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古伶微微一蹙眉,听起来……是有点莫名突兀了。
叙旧?想通了过来,梦古伶嘴角突地扬起了一个弧度,“是真的太子呢。”
“真的太子?”
“喔。”梦古伶应了一声才忆起没有告诉过君念寒这件事,于是便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太子不是真的太子。”句子很简单,但是相信君念寒是可以听懂的。
“恩。”君念寒也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光由柬落到她在初晨照耀下的脸上,不觉有些怔了。
那脸,即使不加粉饰,也是令人惊艳!她的美,是冷的,淡的,几乎是有些遗世孤独的,偏偏却摄人魂魄,让人欲罢不能……
她是个完美的女子,若真要说她有什么不完美的话……大约就是——她太淡了,淡得如一抹云般从面前流过,虽不留丝毫痕迹却让人永不能忘……没错,她那唯一的瑕疵莫不就是,无情。
猛然地回过神来,梦古伶已站起了身。他在一旁,淡淡地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去么?”
梦古伶缓缓侧过头看他,张唇,“我与他还没撕破脸,能不去么?”
“说得也是,毕竟他也是你的哥哥。”君念寒扯了个理由,朝梦古伶摆了摆手。
“约在哪里?”梦古伶接过下人递来的斗篷,睨了眼君念寒。
“红楼。”君念寒此时才露出了一抹笑,即使促狭却仍让人沉溺。
“知道了。”梦古伶初听到的时候怔了一怔,才回过神来,瞥见君念寒的笑意,也不以为意。
直到梦古伶的身影走出去之后,君念寒脸上的笑容才微微地垮了下来,她是真的对任何人都无动于衷啊……
然,又有谁知道,梦古伶在瞥见那张笑靥那一刻,失了片刻的心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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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古伶站在那栋建筑物面前,眸间浮起一抹嘲讽。
听到名字的时候,她就有些了然。红楼红楼,她当是什么地方。果真如她所想。红唇轻启,四个字吐出来,“奇怪的人。”
门口的一个女子关注这个绝色女子已经很久了。
她不是普通人,不仅仅是她的装束或者说她发间单单那一支簪子便可抵上这宣国成都炙手可热的红楼的月收入,更令她注目的是她眉间那抹淡色,浅浅的嘲弄味道,冷淡得仿佛周身都结起了一层冰霜。即便如此,也遮不住那天生的贵气——像是你即便往她身上泼几桶污水,她也依旧是云淡风轻不惹尘埃的。
在梦古伶跨动脚步准备进入红楼的时候她拦住了梦古伶,“姑娘,这里是青楼。”
“我知道。”梦古伶定了脚步看着她。
然那女子在她的目光之下只是怔了一怔,复笑道,“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梦古伶也有些讶然,没有想到青楼里还会有这样的女子,看她的打扮,清清淡淡,应只是个丫鬟,偏生行走过的姑娘们都对着她行礼。这应该就是红楼的主子了吧。“找人。”
“找什么人?”
“对手。”梦古伶看向红楼内部的淫糜状况,不为所动地道,“我找的是今天来这里花最多钱的那一个。”那个人是一定不会委屈自己的。
“请跟我来。”女子又愣了愣,这两人倒是奇怪,一个来时说,一来便找花钱最多那个人便是他要找的人,而另一个来了果然这么说。这两个人,在暗斗呢。
“我是替你省力。”轻轻的一句话从旁边传来,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一句话便道破了她在想什么,还顺便解释了——她不是处于下风,只是不想为难她。这窥人心思的工夫——未免太过厉害!
可是往旁边看去时,身边的女子一脸淡漠,似乎从来就没有开过口。
032 青楼插曲
梦古伶由那女子带着穿梭在嫖客与妓女之间,眉间不见一丝不耐。
突然间,一个肥硕的躯体撞了上来,梦古伶只是轻轻一侧身便避开了,正待要再往前走时被那人一把抓住。“翠娘……你这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这么……这么标志的姑娘?”
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翠娘忙道,“魏大人,您搞错了,这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
梦古伶反倒觉得好笑,迅速地辨认出了眼前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的身份,冷眼看着。
此人名叫魏群,官拜吏部尚书,性酗酒,常年流连烟花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的人,有了他,太子就可以在暗地往朝中安插自己的人。
“大爷今天晚上……就包她了!”魏群明显是喝多了,还大着舌头,扯着梦古伶的衣袖不肯放。
“魏大人您喝多了……这真不是我们楼的姑娘,翠娘做不了主。”翠娘上前想把魏群的手扯下来,却被魏群扫开。
“本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就要这个姑娘了!”说着便想去抱梦古伶。
梦古伶轻轻一闪,退开一步,站好,没有亮身份,只因想看场好戏。
“要多少钱你就尽管说!”魏群一抱不成再来一抱,还神智不清地大吼着。
“魏大人……”翠娘使了个眼色,另几个姑娘便上来缠住了他,翠娘便想带着梦古伶先走,谁知魏群倒是还分得清楚人,冲上来拦住二人,厄着眼,喷着酒气道,“你当大爷我眼睛瞎了?本大爷要的是这个姑娘!”
翠娘冷下脸来,道,“魏大人难道看不出来么?这位姑娘岂是你能够染指的?若是魏大人执意再闹下去,就休怪翠娘翻脸不认人了!”
“一个妓女,有什么染不染指的?!”魏群显然完全醉了。
翠娘才要叫人来,便见梦古伶叫住旁边一个经过的茶水丫鬟,拿了一杯滚烫的茶,缓步上前,嘴角明明含笑,却寒冷让人不自觉地想缩起来。然后伸手一泼——
“哗——乒乓——”
“啊——!!”
霎时整个红楼都没有了声音,都只转过头看着这边的巨响是如何发出来的。
“贱人!你居然敢对本大爷——”
“各位大爷自顾自地便好了,这边的小事翠娘解决。”翠娘见势马上打圆场,把周围人的注意力转移开。
这边魏群还在不依不饶地破口大骂,甚至伸出手来想甩梦古伶一个巴掌,却再次猪叫一声摔到了地上开始握着一只手边嚎叫边打滚,只见他才伸出的手指五个指甲间各刺进了一根银针。
翠娘不禁打了个寒战,常做女红的女子便会知道,指甲与肉之间的那处地方被针扎到时是最为痛楚的,但那五根针却刺得如此深,鲜血都开始汩汩地冒出来。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梦古伶站在一旁,清清冷冷地道,“莫非魏尚书真的醉到这个地步,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
被滚烫的茶水及指尖锥心的疼痛拉回了神智,魏群这才慢慢清醒起来,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清晰。
当魏群看清面前的人,再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所做所为,再也顾不得手指的疼痛,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微臣方才不知道是七公主,请公主恕罪!”太子昨天才交代他最不能得罪的人,他今天就得罪到了。
翠娘一开始还兴致盎然地看着,心下寻思着这女子的身份究竟是如何,能让眼前这向来嚣张跋扈的魏群怕成这样。然听到魏群道出公主二字时才低低地“啊”了一声,随着也跪在了地上。
“起来。”梦古伶淡淡地道,“你想本公主身份暴露么?”
魏群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了身体。
“翠娘不知是公主驾到,多有怠慢请公主恕罪!”
“无妨。”梦古伶扶起了翠娘,再看向魏群。“本公主有事,今天不跟你计较。”
魏群张着嘴半天没闭上,什么?七公主就这样放他走了?
“还不快滚?”
“是……是……”魏群答应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就生怕梦古伶变卦。
直到此时梦古伶的嘴角才稍稍地扬起来,叫我贱人?算你有胆识。修长白净的手指此时淡淡地在旁边的扶栏上叩了三下。
翠娘立在一旁不敢出声,公主毕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继续带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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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娘走到一处静谧的地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石亭道,“就是那里了,翠娘不方便过去,请公主见谅。”
远远地望见亭中一个坐着的身影,梦古伶轻轻地颔首,举步走了过去。
“太子好兴致啊,约我在烟花之地见面。”她说着,坐在了上官吟的对面。
“不过伶儿也不见得多讨厌这里,不是么?”上官吟笑着,不经意勾起的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她的确是独特的,不需要多余的动作或语言,只是简简单单往那里一坐,端的就是气势逼人!
“真的是不一样了啊。”梦古伶瞥了上官吟一眼,淡淡道。
“是么?如何不一样?”
“两个人,怎么会一样?”梦古伶笑着自斟了一杯,却不饮,只是晃着。
“什么?”没有什么惊讶,上官吟只是问了一句。
“难不成今天的太子不是真正的太子么?”梦古伶反问了一句,浅抿了一口。
“不怕我下毒?”对面的人笑着看着她。
“毒?”梦古伶撇嘴角,他拿任何来威胁她,也比毒有威胁力。
“我倒是忘了,这毒术当是伶儿最精通的了。”上官吟似是才想了起来,眉头突然一挑道。心里却暗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精通的。
“太子找我有何事?”梦古伶笑笑,切入了正题。
“兄妹俩聊天叙旧不是极正常的事情么?”
“太子,我认为,一个人,若是对着自己还演戏,这个人可以称之为无聊。”皇室中人,莫非都有这样的习惯?上官萧是这样,上官吟也是这样,明明周围都没有人了,还在虚伪。
033 心照不宣
梦古伶掸了掸衣服的下摆,悠然道,“今日我来,是想和太子谈一个人。”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确切身份,但这个人的存在便可以先小小地打击一下他。
“谁?”上官吟怔了怔,旋即笑开道。她既为此而来,此人必定不容小藐,他自是会好好应战。
“需要我说明么?那、个、人。”梦古伶笑笑,朝上官吟举杯。不错,她是不知道那个人的真正身份,不过,那个人对他所具有的杀伤力却是巨大的。
“没想到伶儿已经查到了啊。”她没有看错,上官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无力,眼神也有痛楚瞬间盈满,只不过他掩饰得实在是很好便是了。上官吟轻轻地一笑,也举杯一饮而尽,道,“无足轻重的人,理她作甚。”
梦古伶也不以为意,再斟满,懒洋洋地用手肘支撑在桌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如今我倒真是见识了,太子口不对心的功夫。”无足轻重啊……话还说得真够绝的,心一定在痛吧?
“要成大事,怎能拘泥于儿女之情。”上官吟稳住心神,笑道。心中暗恼,还真被她捉住了死角。每个人心中必定有一个不能碰的地方,而她,一出手便割往那地方且一击即中——看来,七公主果然不是以前那个任他陷害却只守不攻的女子了。最可恼的是他居然还是不能控制地一想起便痛不欲生。
“七情六欲,人之本性。”梦古伶定定地看了上官吟一会,而上官吟也只是笑着回视。片刻之间她也只能摇头叹息,上官吟,果然还是极懂得掩藏自己心思的人。即使她已经击中他的软肋,他也不过是失神片刻而已。除非她能彻底地——粉碎那处软肋。
“我至少还是懂得事情的轻重急缓的。”没错,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前程,或者说——自己的国家,反正他都已经为此伤了她了,更加不能放弃。
“太子让我想起两句话,一句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另一句是‘成大事者需重细节。’”以前就觉得这两句话极有趣,竟都是有名的俗语,可以拿任何一句去劝人。
“我以前一直觉得‘舍得’这个词极有趣,”上官吟也一笑,道,“现在我才明白,有舍才有得。”
“太子说得笃定,只是不知,太子是不是真的能放下。”梦古伶掌心慢慢用力,嘴角的笑容不变,舍得舍得……舍的是谁,得的又是谁?怎么倒过来再倒过去都成立的说法。
看来,她依然是太小看这个男子了,不过也好——很久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呢?我已经放下了。”有时候怎么做,不是由自己的想法决定的不是么?尤其是身份特殊如他,是注定不可能事事顺心的。
此处再次体现某个定理,当一个人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的时候,代表他已经是默认了你的问题了。
“若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