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一个字也没说,也没有正眼看诺颜一眼。
直到进了卧室,将诺颜放好,吩咐余人出去,他才出指点了诺颜腿上几处穴道。
“你在做什么?”诺颜惊问。
“防止你逃跑。”熠瞳的口气十分冷酷,“杀人偿命,孩子生下来那天,便是你的死期。”
诺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些无情的话当真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吗?曾经,那张嘴里说了那么多让她怦然心动的话语。
“诺颜,我要娶你为妻,我要你做我熠瞳唯一的妻子。”
“诺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诺颜,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诺颜……”
而如今,这张嘴却是想要她的命。
杀人偿命,他父母杀了塔塔部落几百个人,难道不该偿命吗?只怕偿不过来呢。但是诺颜不想解释,也不想同他争辩,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闭上了眼睛。
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她的心已死。心既死了,身体还有什么要紧?
熠瞳惊诧地看着她。原以为她会抵赖,会同他争辩,他已经准备了更加冷酷更加恶毒的话来对付她,谁知她竟一声不吭,还闭上了眼睛不理会他。
不复当初
原本憋闷的胸口更加憋闷得厉害,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熠瞳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往门外走,他还要去处理太后的后事。走到门口,却又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诺颜。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比刚回宫的时候瘦削了许多,他的养小猪计划没有成功呢。
她单薄的身子紧紧贴在床上,腹部却高高地耸起。每天拖着这样一个重负,她一定很辛苦。这么冷的天,就这样躺着,也不盖被子,会着凉的。她呀,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以往同她在一起的每个夜晚都是他在替她盖被子呢,熠瞳习惯性地想回到床边,如常为她盖上被子。但是脚才刚刚抬起,又猛然醒悟似的收了回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他也不是当初的他了。
熠瞳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出了卧室。
诺颜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隐约听见熠瞳在外面吩咐什么,不大工夫,窗口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显是有人将窗户钉死了。
他是来真格的了。
如今的她是被囚禁在这间卧室内了,不用想也知道,卧室的外面定是有不少的人日夜巡守。
她是该庆幸吗?庆幸他没有将她投入牢狱。恐怕他这么做只是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吧,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不忍心孩子遭受牢狱之苦。
她是该悲哀吗?悲哀他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凝霜轻轻地来到床边,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娘娘,起来吃点粥吧。皇上说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诺颜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他都要她的命了,还会在乎她有没有吃东西吗?是了,他是在关心他的孩子呢,孩子可不能饿着。孩子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快快地生出来,然后他就可以处决她了。
“娘娘。”凝霜还在劝。
诺颜闭着眼说:“我不饿,不想吃。”
绝食
那一刻,她已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要死也要她自己死,她才不要死在熠瞳的手里。她没有力气爬起来自尽,但是她可以绝食。绝食好啊,可以死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至于孩子,他本就不该出生的。他的父母之间是仇人,他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之间也是仇人,他留在世上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孩子,你独自活在世上,娘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只能任由别的女人欺负你,多可怜啊。随娘去吧,在地下,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凝霜劝了半天,一点效果也没有,只好叹息着替诺颜盖好被子,端了托盘出去。
这两个人不知又闹什么别扭了,这回皇上连窗户都给封死了,还不许娘娘跨出房门半步。可是啊,他又巴巴地嘱咐她为娘娘准备她爱吃的东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搞不懂他们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偏偏要互相折磨。唉,她这个做奴婢的只有替他们干着急的份。
凝霜刚走出房门,诺颜便掀开了被子,都是快死的人了,还盖什么被子啊。生病了更好,可以早点死去,少受点痛苦。听人说了,绝食是件很痛苦的事呢。
接下来的两天,诺颜仍是坚持着不肯吃东西,连水都不肯喝一口。
熠瞳自那天走后,再没来过凤仪宫。听凝霜说了,太后得了急症暴薨,皇上整天都呆在慈安宫料理后事,连早朝都废了。
眼见得诺颜不吃不喝,形销骨立,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劝她又不肯听。凝霜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跑到慈安宫去找熠瞳。
熠瞳听凝霜说了情况,怒道:“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娘娘不让。”凝霜怯怯地回答,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她不让?她不让你就不会自己动脑筋想想吗?再这样下去,她还要小命不要了?”
又饿又病
熠瞳一跺脚,抛下手头所有的事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凤仪宫。
凝霜满腹委屈跟在他后面。
不是她不懂事,第一天诺颜不肯吃饭她就想报告熠瞳了。可是诺颜太了解她,看出她的心思,就在她刚端了托盘准备出去的时候,警告她说,如果她敢去将这事报告皇上,她就立刻自尽,而她凝霜也别想再在皇宫呆下去了。
诺颜向来言出必行,这回的情形又与往常大不相同,显然她是认真的。凝霜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因为今日见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再耽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所以才甘冒大险去找熠瞳。
诺颜已经接近三天滴米未进。这两天多,她基本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心就象死去了一样。加之她故意不盖被子受冻,着了凉,头昏昏沉沉的。
身子却是轻飘飘的,象是浮在云端。嘴唇干裂,浑身热得要命。迷迷糊糊地想,还是春天呢,怎么会这么热呢?莫非是她关在房里关糊涂了,竟不知道已经到了夏天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昏黄的沙漠,她双脚赤裸站在滚烫的沙粒上。难怪会觉得又干又热,原来她是来到沙漠上了。可是她明明躺在床上的,怎会来到沙漠呢?心中突然大恐,她是死了吗?
最初的惶恐过后,却又感到轻松,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脱了。原来,死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沙漠是热了点,景色是单调了点,可是也很壮观啊。就是太干了,如果有水喝就好了。
正想着呢,唇上突然湿湿的,凉凉的,一股清泉钻进了口中,顺着干燥的喉咙滑到胃里,真舒服啊。是下雨了吗?诺颜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突然变得阴暗了,接着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熠瞳关切的脸。
诺颜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压根就没有死,也没有去什么沙漠,她还在凤仪宫的床上好好的躺着,刚才只是在做梦罢了。
你在折磨谁呢
她大概是发烧了,才会浑身发热。至于口渴么,几天没喝水了,自然唇干舌燥。
那么,那股清泉呢?
熠瞳见诺颜醒了,又将手中的杯子凑到她的唇边,柔声劝道:“再喝点吧。”
诺颜紧抿着唇,将头偏向一边。眼看她的绝食就要大功告成了,一定要坚持到底,才不要功亏一箦。刚才她是昏睡过去才着了他的道,现在她醒了,才不会向他妥协,她不要喝水,一滴也不要。
才两天不见,她的脸又小了一圈,熠瞳的心阵阵发疼。
“诺颜,你这是想寻死吗?”
诺颜干脆闭了眼,不回答。
“诺颜,每次你都是这样。你在折磨谁呢?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如果你想折磨我,那么你成功了,你可以低下你高傲的头颅,喝一杯水了。”
诺颜缓缓睁开眼睛,又似体贴又似挖苦地说:“您是皇上,我怎么敢折磨您呢?我这是在替您着想呢,我自己饿死了,省得您亲自动手,多省事啊。”
“诺颜,”熠瞳苦恼地说,“你能不能好好同我讲话?”
“好啊,我就好好同你讲话。”诺颜冷漠地说,“你不是正在替你母后料理后事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她的大仇人吗?你母后一定在地下骂你是个不孝子呢。”
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诺颜口无忌惮。
听她提起太后,熠瞳象是突然醒悟似的,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板了脸,换了冷硬的口气说:“能不能死,什么时候死,怎样死还轮不到你作主,现在我命令你,喝水吃饭。”
诺颜只是冷笑,她怎么作不得主了?她就快死了呢。
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儿,熠瞳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给她下起命令来了?她向来不吃他这一套,何况是现在。
硬的不行来软的,但依然是冷硬的口气。
“你自己想死没问题,你本来就该偿命,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难道想让他为你殉葬?”
你就是在逼我
提到孩子,诺颜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
她没有看熠瞳,只看着帐顶,很认真地说:“孩子是个错误。他的祖父母害了他的外祖父母,他的父亲又想处决他的母亲,当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该有多么痛苦。而且,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呢?我死了以后,你会重立新的皇后,他如果是女儿还好,如果是儿子,多半会招人嫉妒,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与其那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随我到地下,我们母子俩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诺颜说完重又闭上了眼睛。她本来又饿又病,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而且是推心置腹的话,她很疲倦了,只想熠瞳快点走开,她好休息。
她的声音很平静,脸色也很平静,没有伤心,也没有怨恨。她早就看开了,早就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什么感情。感情的事太复杂,几天没有吃东西,大脑缺乏营养,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来思考来伤感。
却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把熠瞳的心都快揪出来了,生死的问题,她竟能说得这般自若,好象那个要死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痛苦地说:“诺颜,你在逼我吗?”
诺颜诧异地睁开眼睛,问:“我逼你?没有啊,我只是在说实话。”
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才宛如要了他的命。
“你就是在逼我,”熠瞳大吼,“你在逼我说出我的实话。”
“你的实话?”诺颜头晕得厉害,虚弱地说,“我不想听你的什么实话。我累了,你让我好好休息吧。反正我都快要死了,别再折腾我了,行不行?”
听到快要死了几个字,熠瞳又悲又恨又气,狂躁地叫:“不行,我就是要折腾你。你累了,是因为你病了饿了。你今天必须吃饭喝药,由不得你。”
冲动地唤了凝霜进来,命她端来药和粥,亲自给诺颜灌下去。
昏迷
诺颜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根本挣扎不动。熠瞳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口,将一大碗药和一大碗粥全部灌进去才松开手。
诺颜心中烦恶至极,熠瞳的手刚一松开,她马上把刚灌下去的药和粥全部吐了出来,吐了熠瞳一身。胃里吐空了,还伏在床沿不住干呕,直到把黄绿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熠瞳吓得跪在床前,拍着她的背惊问:“诺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扭头命凝霜:“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御医。”
凝霜也吓得手足冰凉,正想去找御医呢,听熠瞳这一吩咐,连答应都忘了,马上跑了出去。
诺颜终于止住了呕吐,晕了过去。
御医匆忙赶过来,刚要向熠瞳行礼,熠瞳手一挥说:“快治病,别耽误时间。”
他自己守在床前,目光紧张万分地在御医和诺颜之间来回穿梭。
凝霜请他到一旁更换衣服,他理也不理,恍若未闻。凝霜只好拿了干净衣服过来,在床前替他换上。
熠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任由她摆布。
御医手指搭在诺颜脉上,沉吟了半天才说:“娘娘这病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加上没有进食,调理不当引起。另外,还感染了风寒。”
“要不要紧?”熠瞳当然知道病因,迫不及待地问。
御医恭敬地答道:“待下官开付方子,娘娘吃了当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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