——唉,这个人情可欠大了。以后记得找我来还啊!”
他微笑点头。
她吸一口气,一步跳上岸,抱拳:“后会有期!”
他笑着挥手,那卓然而立的身影吸引了来来往往所有人的目光。身后朱碧双环却是有些哽咽:“姑娘保重!”
众人古怪的看来,她差点栽倒:现在自己恢复了男装打扮,一声“姑娘”,自己是该应呢,还是不应?
长安城内有十一条南北大街,十四条东西大街,相互交叉,把全城分为一百多个排列整齐的坊市,是市民的住宅区和商业区。外郭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北面为承天门、玄武门、丹凤门;南面为安化门、明德门、启夏门;西面为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东面为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每个城门各有三个门洞,唯明德门例外,有五个门洞。
通城门的十二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线。其中承兴门大街和朱雀门大街相互衔接,纵贯南北,成为一条中轴线,把全城分为东西两部分。街道笔直宽阔,朱雀门大街宽近两百步。气势雄伟,掩映在槐树梧桐杨柳之下,壮观而优美。
安逝就住在东边一家名叫“客来居”的客栈内。既然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