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莫秋暗中注意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与丞相府的探子一直有联系。”莫秋的声音依旧略嫌稚嫩，却能听得出其中已经多了一分沉稳。
梦古伶轻轻地点头，看了眼君念寒，两人眼神一对，心照不宣地转开头，“小李子。”
小厮抬头，似有些惊讶七公主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随即又低了头，“奴才在。”
“你下毒了？”声音轻轻淡淡，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般的无关紧要的语气。
“……奴才没有！”
“那为什么本公主的右影卫说你下了毒？”梦古伶稍稍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真的没有下毒！请七公主相信奴才！光天化日的，就是再借奴才几个胆，奴才也不敢投毒，更何况是七公主的茶？”
“本公主当然相信你，可是本公主的侍卫不相信。”梦古伶似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这样吧，你把它喝下去就好。”
小厮不语。
“怎么？”梦古伶笑了笑，“不敢？”
“七公主，便是奴才尝了不死，也不能做证据。”小厮支支吾吾地道。
“可要想好了，尝了，便是死，也就是死了；若不尝……”君念寒话说了一半，停下来一脸笑意地看着那小厮。
小厮闻言怔了一怔，一咬牙，便端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倒，倒了几口才放下，又跪回地上。
小李子知道自己下了毒了，但这毒是上头吩咐要下的，单单这一种药是不会毒发的，即使他今天中了这毒也好回去要解药，想了一遍心里才安定下来，连手也不抖了。
梦古伶定定地看了一会，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便道，“看来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嘛——莫秋，怎么解释？”
莫秋才想说话，却见小李子的脸色猛然间变青了，整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连带着五官全变了形。
莫秋早已先了一步挡在了梦古伶与小李子之间，冷冷地盯着已经由于绞痛而在地上打滚的人。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毒，你下了毒便是自寻死路。”梦古伶淡淡地道，“你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就听我说好了——下毒的事的确遮掩得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唯一的纰漏就是你们小看了我。”
梦古伶说着，弯下了腰看着小李子，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知道那毒一定不会是即刻发作的毒，所以你才那么放心地喝下去。”梦古伶脸上终于慢慢浮现出一抹笑容，“可是你却没有想到，我在里面又多加了一味百步断肠散。”
小李子撑着听完，才慢慢停止了挣扎，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不动了。
梦古伶缓缓地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安置好他的家人。”
“是。”没有多问什么，莫秋掏出了一瓶药粉倒在了尸体上，随即一闪消失了。
梦古伶的眼神在触及莫秋取出的那瓶药粉时微微闪烁了一下。是——化尸粉么？
……原来再怎么纯净的心，总是会在世俗的感染中变得不堪而堕落么？
她是否犯了大错——诱使他人犯罪。
042 咄咄相逼
三天过去。
君念寒正在房内看书，突得听得有人敲门，挑了一挑眉，他这里素来清净，便是她来时，也只是直接推门而入。更何况她今早才出门，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有谁来找他？“进来。”
“公子，有人拜访。”来的是个丫鬟，垂着头，语气波澜不惊。
“与我何干？”不以为意地一笑，君念寒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即便是有人拜访，又怎么会来找他？
“来人指名要见公子，且七公主说过她不在时一切事务均可交托于公子。”丫鬟平静地答道，语句逻辑清晰，井井有条，不见得一丝不安。
“来者何人？”指名找他啊……看来人选也可以确定了。上官夏，或者柳绝希。明知道会是谁了，还是笑着问了一句。
“是柳相。”
“果然是他啊。”君念寒漂亮的凤眸中划过一丝光彩，迅速地被掩去，笑道，“我马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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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相大驾光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君念寒振了振衣衫，在柳绝希对面坐下。
“君公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所为何事吧？”柳绝希坐着，见他出来，神色微微变了一下。
“柳相的心思，若真是那么容易猜中，柳相现在应该就不会位及人臣手握重权了吧？”两人都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均再抛出一个问题把对方的问题打回去。
柳绝希心思一动，想起了那次在晚宴之后——
“你不挣扎？”
“他们不是要杀我。”
“哦？”
“我没有失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猜。”
“猜？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那人是谁——但我也不是她。”
“你不是七公主？”
“碰巧一样而已。”
“也是，你们除了身体，没什么相同的。”
“信不信，由你。”
她可以猜透他一切的心思，有时候这种透彻别人想法的能力实在让人恐惧。
“有两件事。”柳绝希缓缓地道，“其一，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事；”他顿了顿，抬头看了君念寒一眼，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先不谈这点，其二，皇上思念七公主，想请七公主回宫小住。”
“七公主搬出来也不过五六天，皇上就开始想念了啊。”君念寒笑了笑，眉梢一挑别有用意地看想柳绝希。
“君公子和七公主朝夕相对，自然是不会明白皇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了。”抿了抿唇，柳绝希回了一句，此刻方是了解了据说此人不好对付中的“不好对付”究竟是如何了。
“看来我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君念寒失笑，道了一句，“不过，此事皇上不应该直接颁一道旨下来就好了的么？”
“七公主之于皇上，意义是与其他公主皇子不同的。”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七公主在皇上心中，的确是个特别的存在。
“即便如此，柳相也应该去找七公主，而不是找我。”
“我也奇怪这点，”柳绝希向后一靠，悠悠地道，“皇上为什么让我来找你。”
君念寒微微一怔，是——皇上么？他在想什么……“这样么，看来柳相也不是心甘情愿咯。”
“心甘情愿又有什么用？”柳绝希自嘲了一句，道，“那么，皇上的意思我也已经传到了，那么我们来谈一下第一件事吧。”
“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谈的。”君念寒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不过，看来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吧？”皇上让他传个意思，若是他不愿意，皇上也不能逼他——说白了，他不过是来找他，顺道帮皇上带个口信罢了。这柳相在朝中……的确是举足轻重啊。
“和聪明人说话是最省力的。”柳绝希一笑，道，“我们之间的交集，好象很清楚吧？”
君念寒笑起来，手指的指节轻敲着椅子的扶手，这个动作是梦古伶常做的，他常看见她边思考或者边说话边做这个动作，无意中尝试了，才发现做着这个动作可以让思路变得清晰，不知是因为想到她的冷静还是这个动作真的有什么作用。
柳绝希的目光接触到他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虽然他和梦古伶相处时间不多，却知道这是她的动作，此刻看到这个男子做这个动作，竟然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居然有了占据她的一切的霸道念头。第一次为了事情烦恼，居然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柳相只需要先搞清楚一件事，然后我们可以再讨论这个问题。”君念寒看着柳绝希的眸子，眼神慢慢清冷，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否、会、选、择、帮、她。”
柳举希一震，没有再说话，眸子渐渐地暗了下去。
君念寒看着他的表情，亦没有再出声，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还是要看对方自己的决定。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没有人说话，只有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晒进来，铺满了整个地面。
043 战争
“这点重要么？”半晌，柳绝希才沉沉地笑了。
“当然。”君念寒无视对方的挑衅，坦然地把目光迎过去，缓缓道，“若你助她，她必然如虎添翼；若你袖手旁观，她自然也会成功。”顿了一顿，君念寒突然笑开，“你猜，若是你与她对立，会怎么样呢？”
柳绝希面色一白，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绝不留情。”
“这就对了。”君念寒满意地鼓掌，“所以，你怎么想呢？”
“我自会挑选最适合自己的方法去做。”
“这答了等于没答吧？”君念寒步步紧逼，“柳相自是可以拖，但公主可不会等。”
“此话何解？”
“七公主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君念寒一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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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即意味着宣战，意味着一切的开始。
梦古伶垂了一垂眼，淡淡地对着带路的太监道，“先去上官吟那。”
初听得上官吟的本名，那太监着实惊讶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点头领着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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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别来无恙啊。”语气平淡地问候了一句，梦古伶示意那太监下去，站在门口。
“七公主驾到啊。”上官吟负手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太子看起来还很沉得住气。”梦古伶依旧站着，他既不请她，她就不动。
“或许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上官吟勾起唇角微微苦笑了一下，好个七公主啊，手腕之叱咤凌厉，思维之敏捷谨慎，几乎是教他措手不及。
不过才几天而已，她已经着手在明笼络了一大部分官员，在暗中，已经派人料理了好几个他手下的重要心腹——最重要的是，国家最重要的——兵权，正在缓缓落入她手中。
若不是柳绝希尚未表态的话，恐怕自己在朝中的分量也要逐渐消失了。
也幸好他手中早握有自己的力量，在太子时也做了准备，才不致在战争才开始时便一败涂地。
“不见得吧？那个谈笑风生取人性命在眨眼之间的太子去哪里里？那个冷血到心狠手辣的苍流教教主去哪里了？”梦古伶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讲下去，嘴角噙了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上官吟心里一紧，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梦古伶站在门口逆光的身影，道，“七公主赶到宫里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讲这些吧？”
“的确不只是讲这些。”梦古伶轻笑一声，缓缓道，“阎夜辰已经宣布不会再参与国事，兵权转交宣国大将军皇甫翰手中，至此，皇甫翰已经手握了宣国四成以上的兵权。”
“而皇甫翰不日即将从北关赶回国。”上官吟面色沉重地接下她的话，她是在告诉他，皇甫翰手中的那四成兵力，她势在必得么？
“听闻皇甫翰自小和太子交好，”梦古伶慢慢把目光转过去，“且绝对拥护太子登基。”
“我和皇甫将军的确关系不错。”上官吟心下一惊，她连这都知道！听闻？除了他的亲信，没有人知道他与皇甫翰之间的往来。
从脚底泛起的凉意让上官吟回过了神，这个女人——着实了不起！她习惯着，控制所有一切。“那又如何？”
“不如何。”梦古伶又笑了，开始说另外一个问题，口气一直悠然，“暗月皇朝现在在边关驻扎了六十万大军与我国边界守军遥遥相对，而此数目，相当于宣国兵力的二分之一。”
“自月无影回朝之后，大军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只是在示威，然若是突然发起进攻，边境岌岌可危。”上官吟慢慢地道，开始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但是暗月皇朝的实力远远不止是这样而已，”梦古伶的声音开始略显轻快，“皇都还有近八十万大军待命。”
“七公主的意思是——”上官吟看着她，但是却看不见她的脸。
“皇甫翰手中的兵力，我得不得并无所谓，但是，太子，若是你失去这支持，你将自身难保。”梦古伶跨进了一步，绽开笑容，“希望太子，要好好深思熟虑。”
“我怎么觉得，七公主有在看好戏的样子？”
“谈不上，我只是想欣赏欣赏，太子力挽狂澜的手段——何况，我不要想太弱的对手。”
“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暗月皇朝甘愿赌上一切助你？”
“你不必了解。”梦古伶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又顿住了脚步，淡淡地道，“太子，别让我失望。”
“呵呵……”上官吟一笑，“怎么敢让七公主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