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颜根本不理会他。熠瞳危在旦夕,她的身体受点损伤打什么紧。
一直奔到塔楼下方,诺颜的体力消耗了大半,步子放得慢了,慕风才追上她,捉住她的手。
塔楼顶上,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熠瞳,手中的兵器各异,但俱都不遗余力攻向熠瞳。看得出,这些黑衣人全是一流的高手。
诺颜清楚熠瞳的本事,这些黑衣人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至少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是此时的熠瞳,却是步法散乱,身形呆滞。他的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仅用右手握着洞箫勉力格开黑衣人的攻击,似乎随时都可能不支倒地。
诺颜急欲上前救他,但是手被慕风牢牢抓住,怎么也挣扎不脱。急得回身朝慕风吼道:“你放手。”
慕风更加用力抓紧了她:“我不会再放手。不论他花言巧语向你说了些什么,不论你的心是否向着他,我都不会放手。不要怪我,这是他应得的下场,早在三年前他抢我皇位的那天,他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诺颜知道他对熠瞳的仇恨已经扎根在了心底,劝说无益,只好用另一只手攻向慕风,想脱身去塔顶帮助熠瞳。但是她根本敌不过慕风,只几下功夫,另一只手也落入了慕风的掌中。
诺颜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慕风,你快叫你的手下停下。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会铸成大错的。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亲哥哥?”慕风哈哈笑了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他可真会杜撰,居然说是我的亲哥哥,亏他想得出来。我没有哥哥,我连弟弟都没有,我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
“是真的,他是你的孪生哥哥。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后,她当年生的是否是双胞胎。你快下令啊,他快支撑不住了。”
中了埋伏3
慕风冷哼了一声说:“你想使用缓兵之计吗?如果错失今晚的良机,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说罢紧抿着唇,再不看诺颜,仰首望着塔顶。他的目光冰凉。
诺颜绝望地回望着塔楼,熠瞳的行动更加迟缓,好几次,黑衣人手中的兵器都差点击中他的要害。他的身上显然多处受伤,白衣上斑斑点点,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诺颜心痛如刀绞,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他的本事那样大,怎么会敌不过这些人。”
“这多亏了你啊。”慕风立刻接口。
“我?”
这时,激斗中的熠瞳也看到了塔楼下方的诺颜和慕风。
慕风见状紧紧靠在诺颜身边,脸上露出迷人得意的笑容,俯在诺颜耳边悄声说:“刚才你随我出来后,有人放了张纸条在甘泉宫卧室的桌上。慕风睡觉一定很警觉,他一定立刻发现了那张纸条,以为是你约他来塔楼。塔楼上事先有一个背影同你酷似的女子扮作是你在塔楼等他,然后趁他不备刺了他一刀。那刀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口中说着致命的圈套,脸上的神情却是益发的温柔。这情形看在熠瞳眼里,分明是他和诺颜在相拥着说情话,或者在嘲笑他的无能。
诺颜望着熠瞳,他的脸色就如他的白衣一般的惨白。
她机械地说:“中毒?”难怪他敌不过这些黑衣人,原来他是中毒了,还是因她而中的毒。
慕风恨恨地说:“没错,他中了毒,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诺颜猛力挣扎,猛力摇着头说:“慕风,你不能这么做,他真的是你的亲哥哥。不然为何当初秋狩的时候他会放过你,为何这三年来他一直派人保护你?除了孪生兄弟,还有谁能够同你如此相似?快点住手吧,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回慕风没有反驳她的话,但也没有令黑衣人停手。
中了埋伏4
诺颜猜想他的心思已有动摇,还想再劝说他,却见塔楼上的熠瞳突然长啸一声,怒气勃发,象变了个人似的,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抬手将面前的黑衣人震飞好几个。
其余的黑衣人一时惊得呆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熠瞳疾如闪电从面前的缺口中窜出,飞身来到塔下。诺颜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身子便脱离了慕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熠瞳已经拉着她飞速逃开塔楼,眨眼间奔进了皇宫。
依稀看见慕风的手动了动,但是他没有出手。
诺颜色身不由己随着熠瞳飞奔。眼前是疾掠而过的树木和房屋,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熠瞳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但是他的身子离她很远,远得连衣角都没有沾上她。
速度太快,迎面而来的风扑击在面上,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好象快要窒息了似的。
诺颜张大口,好容易喘匀了气,瞅见下方无人,低声问熠瞳:“你没事了?你不是中毒了吗?”
熠瞳沉默了好一会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失望了?”
他的语音含着无比的悲凉和愤怒,比以往更甚。
诺颜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刚才从慕风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今晚熠瞳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由她而起。他是因此而责怪自己吗?可是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啊。
诺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加上此时说话困难,下方又不时有巡夜的侍卫经过,干脆什么都不说,打算回到甘泉宫再跟他好好解释。
但是熠瞳并未前往甘泉宫的方向,他拉着诺颜,避开巡夜的侍卫,七弯八绕的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他看也不看诺颜,抿紧了唇,面上的神情越发冷峻。
渐渐地,诺颜发现熠瞳尽是挑荒僻无人的地方行走。终于,他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拉着诺颜轻轻地落到院内的空地上。
诺颜心头狂跳,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儿足足生活了五年多呢。熠瞳带她到静宜宫来做什么?难道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生命垂危1
脑中纷纷乱乱尽在胡乱猜测,根本没有注意到,熠瞳的脚才刚一沾到实地,立刻松开了她的手,并且大力一掌将她推开。诺颜没有防备,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幸好脚下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摔疼。
心中有再多的愧疚,这时也不禁着恼,即便他是因她而受的伤,可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这样粗暴地待她。诺颜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怒瞪向熠瞳。
然而目光刚一触及到熠瞳,满腔的怒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月光下,熠瞳的脸惨白得刺眼,惨白中隐隐透出青灰。他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就象一座濒临崩溃的巨峰,就要轰然倒塌。
他的面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喉间动了动,猛然发现面前正对着诺颜,赶紧将头偏向一旁。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喷出老远,喷溅到侧旁的杂草上。如果他不偏过头,那股血箭定然会喷到诺颜身上。
诺颜尖叫了一声,奔向熠瞳,想要搀扶他。原来他伤得这样重,刚才恐怕他是处于绝境之下,掘尽身体的潜能,才能带她安然逃离。不过,那样做,只会让他的身体受损更加严重。
熠瞳朝她厉声叫道:“不许过来。”
诺颜不听他的,仍然向他奔过去。他误会也好,怨她也罢,她都顾不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他的命。
眼看诺颜的手就要碰到熠瞳的手臂,熠瞳奋力挥出一掌,隔空推开她。这一用力,他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坐跌到草地上。
“不要过来,”他气若游丝般地说,“我的血有毒,你一碰上就会丧命。”
诺颜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一掌,再次摔倒在地。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但身子刚刚撑起一半,听见熠瞳的话,全身的力气霎时都消失迨尽,无力地坐在地上。
看着熠瞳毫无生气的脸,诺颜语无伦次地说:“怎,怎么办啊?不能碰你,我该怎样救你?”
她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是如果她死了,谁来救熠瞳呢?
生命垂危2
熠瞳的面上却现出奇怪的表情,他用嘲讽的口吻问道:“你要救我?”
“当然,”诺颜焦急地问,“你快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不想回答她的话,疲倦地闭上眼睛,真累啊,真想就此睡过去。耳边传来诺颜的呼叫:“熠瞳,你不能睡,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别叫,”熠瞳仍是闭着眼,吃力地说,“会把人招来的。”
诺颜顿时明白了,他带她来静宜宫,是因为这儿荒僻无人。而且,静宜宫位于皇宫较为中央的位置,慕风大概不会追到这儿来刺杀他。他不欲人知道他被刺的消息,当然不会让她找人来救他,可是,再拖延下去,他的命可就难保了。
熠瞳无力地靠在身后的一株枯败的小树身上,没有生命力的他就象小树上残留的最后一片枯败的叶子。他陡然张开了嘴,又吐出一大口血,这回因为他躺着,血全都喷到了衣衫上。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鲜艳的色彩格外触目惊心。
诺颜心一横,扯下两块裙摆裹住手。不论怎样,她一定要救他。
然而她刚站起身,向熠瞳迈出一步,熠瞳马上睁开了眼睛,低声喝道:“都说了,不许过来。你这个女人,总是不听话。”
诺颜倔强地说:“你中毒这么久了都没事,我沾上一点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的手都用布裹住了。”
熠瞳喘了几口气说:“两块布抵什么用?血会浸过去的。我和你不同,小时候,在山庄,有个药师总是拿我试药,我的身体,寻常的毒药是奈何不了的。”
难怪他中了毒还能挺到现在,诺颜眼中闪出欣喜的光芒,充满希翼地问:“你不怕毒,这么说你这伤能治好了。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熠瞳的头无力地靠在小树上,仰面看着面前这个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她的焦急与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得知他还有救的时候声音都兴奋得要颤抖了,看不去不象是假的。
他还能相信她吗?
生命垂危3
“你真的要救我?你不是伙同他一道,一道害我吗?你救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后悔了?”
依着过去的他,这般质问她的时候一定是怒气勃发,口气凶狠,恨不得要把她吃下肚去。可是现在,他的声音是那样微弱,好象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似的,诺颜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恼怒。
命令道:“不许再说这些废话了。要想活命,就少说点话。今晚完全是慕风的安排,我也是被他利用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只看着诺颜,不回答,脑中回旋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躺在诺颜的床上,佳人在侧,加之身体困倦,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
睡梦中突然听见窗口传来一声异响,声音不大,外间的人听不见,但是足以使他惊醒。他警觉地睁开眼睛,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见帐内只有他一人。他没有移动身子,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帐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连诺颜熟悉的呼吸声也没有。奇怪,这丫头跑到哪去了?还说要守在他身边,如果他踢被子了好帮他盖,根本就是说话不算数嘛。
熠瞳掀开被子,翻身来到床下。窗户半开着,夜风从窗口钻进来,烛台上的几支蜡烛在风中轻轻摇曳。窗前的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张白纸,用镇纸压着。
熠瞳来到桌前,移开镇纸,将白纸取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轻轻地笑出声来,只见白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塔楼见。”
熠瞳曾见过诺颜的字,那娟秀中透着刚硬的字迹分明为她所有。原来,这丫头还念念不忘昨晚的浪漫,想和他再重温一回哩。刚才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是她从窗口离开时发出的。
不愿让她久等,熠瞳立刻吹熄烛火,换上便衣。对了,还有箫。她喜欢听他的箫声,就多吹几曲让她听听吧,或者,今晚还可以教教她。
生命垂危4
烛火已经熄灭了,房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东西。但是熠瞳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来到床前,伸手从枕畔取出洞箫。
记得她今天白天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抱着箫呢,现在这洞箫果然还放在床头。熠瞳手中握着洞箫,脸上露出温情的笑容。
来到塔楼,老远就看见诺颜背向着他站在塔楼顶上。不同于往常的是,她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披风在风中轻扬,象是在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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