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可以拿一个弱女子来当筹码?”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弱的。”若是她做不到,那就只能怪皇甫翰对那女子的保护不周,不够严密。
“我以为你不屑于那些暗中动手脚的事情。”
“我不想为自己开脱,如果不会手段,是生存不了的。”梦古伶的声音很冷,却很理智。
“我只是想不通!”君念寒朝着她走近了一步,声音微微拔高。“你为什么一定要这天下?”
梦古伶轻轻一蹙眉,没有移动视线,言道,“我只是为了报仇。”
“报仇?你要为谁报仇?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对付着的人是你的血亲么?”
“血亲……”梦古伶愣了一愣,只因她不是上官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都说天家没有亲情,原来是真的。”君念寒咄咄逼人地道,“只为得一个天下,便手足相残。”
“你现在说这个,是否太晚了一点。”梦古伶冷冷地道,“你既已答应助我,现在又何苦回过头来指责我?”
“是!我不自量力!”君念寒捏紧了拳头看着她决绝冷淡的侧脸,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那就麻烦你了。”梦古伶从头到尾姿势没有变过,“明天黄昏之前我要见到人。”
“你是在指挥我么?”君念寒不怒反笑,“你是在像命令下属一样命令我么?”
“下属是下属,你是你。”清冷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但,都与我无关。”
是么?与她无关?君念寒微微扬起嘴角,自嘲地笑,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明明知道这人没心还一个劲地讨好,以为就算是寒冰也会有融化的一天。是他太天真了……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属于谁的,也不可能永远只属于一个人。就算是属于一个人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这样的想法,让他心口紧紧地一痛。
“是我冒犯了。”君念寒一字一顿地道,“七、公、主!”语罢,大步走出了房间,甩上了门,可见其发怒的程度。
听得脚步声是真的远去了,梦古伶才捉着心口的衣裳,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淡然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梦古伶抬起头看向门外,眼神有些担忧。说那样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但是,上官吟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要先把他遣离身边,然后再顺其自然地自投罗网,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能保证她能活着回来。或许,他真的一气之下离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翻身下了床,梦古伶雪白的衣襟上又沾染了一大片鲜血,她刚才一直那么抱膝坐着,也不过是为了遮住胸口又开始汹涌的血迹罢了。
其实以他的聪明,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明白过来了吧?那么……她是否该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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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下属是下属,你是你,但都与我无关”?
君念寒烦躁地在房内踱步,第一次如此气急败坏,居然还是为了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想来想去似乎总有哪里不对。
君念寒灵光一闪,对了!自从她醒过来之后,情况就有些不对。
话题似乎就是想要激怒他。没错,她手下那么多人,为何偏偏要他去捉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尤其是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在刻意地逼他离开。
那样的女子,即使真的厌烦了,也不会说如此多的话。
可是……真的是如此么?还是自己在自我安慰?君念寒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再说……再说吧……
他还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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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古伶换下了带血的衣衫,看了看刚换下的衣服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与梦魇如此相像。
她不知道是要自己先闪人的好,还是乖乖地等对方上门来找她的好。
前者,她怕麻烦,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选这一条;后者,她又怕来不及。
正在思虑间,一柄凉飕飕的剑已经抵在了颈间,模糊的声音缓缓地道,“别乱动。”
很好,不用她再思考了,梦古伶轻轻一勾唇角,对方的中气明显有些不足,看来暗处安排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可是——她在他来之前居然没有听到声音,看来……受的伤是够重的了。
突然,两人同时一静,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对方扣住她的肩膀,低低地道,“走!”
没有反抗,梦古伶任那人带走了。
049 风雨欲来
君念寒手举起,想要敲门,顿了一顿又垂下了手,反复几次,终于放弃了敲门的打算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没有人?
视线落到了地上那一摊染血的衣服上,君念寒的眉头一蹙,看了一眼大开着的窗户,转身走出房门,叫了一个丫鬟,问道,“看见七公主出来过么?”
“回公子,七公主的门一直没有开过。”
出事了!君念寒脑中瞬间滑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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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梦古伶坐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好整以暇地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物,问对面蒙着面的男子。
“见太子。”对方也不含糊,开门见山。
“我知道是见太子,”梦古伶睨了他一眼,“罢了,你不必回答。”
“果然是七公主,够镇定。”
“不然怎么样?哭着求救么?”梦古伶嗤笑一声。
“那就不是七公主了。”
“谁出卖我?”话题一转,梦古伶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没有人。”
“呵,我可不相信。”梦古伶轻轻地冷笑一声,“我先是被有预谋地袭击,身负重伤;然后在之后一个时辰之内把左右影卫都支去做事;再一刻钟之后和君念寒吵完架,正好孤身一人。但这些消息没有几人知道,我不认为你们会这么快知道所有消息。”
“七公主果然心思缜密,爷的称赞也不为过。”
轻轻地一击掌,梦古伶看着对方的脸,淡淡地道,“玄武可在?”
男子原本一直看着马车门口的草帘与她对话,此时却突然把脸转了过来看着她。
“我很聪明,对吧?”梦古伶无视对方犀利的目光,淡淡地道。心下却是一惊,暗中保护着上官吟的是青龙,一直在暗中监视调查她的是朱雀,现在劫走她的是玄武,那么白虎……应该就是一直试图分裂侵蚀她手下势力的人了;再加上苍流教旗下墨阁的两大头号杀手……
她面子还真是太大了,居然惹得上官吟出动如此多的精英来对付她。而且,这还是仅仅针对她个人的而已,一直在做其他事情的人……更多吧?
“如果我不给点面子,不是太无聊了?”梦古伶轻笑,如果她不全力以赴,那么岂不是太不给苍流教教主面子了?
“七公主,爷说您是他这辈子认定的对手。”玄武的口气里隐隐有敬佩,能被爷视作对手的人,一定极不简单,何况这几天爷似乎一直疲于应付她的招数。
“我该觉得荣幸?”梦古伶撇了撇嘴角。真是够了,不要搞得这是她至高无上的荣耀一样好不好。
玄武哑口,此后二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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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方啊。”梦古伶走进了那座园林的门,负着手打量了一遍,轻轻地吐出一句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暗讽的句子。
“七公主,这边请。”玄武在前面为她带路。
七拐八弯之后终于到了一间“龙腾阁”前面,玄武伸手为她打开了门。
里面是一桌酒席,桌边坐着的是上官吟,旁边还有魏群,上官吟身后站着的——是叶万强?(曾经因为追打莫秋进了星芒殿而被梦古伶狠狠地打了一顿的那个老太监)
她注意到,房间的暗处,有一个人影,那人把自己的气息全数藏了起来,如果不是她特别注意,内力又较深厚,也断是不会注意到的。青龙……是么?
“当真是‘山崩地裂无人见,峰回路转又相逢!’伶儿真是吉人天相,居然大难不死,上官吟竟还能再次见到,真是三生有幸!”上官吟笑盈盈地起身道。
梦古伶淡淡笑道,“呵,太子真是好兴致,怎的今儿舍得来见我了?”大难不死,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面色不改,上官吟拖长了声音笑道,“我们不说这个,单是这一席佳肴,伶儿赏脸不赏脸?”
“太子盛意,怎敢不从。”梦古伶悠然坐了首席,举杯一晃饮了,见席上熊掌、鱼翅、鲍鱼、烤猪样样俱全便淡然道,“太子真是好大手笔。”
“痛快!”上官吟赞了一声,起身为梦古伶斟酒,笑道,“伶儿果真是处变不惊,今天才算真是见识了!”旁边却一又尖又细的声音道,“太子到此已有数余天,专等公主消息,不想公主却登门拜访来了。”是叶万强,梦古伶以前打他的债他还记着,便趁机挖苦一句回报。
梦古伶再饮尽,将杯子放到桌上平平一推,冷笑道,“此等的登门拜访恐怕天下也只此一家了。”
自己伸手又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梦古伶冷笑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刚才算是个不错的开场白。”
“其实只要你肯放手,万事都好商量不是么?”上官吟打定了主意不想和她来硬的,这个女人,心机未免太过深沉!
“太子这话倒真是令人寻思。”梦古伶轻笑,不接他的话茬。
一旁的魏群见上官吟面色不善,马上笑一声,接道,“不放手也可,只要七公主弃暗投明,太子自是不会亏待您了。”
这两种说法有什么不同么?梦古伶靠到椅子的后背上,不以为然道,“若是我不依呢?不要忘了,我手下的人,有什么能耐,想必大家都清楚。”
魏群想起上次被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整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便恨得咬牙切齿冷笑一声道,“七公主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为好。要知道,书生杀人,不同寻常。不错,您手下的人固然是厉害,可是恐怕他们一时之间是很难找得到您的。”
“你们一时三刻能奈我何?”别忘了,她的确精通武艺,但她的长处,并不在此。
“怕是七公主身上什么防身的东西也没带吧?”魏群一声奸笑。
梦古伶无所谓地耸肩,“那就随你的便吧。”笑话,她若不防备,她还是梦古伶么?
“我可舍不得杀你!”上官吟一笑,“不过伶儿的确也倨傲得有些过份。这样吧——伶儿身体尚未康复,且先在这别苑中住下。我们要谈的的事不急,等伶儿想通了遍一切好办。这里有几十人服侍着,要什么只管吩咐。只是外边危险重重,外出那就不必了吧。”说着起身将手一摆,“送公主到厢房休息!”两个彪形大汉应声而至,立在当门。不等两个大汉动手,梦古伶立起身来,袖子一拂,悠悠然地走出去了。
050 岳如惜
“太子,怎么办?”魏群瞪着梦古伶远去的背影,该死,这七公主,居然软硬不吃。
上官吟慢慢揉着眉心,睨了魏群一眼,魏群立刻识趣地噤声。“她若是就这么松口了我才要惊讶。”上官吟道,“她那么气定神闲,摆明早就下了圈套,有了全身而退的办法。”
“爷,要不要去查一查?”
“查得到么?”上官吟反问一句,“她那么谨慎……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是。”
正说着,一人叩门,上官吟略略抬高了声音道,“什么事?”
“柳相来访。”
“来了么……”上官吟轻轻一笑,“青龙,管好如惜,别太过分了。”话出口,上官吟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现在的上官伶怎么可能会让人肆意欺负?
“是。”青龙应了一声。
“皇甫将军明天会来见我是么?”上官吟正起身,突然又想起了皇甫翰,便问了一句。
“是。”
“今天一定要加强防范,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失误!”上官吟想起梦古伶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子,胸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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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古伶被带到了一间厢房,地理位置不错,虽然清净,但是处在园子的最中心,进来难,出去也难,更何况她身边全是监视她的人。看来上官吟为了把她留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思,布置得也很严密啊。
轻轻地抿了抿唇角,梦古伶关上了门,扫视了一遍房间,挑了张可以眺望窗外风景的椅子,安静地闭目养神。既来之则安之,她们四个共同的认知。
“让开!”女子娇纵尖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要进去!”
“对不起,没有爷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门口的侍卫一板一眼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