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收嫁衣,怕是东楚千古未闻。
羽彤捧着沉甸甸地衣裳,忍俊不禁,姣美的笑容如同刚刚绽放的花儿,尤其是清澈的双眸犹如夜空里弯弯的月牙儿,一个转身,吹熄灭了灯烛,欢快奔上床榻——这一夜她睡得很香。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快过去了。
辽王娶妃可谓轰动燕京城,莫要说聘礼从街头排到街尾,迎亲的队伍也是极其壮观,婢女、随从、士卫加起来有几百人,服饰整齐,持牌的、端物的,举扇的皆一排列,气势丝毫不亚于皇帝出行。尤其是那顶迎亲车辇,车身几乎全都镀了镏金,四周皆嵌红色玛瑙宝石,就连帘子都是用上等金丝编织而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占了大半个燕京城。
羽彤已穿上了金缕嫁衣,妖艳的红如天边盛开的云彩,明亮的金似海潮涌起磅礴,相穿而成,金龙玉凤栩栩,似活物一般要飞翔而去,鹅子脸上是淡淡的妆容,眉染如黛浑然天成,清澈的眸像夜空里的繁星灿烂,轻轻一眨,尽是风情,鼻如花衬着两片饱满的红唇。金色与红色相辉映,如此的搭配,更是衬托的倾城倾国的女子如同天仙下凡一般,踩着流云而来,踱着莲花而去的漂渺,叫人望一眼,都终身难忘。
今日是羽彤的大好日子,上官婉柔没有来,来的只是府里的丫环,说是大夫人怕伤心,就不来了。
羽彤知道上官婉柔一定会哭,不来也罢。
“小姐,你是世间最美的新娘子。”厅堂里,亦瑶一脸兴奋地盯着羽彤,两眸笑得弯弯。
“就是,就是。我们小姐最漂亮了。”胜男接上一句。
“小姐,斩龙永远都是你的拥护者。”斩龙憨憨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拥护你个头,小姐的拥护者该是一个个美男才是,你呀,小屁孩一个。”亦瑶瞪一眼斩龙,使劲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亦瑶姐,我只是用错词,你不用这么凶,小心太凶,嫁不出去!”斩龙委屈地摸了摸头,即而朝着亦瑶扮了个鬼脸。
“斩龙——”亦瑶叉起腰来,要发火了
“小姐救我,亦瑶姐狮子发威了。”斩龙调皮地躲到了羽彤的身后
“小姐,她说我是狮子。”亦瑶一厥嘴,使功地跺了跺脚。
“你们俩别闹了,今天可是小姐的大喜日子。”胜男在旁笑得灿烂,连忙劝道。
“放心,你们三个人的婚事都包在小姐我身上。”羽彤眼里的光华流转,亦丢下一个调皮的巧笑。
“小姐——”三人这会儿异口同声了
“丫头,这里倒是挺热闹啊。”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北堂泽的声音。
羽彤抬眸望去,只见大门口出现了那抹高大的身影,今日的北堂泽与先前有所不同,衣着喜艳了一些,飘散的墨发已是束起,别了一个冠子,整个人神朗气清,更是隆重了许多。
进门来那刻,目光刻意在羽彤身上停留了几分,女子着上金缕嫁衣,愈发的美丽,浑身的芳华就像掩不住的珍珠光芒。“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北堂公子过奖了。”羽彤盈身一拜,彬彬有礼。
“马上你就是南宫小弟的正妃了,该称呼我一声大哥才是。”北堂泽又是一阵爽朗的笑。
“是,大哥。”羽彤也不扭捏,径直唤了他一声。
“哈哈——好——”北堂泽很是满意地一声长笑,“吉时已到,丫头该上车了。”
“敢问大哥,辽王侧妃是如何安排的?”羽彤突然敛了笑意,认真问道。这几日,欧阳明珠太平静了,愈是这样,就愈是古怪。
“自然是按丫头的意思,与队伍一同前去,欧阳家的十二小姐早已在迎亲队伍里了。”北堂泽眯着眸,似有几分审视。
“噢。”羽彤放心地点了点头,同时眼底也染上一层郁色。
欧阳明珠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一切未知。
“丫头,该走了。”北堂泽的长袖一掀,退步到一旁,微微躬身。
胜男和亦瑶已帮羽彤盖上了红盖头,牵着一身红艳的女子缓缓迈出了厅门,身后,斩龙勒了勒背刀的紫带,亦随同而出。
大门口,相送的是羽彤名下大小商铺的掌柜,“天上人间”亦交给了徐福打理,此嫁虽嫁,但燕京城的生意不可不在。
为了日后,她必须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门外是浩浩荡荡的壮观队伍,亦瑶和胜男扶着羽彤入了镏金车辇,上辇前的一刻,一阵狂风吹来,衣服上的流珠环佩撞得叮叮咚咚,动听悦耳,亦掀起了她的红盖头,不经意地扫一眼不远的地方,车队里有一辆小辇,辇上挂了几许红绸,辇外候着一个小丫头,看着眼熟,应该是欧阳明珠身边的婢女小翠。难道这便是欧阳明珠的车辇,与之相差太远。
厚此薄彼,北堂泽这么做似乎有欠妥当。羽彤转眸看一眼北堂泽,他也正望着她,“这是南宫小弟的吩咐。”他回了一句,似乎看出女子的心思。
“丫头,坐好,该起程了。”北堂泽投给羽彤一个笑意满满的眼神,已然转身前朝走去,那里洛凡已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只瞧他衣袂一挥,翻身上马,潇洒极了。
车辘轳的声音响起,车队开始起程了,蜿蜒百米,气势壮观,自然欧阳羽彤的嫁妆里,除了南宫的聘礼,还有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拥有半个燕京城商铺,珠宝首饰自然不在话下,再怎么着也不能比辽王的差,一礼还一礼,她做事一向如此。
宽阔的车厢里,有榻、有座、有几。
羽彤端坐于铺着金丝毯的软榻上,红盖头已被她揭了去,头上凤冠沉沉,金珠随着车辇的晃动撞击出美妙的声音。
“小姐,亦瑶就是想不明白,为何要叫十二小姐同行,小姐太大度了。”亦瑶开始发起牢骚。
“亦瑶,跟在本小姐身边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羽彤看着亦瑶,无奈地摇头。
“亦瑶知道小姐担心什么,怕辽王怠慢了京城第一才女,皇上要找借口怪罪是不是?可是情爱都是自私的。”亦瑶厥着嘴,满脸的不服。
“到时候明珠小姐不像小姐想象的这般好,跟小姐争宠怎么办?”胜男亦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是吗?”羽彤抿唇淡笑,“争来的,我可不喜欢。”
“那小姐要的是什么?”亦瑶追问。
“我要的是独立,是自主,没有男人照样可以活得很好。”羽彤的眉角飞扬,借着车窗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蓝天白云,眼里的光华灿烂愈是衬着她动人美丽,视线再收回的时候,落到车厢一角,看到了那把飞星剑。
好一把古剑,大气磅礴,如此之物,名贵至极,爹爹为何要送给她做嫁妆?示意亦瑶取了过来,抱于怀里,觉得沉甸甸的,忍不住拔剑出鞘,剑出鞘,一抹刺眼的光芒袭来,好一把锋利的宝剑,明亮如玉,吹毛断发。再近一瞧,离剑柄较近的地方刻一行文字,字型古怪,不像东楚的文字。
“小姐,这把西郎剑真好。”胜男凑了过来,满脸喜色。
“西郎剑?”羽彤微微一愕。
“上面写着‘西郎’二字。”胜男指了靠近剑柄的地方。
“胜男,确定这是西郎文字?”羽彤将宝剑递于胜男面前,叫她仔细辩认。
“小姐,以前我与爹爹行走江湖,去过西郎,一般豪门贵族所用之器物都喜欢印上古老的西郎文字,胜男见过,所以记得。”胜男歪着头,细细回忆着从前。
爹爹为何有西郎剑?羽彤陷入了沉思,镇南王府到底隐藏了些什么?直觉告诉她,这把剑不简单,挥剑入鞘,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车辘轳的声音继续响起,离开燕京城,车队已进入长长的驿道,道路两旁是青山绿水,一片美好。龙城在燕京以南,如此算来,也该是翌日清晨才能到达。随着车厢的晃动,羽彤有些乏了,取下头上沉沉的凤袍,靠在软榻上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袭来,打了个冷噤,从睡梦里惊醒,扫一眼周旁,亦瑶和胜男背靠车厢皆睡着了。风吹开车帘,天已经黑了,远处的天空明星已启,洒下朦胧的色彩,前面队伍里,北堂泽依然高昂着头,骑着高头大马,落下的背影厚实坚韧。
漫漫长路,有些无聊了。往窗边挪了一下,用手指挑开帘子,却见斩龙背着九环钢刀,步行如风,双目有神,紧紧护在车旁。
“斩龙——”羽彤轻轻唤他一声。
“小姐。”斩龙看到羽彤时,憨圆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累不累?到车里来休息一下。”羽彤满眼心疼,斩龙还小,一路步行,定是脚都磨破了。
“斩龙要守着小姐,好好保护小姐,斩龙以前拉十头牛犁田都不累了。”斩龙拍拍胸膛,精神头十足。
当初没收错他和胜男,心中欣慰,唇角的弯弧抿起,扫一眼远处的夜空,山峦起伏,宛如野兽的背梁一般,车动,山也动,似奔跑,似咆哮,夜景如此之美。
美眸掠过山林,忽然却发现几条长影闪过,速度很快,如同闪电一般。有埋伏?这个念头刚起,接着就听到一阵马匹长鸣,车辇一声重磕,倏地停下。
车厢里,亦瑶和胜男睡得正香,猛力袭来,她俩猝不及防,皆从椅子上摔下。
“你们怎么样?”羽彤赶紧转身扶了亦瑶和胜男起来。
还未待她们醒过神来,外面传来北堂泽的喝声,“保护辽王妃!”接着刀光剑影,血腥的味道袭来。
第六章夫妻相见
辽阔的夜色下,一条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浪涌而来,势之凶猛,如江水泛滥成。北堂泽和洛凡早已陷入激战的旋涡里。
然,侍女、随从却并未惊慌,仍立原处保持队形,辽宫士兵立即分成三列,一列抵卸刺客,另外两列将羽彤的马车团团围住。可见辽宫之人素养何其之高,南宫云轩的人皆不可小觑。
“小姐,有人敢截辽王的车队,这也太大胆了点。”亦瑶拉起车帘,看一眼外面的激战,一个瑟缩赶忙地退回车厢。
“真是好事多磨。”胜男嘟了嘟小嘴,净眸闪过一抹浓浓的担忧。
羽彤却是端坐在软榻上,夜色的光华映衬到她的小脸上,愈发的清澈透人,明亮的眸关上,长睫一排排,红唇似花,未见启开,耳如玉珠静静凝听,在“天上人间”的日子,她苦练内功,亦能做到耳听八方了,如今危险在即,她也是这个法子来试试周围数丈是否有危险,除了士兵们的脚步声,还听到一丝怪异,好像来地底上,闷沉沉的。
“不好——”倏地打开眸,刚刚唤出两字,只听到马儿一声哀鸣,像受了极大的恐怖似的,四蹄跺地,开始拼命奔跑。
柔顺的马儿突然间像发了疯似的,撞开了围在身边的士兵们,飞快地奔跑,在奔跑。
华丽的马车只是瞬间功夫就被拖出十来丈远,后面是追逐的士兵,渐渐地呼声、唤声、脚步声、厮打声被甩在了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亦瑶掀开车帘,没人驾车,马儿就是一个劲儿的沿着驿道狂奔。
“马儿是被人下了药。”胜男懂医,自然敏感,借着掀起的车帘看一眼昂首狂奔的骏马,立即下了判断。
“你们先别慌,定是人为。”羽彤依然镇定如水,坐于软榻上,美目流转,没有半丝惊慌。
刺客是针对她而来的,马儿突然发疯,也定是早有人预谋的。如果想杀她,定不会费如此周折。
疯马奔跑的路线并不杂乱,就是一直沿着驿道狂奔数十里,绕过一条山路,前连是辽阔的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水洼,绿水轻盈。
马见到水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加快了速度,一直到水边方才停下,低首狂饮甘露。
终于马车停了,四周是一片宁静。
月已上柳梢头,皎洁的月色铺满每个角落,绿草幽幽,空气清晰,这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欧阳羽彤,本王终于等到你了。”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一个阴邪的声音,这个声音再叫人熟悉不过了。
亦瑶和胜男听到一惊,赶紧地拉开车帘,只瞧水洼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领头的再叫人熟悉不过了,衮金紫袍玉龙冠,冷冽的脸上还有一双阴邪无比的眸,嘴角的笑意拉得老长,他的身后就是刚刚行刺的黑衣人,个个手握钢刀,体魄健壮,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没想到羽彤出嫁,平阳王是千里相送,真是叫羽彤感动。”长着这副嘴脸的除了独孤城,还会有谁呢?前日叫他出尽了丑,以独孤城的性子又怎会放过她,只是没想到的这个恶名昭著的王爷还挺会用心思的,居然想到对她的马下手。
“欧阳羽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