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不以为忤,继续说:“你父亲刚上山,部落便遭人侵犯,未必太巧了点。”
诺颜按捺着怒气问:“你们怀疑我父亲可以理解。可是我娘呢?她怎么会怀疑他?”
娘常说,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会认为是他带人进去杀了族人,抢了玉矿?
“你娘当然不信,可是当时的情形,她没有办法说服我和我父亲。唉,如果我们相信她倒好了,也不会被小人所乘,发生后来的事情。那么,你父亲仍是一代藩王,而你,会是捧在父母掌心的小郡主,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国师唏嘘不已。
见他不再抵毁父亲,诺颜冷静下来,问:“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那个人当然不是我爹,对吧?你说被小人所乘,那个小人是谁?”
国师原本清澈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有些犹疑,他迟疑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此事,终于知道派人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谁了,他不是你父亲。至于他到底是谁,你得自己去查。否则,我说了你多半也不会相信。”
眼看答案就摆在面前,他却卖着关子不肯说出来,诺颜又急又恼。
“你查了那么多年才查清此事,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你也要我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吗?”
国师答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让你亲眼看到证据,你终是不会相信。唉,你同你娘一样,也是个极重感情之人。我自有安排,不出几天,你就能自己查到答案。”
提供线索
诺颜敬谢不敏:“在你的安排之下查得答案,同你自己告诉我还不是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国师却不回答,只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娘娘,下官告退。”
转过身,大袖飘飘地走了。
诺颜呆呆地站了半晌,不知为什么,对面前的慈安宫突然产生了畏惧排斥之感,情绪十分低落,也没去向太后问安,怏怏地回凤仪宫去了。
第二天是诺颜会客的日子,少不了有朝庭命妇前来拜贺。诺颜依礼雍容大度地接见了她们。
等到来客都出宫了之后,凝霜将来人送的礼品一一拿给诺颜过目。诺颜对这些东西没啥兴趣,心不在焉地看着。突然,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放着的一柄玉如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玉的材质十分眼熟。
诺颜的心头怦怦直跳。她拿了玉如意,来到庭院中,将玉如意放在阳光下细看。果然,原本莹润没有杂质的玉如意在阳光的照射下,当中出现了许多细丝样游移的东西,煞是好看。
这玉的材质,同她的玉坠一模一样。
父亲说过,玉坠是用塔塔部落的玉雕成的,他以为只是随手拾得的一块玉。而流萤却说,那是塔塔部落守护的一种宝玉,即使在塔塔部落也不多见,从未流传到部落之外。
那么,这就是国师给她提供的线索了。
诺颜亲自挑选了可靠的人,秘密查询这玉的来处。
调查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三天,诺颜已经知道,那位朝庭命妇在国师的建议下,到一家玉器店买了这柄玉如意献给诺颜。
而那家玉器店,则是从一个府第的家奴手中买来整块玉石,雕琢成玉如意。据那位家奴交待,他因为赌输了钱,没有法子,才从府里多年放置不用的玉石里偷拿了一块出来换钱。
那座府第,诺颜并不陌生,就在国师不肯直言告诉她是谁抢了玉矿,灭了塔塔部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秘室里的秘密
诺颜心情复杂地偷溜出皇宫,化了装,来到府第一道侧门前。
国师不肯直接告诉她,大概就是想要她亲眼去看一看曾经属于塔塔部落的那些玉石。如果他直说,她多半不会相信,自欺欺人不去理会这件事。而这回由她亲自调查出结果,到了这份上,不去看看也是不成了。
尽管明知这是国师一手安排的。
一位家奴打扮的年青人将她带进门,带她进了一间秘密的地下室。一路行来,一个人也没遇见,显是这家奴早安排好了的。
地下室里堆满了木箱,因多年无人管理,木箱大多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整块整块的玉石。
家奴跪下请求:“夫人,小的已经带您来看过了,求您千万不要将我偷玉石的事说出去啊。如果泄露,小的这条命就没了。”
诺颜问:“你怎么知道这地下室里有玉石?这府里还有什么人知道?”
家奴面色惊惶,说道:“这府里,除了我,多半没人知道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玉石。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一次半夜出来小解,无意中发现老王爷带人将这些箱子搬进秘室。”
“搬运箱子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都蒙着面。不过,我知道他们后来都没有活着走出秘室。如果不是我被钱逼疯了,打死我都不愿再走进这秘室一步。”家奴的脸上更是惊惧。
诺颜查看了秘室,秘室的地板和墙壁上果然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从木箱上的灰尘和苔痕来看,木箱确实应该是多年前放置在这儿的,而不是刚被人搬来欺骗她的。
诺颜对家奴说:“你偷拿玉石的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今天我来这儿的事,你也不许走漏了风声。”
“是,是。”家奴忙不迭答应。
诺颜走出府第,来到府第前方对面的大街上,站在一座茶楼的屋檐下,望着府第大门上方的牌匾。
牌匾上刻了三个威严的大字,宁王府。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道闪电撕裂了长空,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
“既然来了,何不到茶楼上坐坐。”身旁响起了国师的声音。
诺颜默然转身进了茶楼。
大概是天气的原因,茶楼里人不多。他们到一个包间内,相对而坐。
国师替诺颜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冷静地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当年宁王早有谋反之心,他无意中打听到塔塔部落内藏了玉矿,便派人进入密林,灭了部落,抢走了玉矿。他事先买通了部落内一个时常到城里买卖的族人,讽刺的是,那个族人当年也没能逃脱他的毒手。”
诺颜怔怔地望着茶水上面氤氲的雾气,一个声音一遍遍的在心中回荡。
“他是宁王,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宁王,他是熠瞳和幕风的父亲。”
宁王登基搬进皇宫后,原来居住的宁王府还保留着,但因多年没有主人,原来的人手锐减,基本等于一座废宅了。也因此,诺颜才能轻易地进入秘室。
“宁王为何要抢玉矿?族人与他无怨无仇,他抢就抢了,为何还要杀了族人?”诺颜终于吃力地问。
其实答案已经在心中了,只是她不愿相信,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反驳国师,反驳她自己。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他啊?
国师恨声回答:“哼,他那个人心恨手辣,他抢玉矿是为了筹资谋反,至于杀了族人,则是怕走漏了风声。”
“既是为了谋反,为何又要将玉石藏在府里?他根本没有动过它们。”
“那是因为他后来无意中知道了你父母的事,于是借机挑拨你父亲同宣宗的关系,以致你父亲后来一怒起义。而他则借勤王之名,名正言顺,没费多大工夫便接管了皇宫。”
诺颜无力地坐在茶桌前,无法再反驳国师的话。
国师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琢磨着诺颜面上的表情,试探地说:“诺颜,以你如今的身份,要报仇再容易不过了。父仇子报,宁王死了,他造下的罪孽就该由他的儿子来承担。杀了皇帝。”
父债子还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诺颜面前。
“这纸包里装的药,无色无味,你只要把它放进皇帝的食物里面就成了。”
毒药,又是毒药。熠瞳以前因为她中了毒,几乎死了一回。如今,他身上的毒才去掉不久,又有人要向他下毒。她如何忍心伤害熠瞳,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伤害的熠瞳。
国师见诺颜不肯接过毒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你不愿意?你该不会是爱上皇帝了?诺颜,你要明白,他是你的仇人,害死了你外公全族的仇人,害得你父母分离,害得你娘惨死,害得你孤苦无依的大仇人。”
“不,”诺颜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叫:“他不是我的仇人,仇人是他的父亲。”
“那有什么分别?他父亲死了,由他来偿命不是正好吗?”
诺颜拼命摇着头:“不,还有很多地方还不清楚,我得好好查个明白。人命关天,万一冤枉了他怎么办?”
国师恼怒地说:“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我查了十几年,不可能有错。”
但是诺颜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起身跑出了茶楼。
跑在无人的街头,细雨扑击到她的脸上,淋湿了她的头发,但她浑然未觉。跑了很久很久,她才伏在一株大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残酷?
如果他们还在渔村,或者在别的什么僻静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快乐的生活,那该有多好啊。
诺颜伏在树干上,伏了很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回到了凤仪宫。
她呆呆地坐着,直到掌灯时分,直到晚餐摆上了餐桌,直到熠瞳来到她面前。
“诺颜,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熠瞳细究着诺颜的脸色。
“啊,没有啊,”诺颜强打起精神,“可能,是太无聊了。”
心里却一遍遍的重复,他是仇人的儿子,他是仇人的儿子。
天人交战
熠瞳笑道:“太无聊了?还是与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你来帮我批阅奏折?”
诺颜干巴巴地答道:“女子不得干政,这个就免了吧。”
熠瞳奇道:“咦,诺颜,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一本正经的样儿,连女子不得干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嘿嘿,做了国母,就是不一样啊。”
诺颜听他调笑,更加的心烦意乱,起身说道:“不早了,吃晚饭吧。”
带头到餐桌旁坐下。熠瞳紧随在她身后,坐在她的旁边。他们两个在一起,从来就不讲究宫庭的规矩,大家都看习惯了,也不觉有异。
诺颜看到满桌子的酒菜,不由得又想起了国师的那包毒药。神经质地想,她没有接毒药,不代表国师就不会找别的人下毒呀,这些食物是否安全可真难说呢。
见熠瞳端起了一杯酒,劈手夺了过来,说:“喝酒伤身,别喝了。”酒可是最容易被下毒的东西。
诺颜以前从未管过他喝酒,熠瞳尽管奇怪,但也没有深想,央求道:“累了一整天,就喝一小杯,行吗?”
“不行。”诺颜的口气十分坚决,干脆让人把酒壶酒杯都给撤走。
看到撤走的酒壶酒杯,心中却又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是仇人的儿子,为何自己还要帮他?不杀他,也不要帮他,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但见熠瞳挟了口菜送进嘴里,莫名的也跟着挟了相同的菜送进自己嘴里。熠瞳吃哪,她就吃哪。天真地想,任他自生自灭,她也随他一道好了,生就同生,死便同死。
熠瞳好笑地问:“诺颜,你这是在夫唱妇随吗?”
他哪知道,诺颜正在生死之间天人交战呢。
诺颜本来没有胃口,此时塞了一肚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只觉烦恶欲呕。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起身说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熠瞳放下手中的筷子,也站起身说:“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我扶你进去吧。”伸手扶住了诺颜。
感受到他温暖的大掌,诺颜却瑟缩了一下,躲开身子说:“我自己进去就好。”
熠瞳没有吭声,仍是扶住她,直到把她送到床上躺下来。
“要不,我让御医来瞧瞧。”熠瞳提议。
“不要了,我没病,睡一觉就好。”
熠瞳没有再坚持,也上了床,在诺颜身旁躺下。
诺颜奇怪地问:“你怎么也上来了?你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我也想早点休息。”熠瞳的声音明显的透着疲乏。
诺颜心中满是疼惜,他是那样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帝王,她如何能够伤害他?可是,他毕竟是仇人的儿子,这个皇位是他父亲不择手段,不知害了多少人才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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