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瞳终于出现在门口,他的身上还穿着早朝时的朝服,但是朝服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看得诺颜心一阵阵地揪痛。熠瞳由两个侍卫扶着,是扶着而不是押着,脚步蹒跚地进来。
熠瞳刚踏进门口,老远地就看到了诺颜,看到了她身上绑缚的绳子,心头是久违了的悲凉和无奈。
小时候在山庄常被人欺凌,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有人会帮助他,他的心中常常就是这样的悲凉和无奈。他苦苦地练功,到后来,终于没有人能再欺负他。然后他来到了都城,来到了皇宫。
表面上他处处受制于萧宰相,实际上他只是在韬光养晦。然而,他隐忍了三年,换来的是什么呢?还是悲凉和无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苦,却是无能为力。
兄弟相争
他的一身武功已经被废了,他现在只是废人一个。
早上刺杀萧宰相本来已经快要得手了,谁知横刺里钻出来个慕风。慕风以为这就是他夺回皇位的最好的方式吗?
是的,慕风自得知熠瞳是他的孪生哥哥,且这三年来一直在派人保护他,他不能再刺杀他之后,就一直在搜罗萧宰相的罪证。他想依靠左尚书的力量,将萧宰相扳倒,到时熠瞳这个傀儡皇帝还不得乖乖地将皇位拱手相让。
这就是他兵不血刃,光明正大夺回皇位的方式,也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方式。
谁知被熠瞳抢了先,他还没掌握萧宰相足够的底细呢,熠瞳就先对萧宰相下手了。于是慕风决定行个险着,抢在熠瞳之前杀掉萧宰相,他就是要争这口气。
熠瞳为了阻止箭射中慕风,用尽了全力才算把箭截住,但因用力过猛激发了体内的毒素,无力抵挡萧宰相朝他刺来的利剑,被利剑刺中了肩胛骨,幸好不会致命。
慕风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往旁边闪避,待到发现萧宰相攻击熠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相救了。他知道熠瞳是为了救他才挨了这一剑,又是惭愧又是气愤,拔足就向萧宰相攻了过去。
萧宰相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未等他靠近,手指朝他一弹,一团迷雾在慕风面前扩散开来。
熠瞳识得那迷雾,那是极厉害的一种迷药,只要一沾上就会全身瘫软,使不上力。立刻出言提醒:“快躲开,有毒。”
慕风忙捂住了鼻孔,朝旁边闪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吸入了少量的迷雾,功力大打折扣,再抵不过萧宰相了。
熠瞳忍着伤痛,接过萧宰相的攻击,对慕风急迫地说道:“你快走,去找凌都统,让他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他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他会听你的命令。”
“不,我们两个一起上,一定能打赢这个糟老头。”
“打不过的,你快走。”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慕风依然坚持要留下来。
大势已去
熠瞳大为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婆婆妈妈的,冲他吼道:“大局为重,你快走,我不会有事。”
“不,我做错了事,是我害你受的伤,我一定要弥补。”
“如果我们都死了,江山便会落入贼人手中。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保护诺颜,谁来保护母后?”
熠瞳的话一声比一声响亮,宛如迅雷震得慕风两耳轰轰作响。他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带着最后的一丝坚持说:“要走也是你走。”
“我施展不了轻功。别废话,快走。”
萧宰相早看出熠瞳受伤极重,已经无力反抗,手上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侍卫们与萧宰相的护卫混战作一团,谁也无法靠近前来救驾。
手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熠瞳将身体残余的所有力气贯注在掌心,朝慕风拍出一掌,叫道:“走。”
眼见大势已去,慕风借着熠瞳的一击之力,含泪逃遁。
与此同时,萧宰相手中的剑罩住了熠瞳全身的命脉。熠瞳没有力气反击,也没有力气逃走,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侧旁闪避。幸得如此,他才没有命丧萧宰相的剑下,但是身上多处受了重创,一身的武功却是废了。
萧宰相见制住了熠瞳,念及萧贵妃的请求,加上不欲落下个轼君的罪名,因此将他送去给萧贵妃,由她处置。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女儿喜欢,就给她好了。
丢开熠瞳,萧宰相匆忙赶出宫去阻止慕风。
萧贵妃自从见了父亲之后,日夜煎熬地等待父亲的消息。太阳升起又落下,父亲却迟迟没有动静。反是宫中到处都在盛传,皇上待玉妃娘娘如何如何呵护备至,又是如何如何喜欢她肚里的孩子。
萧贵妃郁结苦闷,干脆呆在朝云宫,连宫门也不迈出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玉妃二字,耳不听心不烦。
然而心里的烦愁和恼恨并未因不闻不见而有丝毫减弱,反有蒸蒸日上之势。
逞能的结果
等待的日子,她早在心里把诺颜折磨了个够,想象着有朝一日,诺颜落到她的手中,她会以何种方式把她折磨至死,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诺颜真的落在她手中了,萧贵妃心头满是庆幸与喜悦,命运之神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上午,她忧郁地站在朝云宫阶前,细数阶前大树枝头日渐零落的黄叶。叶子又少了三片,寒冬就要来临了。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诺颜搬进甘泉宫的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都要数数枝头的黄叶。叶子一天天的在减少,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随着它悄然流逝。
正在嗟叹,突然见到熠瞳出现在她面前。他一反平时里的镇定从容,他的身上没有了迫人的霸气,他的身上满是血迹,他似乎连站着都吃力。他的身后,还跟着父亲的几个亲信护卫。
于是萧贵妃明白了,父亲得手了。
她只略略问了护卫几句,傲然看了熠瞳一眼,便带了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前往龙渊宫。
熠瞳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知道她是要去找诺颜的麻烦,心中焦急万分,却是一筹莫展。
二十多年来生活的片段势不可挡地从回忆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在他眼前挤得满满当当的。
小时候吃了许多的苦,但也正是那苦,迫使他练成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小时候常被山庄的药师拿来试药,但也因此使他具有了非同寻常的体质,普通的毒药休想伤得了他分毫。
后来呢,后来他怀着一腔怨气下山夺了慕风的皇位。磨练了慕风三年,按说他的怨气该出够了,却偏偏犟着脾气不肯同慕风和好,即使明知是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也不肯同慕风推心置腹,坦然告诉他事成之后自己会把皇位奉还的打算,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诺颜费了那样大的力气为他寻来解药,他偏要赌气不吃,想依靠自己把毒逼出来。那毒那样厉害,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逼出?若是他服了解药,体内的毒解了,今日即使慕风出现,萧宰相一样的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熠瞳唯有痛骂自己,逞什么能嘛。诺颜说得对,莹露是为了流萤下的毒,由他提供解药是理所当然的事。当时他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他是在嫉妒吧,嫉妒诺颜与慕风和流萤的交情。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哪一天诺颜会离开他。
很多事就是这样,越是担心的,就越是会发生。越是想紧紧握在手心的,就越是会失去。
如今,他的一身武功废了不说,诺颜还面临着生命的危险。他是得了报应了,可是做错了事的人是他,为什么报应还要降到诺颜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萧贵妃离开了,朝云宫留守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熠瞳和两个押解他的护卫冷清清站在阶前的大树下。又有一片黄叶落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朕有事要找萧贵妃,你们扶朕过去。”熠瞳冷声吩咐。至少,他要呆在诺颜身边,才能想办法救她。
他的武功虽然废了,声音里的威慑力却是丝毫未减。
两个护卫听得暗暗心惊,他自称朕,他毕竟还是皇帝啊,萧宰相可没下令废了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命令。
熠瞳重重地哼了一声,又说:“还不快走,误了事你们可负得了责?”
两个护卫不敢怠慢,扶着他慢慢地向龙渊宫行去。毕竟萧宰相只让他们送到朝云宫来,听候萧贵妃处置,带他去找萧贵妃,可没算违背命令。
他的身子虚弱,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半,好容易来到附近,刚望得见龙渊宫的大门,就见里面出来一个宫女,正是萧贵妃身边的妙晴。
妙晴很快来到熠瞳的身前,颇为不恭地说:“皇上,你来得正好,萧娘娘要你进去呢。”
瞧见她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熠瞳心头暗惊,诺颜的情形肯定不容乐观。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不动声色地进了龙渊宫。
要他来看好戏
刚走进龙渊宫,一眼就看见诺颜站在门内的小天井中,她的双手反缚在身后,不过精神尚好,不象有受伤的样子。
熠瞳心疼之余又感到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赶来了,否则,等妙晴到朝云宫传达消息,自己再慢吞吞地过来,不知得费多少时间呢。
萧贵妃等得不耐烦了,会怎样折磨诺颜可难说得很。
萧贵妃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见诺颜的眼睛陡然闪亮,又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响,于是转过了身,看向门口。
看见在护卫的扶持下走进门来的熠瞳,萧贵妃微感讶异,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也没有细想,来了正好,反正就是要他来看好戏的。
熠瞳见萧贵妃转过了身,也就不再看诺颜。转而看向萧贵妃。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落败之后的颓丧之气,他的眼瞳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藏了述不尽的话语,欲露还藏。
萧贵妃这段时间积聚了太多的怨气,原本打算今日好好地折磨一下这两个人,但一触及到熠瞳的眼神,心中原有的对他的怨怼之意霎时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似乎又变成了三年前,那个刚踏进宫门的新嫁娘。那天,她的心情是沮丧的,父亲为了政权,不惜牺牲自己,为自己配了这门政治婚姻。
她低垂了头坐在婚床上。父亲为了补偿她,把婚礼办得极其隆重。不同于寻常的纳妃,她是坐了迎新的花轿进宫的。当然,她不是皇后,未能同熠瞳进行交拜礼。父亲向她许诺,总有一天,会让她登上皇后的宝座。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她的心情稍稍好过一些,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父亲的一枚棋子罢了。
有人来到她面前。
她依然低垂着头,看着停在她面前的一双黑色的方头朝靴,靴子的上方,是明黄色的绣着金龙的袍子。
“你在难过?”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故伎重演
那声音低沉而悦耳,如溪水一般澄澈,如春风一般轻柔和煦,她讶异地抬起了头。只一刹间,多日来堆积在天空的厚重的乌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朗的太阳挂在当空,照亮了阴暗的大地。
他就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捉摸不透而又极具诱惑。
她知道,她的心沦陷了。
如今,他又这样看着她,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诺颜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熠瞳,他看着萧贵妃的眼神很奇怪,不象他平时的目光,但是又很熟悉。恍然记起来,第一次在塔楼遇见他,误把他当作了风影,也就是慕风,他也曾这样诱惑过自己,想从她口中套取慕风的消息。
故伎重演。
熠瞳的意图已经很明白了,他是在魅惑萧贵妃呢。诺颜瞧得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还有一点愤怒。
难过的是,他是那样强硬的一个人,心比天高,从来不愿认输,如今却不得不放下身段,以这种卑微的手段来谋取生路。
愤怒的是,过去的三年,可以想见他是如何把萧贵妃治得服服帖帖的。萧贵妃尽心竭力为他掌管着后宫,对他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自己的爱人对别的女人好,尽管那好可能是假装的。
萧贵妃几乎就要象从前一样迎上前去,突然又想起了召他来的目的,生硬地把头别过一边,看着别处说:“你来了就好,你的宠妃私通贼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提到诺颜,萧贵妃满肚子的妒和恨又被勾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几步冲到诺颜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搧到她的脸上。
诺颜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五道红红的指印清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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