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儿,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
“要不要喝水?”
“好。”
“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
上官吟有种些微的挫败感,“你们能不能别重复了?”
没有回答,梦古伶下了马,走向了一处峭壁。
“怎么会有悬崖。”
“当初选址便是为了这处悬崖呢,据说太上皇是重金买下了此处作为皇家狩猎场,只是因为喜爱此崖。”柳绝希不厌其烦地解释。
梦古伶才想说什么,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虽然我不想相信,但是我感到了危险——逃不掉的危险。”
轻轻颔首,梦古伶偏了偏首往边上一丛灌木看去。
“怎么?”柳绝希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站在那里的却是兰妃。
“太子,柳相,我有话想单独和七公主讲。”柳绝希没有接话,上官吟亦没有,两人只是齐齐地看向了梦古伶。看到梦古伶轻点了点头,两人才放心地离去。
“什么事。”
兰妃走了过来,梦古伶轻轻跨开了一步,却感觉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却看到了地上被踢得散开的石头,才一及目,梦古伶便怔住——这卦象!
周易六十四卦,她天生精通——唯此卦阴爻实乃大凶。卦辞是说,剥落床体已先由床的最下方床腿开始了,其结果——必然凶险。
无暇多想,她听到了兰妃轻轻的拍手声。
霎时空旷的场地上出现了近三十个黑衣人,个个手中执着利刃,面现杀气。
——“很厉害的杀手呢。”
“是么。”梦古伶不再看那卦象——其实她最近也一直有萸姬所说的不安感,只是——真的有什么逃脱不了的凶险么?
稍稍一侧身,梦古伶躲开对方第一次的凌厉攻势——她不敢轻易出手,怕过多地暴露了实力反而引来麻烦。
“伶儿!”传来一声重叠的呼唤,她再次避开对手的锋芒抬头看去——
他们总算是赶到了。
黑衣人似是有目标性地先围攻柳绝希,而上官吟则找到了空隙朝她赶来。
“似乎安全了呢。”
梦古伶噤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伶儿,你还好吧?”上官吟片刻便掠到了她的不远处。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在暗中接近的黑影,梦古伶微微一滞,毫不犹豫地扣上了一枚银针,这就是所谓最后的危险么?即使它是如此的淡——
银针才一脱手,便有一个人扑过来,用自己的背脊为她挡下了那一刀,却也中了她的针。
“太子。”梦古伶静然地叫他——她的针上是淬了剧毒的,没错,至少是世人眼中无药可解的毒。
看着对方脸上痛苦的神色,她举手,正准备为对方解毒——他为救她而受伤,而她不喜欠人,即使她那时并不需要他救。
猛然间心口传来一阵寒意,梦古伶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因为过近的距离而失败,在冰冷的利刃刺进胸口的前一瞬,梦古伶头痛欲裂——
“萸姬!”在失去意识前的了一刻,梦古伶倔强地抬了头,看见的却是收回握在匕首柄上的手,伸手将她推下悬崖的——上官吟。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她死了,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016 劫后余生
缓缓地睁开眼,梦古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这的确是一个舒适的地方。
“您醒了。”床边传来柔软的女声。
“嗯。”梦古伶淡淡地应了一声,支撑着坐起了身。
头很疼,胸口很疼,全身都很疼。
很好,这代表她还活着。
那么,也代表着有人要遭殃了。
“您心口还痛么?”
“可以忍受。”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这样的疼痛都可以面无表情承受下来?”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宛转到令人柔肠百转,美妙到令人怦然心动,却偏偏又带了那一抹邪肆的味道,糅合起来却莫名地动听到令人忍不住想去一窥他的容颜——究竟是要怎么样风华绝代的人,才能够拥有如此动人的声音?
不过,这是相对于常人而说,不能随意用到梦古伶身上。
“理由。”她没有去看门口的人,垂着眼睫看自己的手指——据说,喜欢看自己手指的人是自恋的人,那么,她们四个该都能算是自恋的人吧?
“我救你,不过是看你有相思泪。”他笑,笑的声音却无心。
“相思泪。”那应该是她从水祁间体内提出来的那一颗。“还有呢。”
“你是医者。”他依旧笑,唇畔那抹笑意味不明得令人费解。
“目的。”
若你能救他,你便可安然无恙得出去。”
“若我能救但不救呢。”
“你说呢?”
梦古伶第一次抬眼看向对方,而对方也正看她,于是两人目光相撞。
那是一张美到极致,完全凌驾于性别之上的脸。比起她的清冷之美来也毫不多让。
她准确地在第一瞬识出了是他,而不是她——她毕竟是顶尖的医者。
不过他之于她,不过是路人而已,她并不会赋予一个路人过多的关注与情绪。
同样清晰地看到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梦古伶敛眸,“人在屋檐下。”
“很好。”他过来扶她,而她顺从地下床。
“你不怕万一你医不了他?”他扶着她,在她耳边轻语。
“若我说不,那么世间无人能治。”
“那样最好。”他轻声地笑,温热的气息自她耳际拂过,而她——似是没有感觉到地继续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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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至门口,她便顿住了脚步,眸子深处流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好奇特的药味!
她完全可以由此断定此人已经失去意识多年——确切地说,植物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子眼底也流过一丝诧异——虽然她的表情波澜不惊,但她的脉搏,方才的确是有了波动的——换言之,她只闻了药味便清晰地知道了里面人的状况!
心底突然腾起了小小的愉悦,她的医术,应远在他之上,那么,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办得到吧?
梦古伶继续移动脚步,男子跟上她的脚步。
绕过了屏风,梦古伶见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只有胸口时而的起伏才能够告诉旁人——他还活着。
只是——那张脸……
梦古伶聪明地挣开了他的手,她知他在刚才搭了她的腕的。
那张脸,居然与水祁间一模一样!
“怎么不早医。”此人起码已经这样躺了三年了。
“三年来我一直尝试,但无人能医。”就连他一向自负自己医术绝顶天下,也对此无能为力。
“你觉得我能救?”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她看向他。
“我——别无选择。”
“你可知他大限将近。”
“我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不择手段逼她来医他。
“你怎知我能医。”
“你能。”他看着她——是的,他没有看错,她周身散发的自信甚至自傲的气息,即使在她看到病人之后,也未曾有过改变。
“若我医他,你便欠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个攸关生死的誓言,却被他说得不咸不淡。
梦古伶偏了偏首,长指射出一根银针,稳稳扎在了床上人的颈间,“我明天给答复。”然后悠悠然走了出去,不见丝毫受伤的样子。
男子微微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照理来说,她身体此刻所承受的痛楚,绝对可以让一个平常人瘫倒在床上毫无行动能力的。
不过——以她所受的伤,她理应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的。那一刺刺得又准又狠,看伤痕,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道,又是在极近的地方动的手。
但是她活下来了,且活得好好的,如一团云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却又好奇心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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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古伶信步地走着——说是信步,也不确切,她挑选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着。
她急需一个没有人会去的地方。
逐渐的,随着天色的渐暗,她到达了一片树林。
古代人果然都很富有,到处都能种树,以前她也不过在德国有一个城堡外加一片森林罢了。
在视线范围内随意选择了一棵树,梦古伶坐到了树下,只是坐着,一语不发,眼神清澈。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月亮都升了起来,那一直静止着的身影才微微地动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一轮皎月。
“你怎么那么傻……”依旧是漠然的嗓音,却带上了一丝平日未见的茫然,“你明知道的,明知道你会死的……”
似是感觉到了寒冷,梦古伶伸手抱住了双臂。
她是个特异的孩子,自幼时便带了上辈子的记忆——然而后来,在她的体内,产生了另一种人格,黑暗的人格。
她以分裂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封印住黑暗人格的蠢蠢欲动,却在分裂之时受了不知名力量的干扰,刚刚逝世的萸姬的灵魂居然与她的黑暗人格结合在了一起,并且产生了新的人格。
从那时起,她们便生活在同一个躯体内,白天是梦古伶,晚上是萸姬。
她原本以为她们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这个躯壳死去的——
可是——
在匕首刺入心口的那瞬间,萸姬居然能够压制住阳光下的她,控制了身体——她从来不知道,有两个灵魂的人,有两条命。
于是,在萸姬的灵魂灰飞烟灭之时,她却活了下来。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力有那么大……我现在,居然有点想念你呢。如果你听到这话,一定会很开心吧——我会为你报仇的,也是为我自己报仇。”
紧了紧手臂,梦古伶蜷起了身体,想起了一首她最爱的歌。
从没有人知道她会唱歌,其实是,大家都不会去想,梦古伶,会唱歌。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
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
那个人来不来呢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天黑了
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
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地
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
泪痕冷了
“萸姬……”才说出口两个字,却听得脚步声远远传来,虽说距离还很远——但如果对方耳力够好,应该能听得到她所说的两个字!而这两个字,足够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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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交易成功
念头一动,梦古伶的身影便消失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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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念寒自房内走出来,负手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感觉心头一阵说不出的乱——今天那个女人,她绝对有把握治好羽的。只是——她为什么还要考虑?身负着本应丢了性命的重伤,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居然还能跟没事一样,她绝对不简单——她究竟是什么人?
突然,君念寒敛了呼吸,凝听空气中传来的微微的震动。
似乎是——歌声!
脸色微微一变——这里向来戒律森严,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唱歌?
身形一动,他循声掠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歌声逐渐清晰——那是令人心痛的曲调,寂寞而倔强的歌声。由微微嘶哑的声音唱出来,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心弦的味道。
他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被勾起了好奇心——是怎样的人,才能够唱出那样的歌声?
他的定力一定是变差了,怎么会突然如此容易被旁人所影响?
一曲似乎是要完了,歌声逐渐转低,轻灵地,不留痕迹地勾勒完了最后几句词。
猛然间,耳旁听得了两个字,那两个字的震撼力是如此之大,几乎让疾行中的他身体失去平衡。
那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声,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