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坚强的,你尽管说吧。”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但是诺颜拼命忍着,绝不让它流出来。
那天,慕风将亲信人马安顿好,想着熠瞳还在皇宫,便赶着进去救他。
皇宫内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流萤的人马。但正因为乱,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加之他的轻功极佳,谁也没有发现他。
等慕风打听到熠瞳在龙渊宫,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他刚好看见熠瞳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边,诺颜昏迷,流萤接住她的情形也都落入了他的眼底,看情形,诺颜暂时无事,于是,慕风决定先将熠瞳救出去再说。以他的能力,也只能救出一个人。
他算准了角度,趁乱将熠瞳带出皇宫。宫外有他事先备好的马,慕风将熠瞳放上马背,自己也骑上马。
慕风稳住了身形,试探身前的熠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他的脉搏,他的手在慢慢变凉。慕风心慌意乱地点了他几处要穴,止住他尚在往外渗出的血,然后塞了一颗疗伤的药在他口中。
街上到处都是逃难的民众,到处都是流萤的部队,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也找不到大夫。不过说实话,象熠瞳的这种情况,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治不了他。
他失踪了
慕风一只手握着熠瞳手腕的脉门,一边为他输送真气,一边打马奔出城外。他唯有尽最大的努力来抢救他。
城外有几处山脉,山上没有人家,也没有流萤的部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慕风没有多想,打马奔上了山,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马,将熠瞳托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这时他才能仔细地察看熠瞳的伤势。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再没有血渗出来,这多少让慕风放下点心。但是熠瞳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疗伤的药还含在他的口中吞不下去。
依然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脉搏,唯有真气似乎还能输到他的体内,但输进去以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感受不到真气的流转。
慕风不懂医术,不敢贸然拔下熠瞳身上的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真气,直到精疲力竭。
慕风讲述到这儿陡然住了口,半天没有再讲下去。
诺颜心焦,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
慕风惭愧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怎么会?不是你在救他吗?”诺颜抬高了音量。
慕风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降得更低:“可能是我太累了,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诺颜口唇哆嗦,几乎要哭出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慕风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象是遇到一件极不可思议之事。
“他不见了,整个人都不见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马还在,但是他不在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血迹提醒我,我真要以为开头只是做了一个梦,他根本没死,我也没去皇宫救他出来。”
“他不见了?”诺颜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伤得那样重,怎能自己离开?难道是有人带走他了?”
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慕风仍是一脸的惘然:“按说不可能,我再累,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除非那是个难以想象的绝顶高手。这几天,我一直在山上寻找,附近的几个山头都被我翻遍了,但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也许,真的是有人带走他了。”诺颜喃喃地说。
“奇怪,”慕风也喃喃地说,“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带走他这样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诺颜厉声问,“谁是死人?”
慕风自知失言,垂下了头不敢看诺颜,也不敢再说什么。
诺颜也慢慢地垂下了头,慕风的话虽难听,却没有说错。还在龙渊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当时有侍卫试探过。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他还可能有命吗?
眼泪渐渐涌出了眼眶,越聚越多。
这些天她一直苦苦忍着,因为心里还报了一线希望。说不定是那个侍卫弄错了,说不定是流萤在骗她,更有可能他只是暂时闭了气,有人及时救走了他,他会得救的。
现在经由慕风的口中说出后来的详情,她已经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诺颜坐在塔楼顶上,脸伏在膝盖上,嚎啕痛哭。
慕风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唯有坐在她身边,陪着她默默垂泪。
良久,诺颜才略略止住哭泣,抬起朦胧泪眼望着深邃的夜空。漫天的星光闪烁,渐渐化作了熠瞳的样子,他在对她微笑,在向她抬手。他是在唤她过去陪他吗?他一定很寂寞。
诺颜站起身,慢慢张开了手,她要扑过去拥抱熠瞳。
“诺颜,你在做什么?”是慕风的声音。
诺颜愣了愣,再抬眼,熠瞳已经不见了,天上只有寂廖闪烁的星星。
熠瞳,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熠瞳,就不见了。
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慕风担忧地看着她,提议道:“诺颜,你累了,要好好休息。要不,你跟我走吧,别呆在皇宫了。”
“不,我要住在皇宫。”诺颜摇头,这一刻,她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不能让慕风阻止她。
“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慕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仍在劝她。
诺颜疲倦地说:“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慕风,再见了。”
慕风听出她话里的不祥,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天都快亮了,呆会你出来不便。”诺颜拒绝。
但是慕风根本不听她的,坚持要送她,诺颜只好由着他。
慕风一路跟着诺颜,一直把她送到寒蕊宫的后院,看着她上了小竹楼,才稍稍放下心。
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踏实,眼看天快亮了,他必须得离开,没法再监督诺颜,慕风发愁地望着她,诺颜的表现明显的很反常。
诺颜见他还呆呆地站着不肯动,伏在竹楼楼梯口的扶手上催他:“慕风,你还不快走,小心被人发现,我这儿没有可供你藏身的地方。”
“诺颜,你还好吧?”慕风不放心地问。
诺颜朝他露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笑容,说:“有什么不好的?他去了,我是很难过,不过刚才哭了一场已经好得多了,你就放心吧。”
她的表现非但没有减轻慕风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担心。突然灵机一动,慕风想到一个法子,他可以找点事情来牵制住她。
“诺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诺颜淡然说:“慕风,我整天呆在寒蕊宫,能帮你什么忙呢?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连是什么事都没问他,根本不象她平日的为人。
慕风执拗地盯着她:“不,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诺颜暗叹:“是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请你帮我看望一下我母后,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我早打听过了,你母后仍是住在慈安宫,流萤没有为难她。”
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我还是想请你亲自去看看她,”慕风别有深意地说,“她一定很担心我,也一定很担心她未出生的孙子。诺颜,在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为肚里的孩子好好考虑一下。”
诺颜沉默了好一会才答:“好吧,我替你去看望她。”
“太好了,谢谢你。我明晚再来。”
诺颜不置可否地催他:“快走吧,真的不早了。”
慕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然后将视线转向前面的屋子。屋子漆黑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在里面。不过其中一间突然亮起了灯光,估计是有人起床了,慕风这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诺颜目送他离开,直到确信他再不会回转来,才黯然走下楼梯,来到小溪边。
溪水在静静地流淌,轻轻地吟唱,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忧伤。
诺颜羡慕地看着它,如果她投入到溪水中,所有的忧愁和悲伤是不是都能被它涤净?一定会的,因为那样她就可以见到熠瞳了,可以和他相拥在一起,她怎么还会伤心呢?
诺颜踏进溪水,初冬的溪水已经十分刺骨,但是她浑然未觉,一步一步地朝小溪中央走去。
慕风,请恕我无法完成你的嘱托,我要去见熠瞳,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溪水并不深,还未齐腰,站在水中自然是淹不死人的。
诺颜站在小溪中央,手中抱着熠瞳的洞箫,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
塔楼,永别了。
小竹楼,永别了。
凝霜、流萤,还有所有关心我的人,永别了。
星星啊,请你们转告明早的太阳,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诺颜含笑倒了下去。她躺在了水的中央,溪水在轻柔地抚慰着她。她似乎融化了,变成了溪水的一部分。
她看见熠瞳飘在水中,向她伸出了双臂,她也伸出了双臂迎向他。
“娘娘,你在哪?”
是凝霜的声音吗?她没看见她要拥抱她的熠瞳吗?这丫头,这种事她来搅和什么?
差点没救了
水中的熠瞳慢慢地扭曲,终于化作了千篇一律的水纹。
熠瞳,不要离开我。
诺颜想追上前去,但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模糊,她最后听到的,是凝霜的尖叫。
“天啦,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诺颜不喜欢人打扰她,每晚都把凝霜赶到前面的房子里面去睡。她要独自呆在小竹楼,独自等待熠瞳。
凝霜凌晨起床以后,到小竹楼下候着,准备等诺颜起床后服侍她。来到小竹楼下,却见竹楼的门大大开着。
之前诺颜因为慕风一直跟在她后面,只好爬上竹楼,打开门,装作要进去的样子。实则她根本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因此待慕风离开后,就径直下了楼梯,也没想到要关上门。
诺颜晚上睡得晚,从来不会这么早起床,凝霜心知有异,忙爬上楼去查看。
竹楼内空荡荡的,诺颜没有在里面,连床铺都整整齐齐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
凝霜惊慌地跑下楼,在后院到处寻找,很快发现了沉在溪水中的诺颜。
幸好慕风察觉情况有异,坚持要送诺颜回来,又等到有人起床之后才离去,否则恐怕诺颜真的没救了。
诺颜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是个男子的声音,是熠瞳吗?肯定是他,她就是要去见他的,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眼皮好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诺颜吃力地唤:“熠瞳,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
熠瞳去哪了?他没听见她在呼唤他吗?诺颜猛地睁开了眼睛,光线太亮,太刺眼,她微微眯缝了眼。面前有一个男子,正俯下脸在看她,但眼睛一时不适应强烈的光线,看不清他的面容。
“熠瞳。”她又唤。
“熠瞳是谁?”男子在问她。
诺颜愣愣地望着他。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男子的面容一点点地变得清晰,原来他是流萤。他怎么会是流萤呢?熠瞳又到哪去了?
再苦也得忍着
大脑太迟钝,几乎都不会思维了,诺颜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没死,被凝霜给救了,难怪她看不到熠瞳。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要我去见他?”
流萤恍然明白熠瞳指的是谁,痛心疾首地说:“诺颜,你真傻,你竟然为了他去寻死。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想都别想,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如果你死了,会有多少人伤心你知道吗?”
诺颜没有回答他,脸别向里侧,默默地流泪。
流萤长吁短叹,但也无法可施,只好起身站在窗前透气。房间里太沉闷了,胸口沉甸甸的象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凝霜早哭红了眼,见流萤走开,便来到床前劝道:“娘娘,你千万要想开啊。你已经有了孩子了,难道你要让他也随你一道去吗?”
凝霜的话提醒了诺颜,她太自私了,她没有权利剥夺孩子的生命。这个孩子是熠瞳唯一的血脉,她无论如何要保全他。其实昨晚慕风也提醒过她的,当时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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