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自有他的考虑,他与诺颜的关系被皇帝察觉了,难免不影响到长孙大人。至于诺颜,她义无反顾要留在皇帝身边,以后她就好自为之吧。
诺颜呆在深宫,不了解外面的消息,连义父离开的事也因为熠瞳的刻意隐瞒而毫不知情。但是她从熠瞳不经意流露的疲倦和焦虑,还是可以猜测到局势的紧张。
诺颜早打定了主意不参与政事,因此从来不向熠瞳过问。而熠瞳也从不向她提及只言片语,两个人之间始终存着点隔阂,不复当初的纯净。
熠瞳回到龙渊宫的时间越来越晚,诺颜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在一起,也似乎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需要回避的问题太多了。
开头几晚,诺颜还强撑着睡眼等待熠瞳回来一道安歇。后来熠瞳见她等得辛苦,不肯再让她等,坚持要她先上床休息。于是,诺颜每晚早早地上床睡觉。
朦胧中周身变得暖洋洋的,好象偎着一个大火炉,她便知道是熠瞳回来了。等到身侧空落落冷清清的,她便知道他是上早朝去了。
孤寂和落寞象是壁上的青苔,肆无忌惮地滋生。
偶尔,诺颜会独自到僻静处走走。走一圈,再回来,对着富丽堂皇却了无生气的墙壁发呆。后宫的生活是这般无聊无奈,她一个宠妃尚且如此,其她的妃子更加可想而知了。
这天,又独自坐在离龙渊宫不远的一个小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对着湖水发呆。此处人迹罕至,她不必讲究礼仪形象。
湖水很平静,清晰地反映出蓝天白云以及湖边的垂柳长草。正看得专注,垂柳畔,白云间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倒影,梳着高高的宫髻,看不清面容,却看得出她浑身尊贵的气质。
诺颜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转向来人。
待看清来人的相貌,诺颜更是心惊,忙朝她福了福:“臣妾参见太后。”
好好地爱他
来人正是太后,她虚扶了扶,矜持地说:“玉妃不必多礼。”
诺颜偷眼朝太后身后看了看,她的身后并无旁人,只在极远的地方站了两个宫女。猜想是太后偶尔路过,看见她在这儿,便留下随侍的宫女,自己走过来。或者太后根本是了解到她常常呆在此处,特意来找她的也未可知。
不论是哪一种,诺颜可以肯定的是,太后绝对找她有事,否则她就不会令宫女回避了。
太后细细地打量诺颜,半晌才说:“玉妃,你瘦了。”
她的声音很平和,也很慈祥,让诺颜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呆在娘怀里的感觉。好象阴暗的角落里突然透进一缕阳光,诺颜心头暖暖的,但也只说了一句:“谢谢太后关心。”
太后移开目光,转向湖面,她的声音亦如湖水般平静:“玉妃,你辛苦了。其实,皇帝也很辛苦,很苦很苦。我这个做母亲的,欠了他很多很多。”
诺颜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番话。太后向来不问外事,专心向佛,很少步出她的慈安宫。可是今天,她不但找上自己,还同她说这些奇怪的话,不知她的意图何在。
太后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当初,他执意要纳你为妃。他对皇宫的一切向来都很冷淡,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执着地想要得到什么,叫我如何忍心拒绝。他从小没有得到母爱,如今,他好容易对一个女子倾心,我真希望他能在爱情这方面得到补偿。”
太后转向诺颜,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玉妃,他是真心真意爱你的,你也好好地爱他,好吗?”
诺颜摸不准她的心思,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自当好好服侍皇上。”
太后微晒:“我不是这个意思,服侍和爱是两回事。他爱你,爱到包容了你的所有,所有的好与不好。我看得出,你也是爱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试探太后
太后眼中是满满的信任与期盼,诺颜心头一热,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么,我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给你了?”
诺颜猛点着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您放心。”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身欲待离去。
“等等,太后,”诺颜叫住她,“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太后回望着诺颜。
诺颜字斟句酌地说:“刚才,您说皇上从小没有得到母爱。他不是一直跟您住在一起的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您,您又这么慈爱,他怎会得不到母爱呢?”
太后的言行着实有些可疑,让诺颜怀疑她是否知道熠瞳的真实身份,因此试探地问她。
太后唇边露出捉摸不定的微笑,她的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平和地笑着说:“你也许听说过,皇帝有一个孪生兄弟。我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产下两个孩儿后,一觉醒来,身边却只剩下了一个孩子。我日夜思念缘吝一面的那个孩儿,却忽视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两个孩子,我都欠了他们。”
诺颜有些失望,听太后的口气,她似乎并不知道熠瞳与慕风掉包之事。
但是太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精神一振。
太后呓语般地说:“三年前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这三年来,我好象生活在梦中,一点都不真实。有时候,我真怕一觉醒来,梦也就醒了。”
好象真的大梦初醒一般,她又回复成平时那个淡定自若的太后,笑看着诺颜说:“刚刚胡言乱语,吓着你了?湖边风大,早点回去歇着吧。”
诺颜踌躇着说:“太后,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吧。”
“听说当年静宜宫中住了一位静夫人,您知道她的来历吗?”
太后与娘年纪相当,又在皇宫呆了这么多年,她知道点底细也是有可能的。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极少,诺颜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打听的机会。
她抢不走皇帝
太后奇怪地问:“你为何问她?”
诺颜不便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静宜宫,有些好奇。听说静夫人的女儿是当年宣宗选定的太子妃,是这样吗?”
太后细审着诺颜,微微一笑:“有这样的传言,静夫人的女儿是命中注定的国母,皇帝时常拿这个做挡箭牌,以免立萧贵妃为后。你是担心哪天静夫人的女儿突然出现,抢走皇帝吗?”
诺颜没料到太后会扯到她身上来,讪讪地笑着,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见诺颜不回答,太后以为自己猜中了,笑道:“放心吧,皇帝极有主见,她抢不走的。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随先帝入住宫中的时候,原先宫中的旧人早都逃的逃,亡的亡,所剩无己。当年静夫人的行踪极为隐秘,就是宫里的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多。”
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又说:“照料东宫的那位老宫女倒是还在,她是服侍前太子的宫女。当年刺王攻进皇宫的时候,她被大火烧成重伤,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没能逃出宫外。后来,先帝要为前太子保留东宫,见她可怜,又念她是东宫的旧人,因此让她看守东宫,但不得步出东宫宫门一步。”
诺颜想起来了,那次她进入东宫,见到所有的物品一尘不染,果然是有人在打扫整理。
惊奇地问:“为什么不能步出东宫?”
太后怜悯地回答:“她的颜面被大火烧伤,先帝怕她吓到旁人。”
诺颜想起了当年逃难的生涯,颇为感伤:“战争给多少人带来灾祸啊。当年的刺王,如今的流萤,只为了一己之私,害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太后赞赏地看着她:“我果然没有看错,难得你有这等悲天怜人的胸怀。不过你既然反对战争,为何还要向流萤通风报信呢?”
原来连太后也知道了她与流萤的人私通之事,难怪她会来找她。熠瞳压下这件事不做处理,还宠着自己,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
冲冠一怒为红颜
诺颜坦然迎视着太后:“我没有向流萤通风报信,我是被人污陷的,请太后明察。”
太后莞尔一笑:“既然皇上选择相信你,那么我也选择相信你,否则今天我就不会来向你说这番话了。”
诺颜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太后。”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皇上吧,只要他快乐,我就满足了。萧相专权,流萤又来对抗朝庭,可不知他有多焦心呢。”
诺颜听太后的口气,多半察觉到熠瞳与慕风的区别,据说太后以前待慕风很是严厉,三年前才突然改变了态度。但太后不肯明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听太后提到流萤,又忍不住为流萤辩解:“说起来也怪不得流萤,他是前太子,想夺回皇位的心情可以理解。归根结底要怪刺王,当年若不是他作乱,也不致生出那么多事来。”
有一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没说,否则娘也不会惨死在雪地上。
太后神情有些伤感,缓缓摇了摇头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刺王,是宣宗负他在先。”
诺颜想起,上回慕风带她一道去见太后,记得太后曾说过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惴惴不安地问:“太后,您曾说刺王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反叛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就是你刚才问起的静夫人,先帝曾经跟我提过一次。但刺王和宣宗与静夫人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我就不得而知了。”
刺王果然是为了娘,刚才她就有种预感。那么,刺王可能是她的父亲吗?想到自己可能是逆贼的女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转念又想,如果刺王真是自己的父亲,娘得知他攻进都城的消息,必定会在皇宫等他,而不会带着自己逃难,多半他不是。
不论他是不是,他必定知道娘的来历,诺颜又问:“先帝收复江山后,刺王去哪了呢?”
好象没有听说先帝处死刺王。
我是想你了
太后答道:“刺王自知敌不过先帝,带了几个亲信逃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又是一个无头悬案,身世依然扑索迷离,没有个头绪。
辞别太后,诺颜心事重重地回到龙渊宫,遥想着娘当年的风姿。宣宗定然是以不光彩的手段逼迫娘带着自己进入深宫,娘曾对自己说过,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白马来都城接她们。
可惜,娘没能等到这一天。
熠瞳照例回得很晚。诺颜抵不过凝霜的劝解,早早地上床了。熠瞳吩咐过凝霜,到了时辰就要督促玉妃娘娘上床,不得再熬夜等他。
诺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再如以往那般抵不住睡意。
静夜中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诺颜大睁着双眼,屏住气息望着在黑暗中摸索着脱衣的人影。自从她搬来龙渊宫,熠瞳体谅她,睡觉的时候从不掌灯。
他还是那般细致体贴,诺颜不禁感动。
熠瞳脱了衣服,摸索着来到床边,侧身躺在诺颜身边,小心地伸出双臂,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熠瞳。”诺颜轻声地唤。
熠瞳吓了一跳,手臂却是更加用力了,将诺颜紧紧地搂在胸前,贴在耳边笑问:“睡不着觉?想我了?”
诺颜反手回抱熠瞳:“嗯,我是想你了。”
熠瞳愣了半晌,诺颜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诺颜不是个外露的女孩,从来不肯直接承认自己的情感。若换了从前这样问她,她肯定会羞涩地回答,谁想你了,或者是才不想呢。
还没等熠瞳弄明白这意料不到的变化,一张温软的芳唇自动地送上来,贴住了他的。熠瞳脑中“嗡”地响了一下,刚刚整理了一半的思绪霎时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了思维的能力,只贪婪地吮吸这从天而降的甘霖。
“熠瞳,”诺颜喘息着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好好地爱你。”
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浪潮。
你是在关心我吗
浪潮褪尽,诺颜软软地趴在熠瞳胸前,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熠瞳手掌轻轻抚摸着诺颜细滑柔嫩的脊背,满足地问:“今天是天降红雨了吗?”
平时可都是他主动的。
诺颜伸手从枕畔摸出一个小玉瓶,递到他面前:“现在你可以吃这解药了吗?”
熠瞳心存芥蒂,始终不肯服下流萤赠的解药,单靠他自己每日运功排毒,效果很是缓慢,还有不少的毒素残留在体内。
熠瞳看也不看瓶子,说:“再用不了多久,毒就可以全部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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