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上驾到”的通传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永琪和小燕子相互对视,两人都是惊讶,谁也没想到,皇上怎么就这么突然来了。
但下一刻,小燕子还是反应了过来,想起过往日子的种种,憋着嘴巴赌起了气来,任永琪怎么拽她,她就是不肯随永琪一起去迎驾。永琪无奈,夫妇俩拉扯间,乾隆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永琪大惊,赶紧跪下请安,再看小燕子,索性别过眼睛去,不看乾隆和永琪。
乾隆暗笑,摆摆手,示意永琪起身。并不急于坐下,反而反身站在了门口,望着院子,朗声感叹:“哎,这永琪的府邸,朕是有日子没来了,真是越来越有模样了,这都是咱小燕子福晋的功劳是不是?永琪啊,朕好生羡慕你啊,咱们这个迷糊格格,楞是被你改造成贤妻了。”
永琪站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赔笑。再看小燕子,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任凭乾隆父子在这儿怎么给她戴高帽,她一直是一番“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乾隆笑笑,终是走到小燕子身边,低下头,轻声问:“丫头,怎么,还在生阿玛的气不成?”
正如小燕子福晋一直所说的那样,她是个最受不了别人对她好的人。
其实,从乾隆笑着走进门,她已经意识到,她的皇阿玛,这一次,又是来主动“讲和”的,这让她原本满是愤愤的心,已经软了一大半。可是,她的心里那份别扭就是没办法过去,想到乾隆对皇后的不公,对永琪的不公,她的心里就很是难过。于是,她只能就这样僵着站在那,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乾隆。
看到小燕子不为所动,乾隆轻叹一口气。“孩子啊,你以为,你的阿玛就真的昏庸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兀自坐到一把太师椅里,乾隆幽幽地讲起了发生在江南的所有故事。
江南自古就是个如画的地方,以出美景和美女为特点。所以,当乾隆皇帝的圣驾光临江南的时候,地方官员陪伴着皇帝欣赏完了江南风光后,必不可少的,就是要奉上这江南美女了。
夏盈盈就是这众多美女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那日,她正和姐妹们放舟江上,吟诗唱曲,好不热闹。谁知道,她们的歌声不偏不倚正好传入了正乘坐画舫游江的乾隆耳里,于是,地方官员眼睛一亮,夏盈盈和她的姐妹们就这样被请上了龙船。
若说刚刚吸引乾隆的仅仅是夏盈盈曼妙的歌声的话,那么,当夏盈盈真人站在乾隆面前的时候,乾隆已经完完全全被惊呆了。因为,眼前的夏盈盈,眉宇间赫然散落着雨荷当年的神韵。这样惊人的相似,甚至连雨荷的亲生女儿紫薇也被震撼了。
而接下来,盈盈“奉旨”唱歌,更是直唱进了乾隆的心中。
天茫茫水茫茫
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记得当初芳草斜阳
雨后新荷初吐芬芳
缘定三生多少痴狂
自君别后山高水长
魂兮梦兮不曾相忘
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天悠悠水悠悠
柔情似水往事难留
携手长亭相对凝眸
烛影摇红多少温柔
前生有约今生难求
自君别后几度春秋
魂兮梦兮有志难酬
天上人间不见不休
前生有约今生难求
自君别后几度春秋
魂兮梦兮有志难酬
天上人间不见不休
歌声悠悠,句句唱得仿佛都是雨荷的心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让乾隆和紫薇都不由得一震,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这般巧合。
乾隆就这样陷进去了。他感动地相信,这是雨荷在天有灵,感受到了他心底里存在多年的迁就,附身于盈盈的灵魂之中,在江南与他相遇,给他一次弥补的机会。他拉着盈盈的手,久久不肯让她下船,任凭盈盈一再重申,自己要回去了,自己的姐妹在等自己。
最终,夏盈盈依然是执拗地不顾“抗旨”的罪名,毅然离开。但是,第二天,她依然被两个差役“奉旨”带上了龙船。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爱”,霸道到无法形容的帝王之爱?夏盈盈心中无奈极了。
当然,夏盈盈的“不情愿”在她的“歌伎”名号下,早已被忽略的无影无踪,在另外一条大船上,太后正狠狠地发着脾气,福伦半伏在下方,忐忑不安地,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尽管,他刚刚奉旨查明了夏盈盈的来历,得知这位夏盈盈姑娘,虽然沦落风尘,但却是清清白白,虽有一张俏脸孔,但却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女。很多官宦子弟,为博她一笑,不惜拍下重金,但她却从来不为金钱所动,除了定期的表演外,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和三两姐妹登上画舫,放歌江心,好不惬意。
“福大人,依您的调查,这个夏盈盈,有没有可能真如皇上所说的,是夏雨荷的转世呢?”晴儿询问。
“回晴格格的话,前世今生的事情,书上确有记载。至于这位夏姑娘是否就是当年的夏雨荷转世,这,恐怕只有皇上才可以定断。”福伦回答,他并没有见过当年的夏雨荷,只是听尔康当年曾说过,夏雨荷和紫薇这一对母女在外貌上十分相似,那日,见到夏盈盈,他虽没有乾隆本人和紫薇的惊讶,但是,经过紫薇的点化,他也觉得,夏盈盈眉宇间确实同紫薇有几分神似,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与雨荷也有几分相似呢?福伦悄悄在心里揣测着。
“不行,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雨荷转世。单凭她是风尘女子,我也不能允许她如此迷惑皇上!”太后忽然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而后,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后和容嬷嬷主仆,“容嬷嬷,你这就去给哀家看看,看看那个狐媚子还在不在!”
接到这个命令,容嬷嬷有了片刻的迟疑。自那顿板子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陪伴着皇后深居坤宁宫,皇宫里的一切仿佛都和她们没有关系了。她知道,她的皇后主子已经在心里彻底摒弃了所有,只单纯地做十二阿哥的母亲,并且在皇上需要的时候,锦衣华服地走出来,做一个凤冠在身的“皇后”,以诏天下,仅此而已。别的,她们很久很久都不再过问,也不愿意再过问了。就在这份“不过问”下,令妃生下了十六阿哥,就在这份“不过问”下,她们曾经的“敌人”由一个野丫头正式变身成为了西林家的正牌格格,就在这份“不过问”下,四阿哥被剥夺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贵妃金佳氏也拜儿子所赐,彻底在后宫失去了势力。
她们的淡然,在这么多变迁里越漫越浓,以至于,她们并不愿意再多过问任何事情,哪怕是皇上的事情,是“皇后”的夫婿的事情。
“老佛爷,这……奴才以为,皇上自有打算,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吧。您也要注意身体……”容嬷嬷怯怯地说着,委婉地拒绝,却不想,话没说完,就被太后严词打断了,“皇后,哀家知道你们主仆这些年的心思,可是再怎么变,你皇后的身份没有变,既然在其位,这后宫女眷的事,你就必须得过问。否则,你怎么对得起皇后这个称谓,又怎么对得起哀家对你的信任!”
太后言之凿凿,容嬷嬷唯有汗颜。看了一眼皇后,只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容嬷嬷下了决心,转头奔了皇上的住处而去。只是,老嬷嬷精明一生,却怎么也没有算到,自己这一去,就这样了解了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主子唯一仅存的尊严…皇后的身份。
皇上的住处,皇上正横眉冷对,只是因为夏盈盈一再的冷言相对。“皇上,请不要再以雨荷为由为难盈盈了,盈盈以为,这是皇上对盈盈和雨荷的双重亵渎。皇上若是真爱雨荷,当日就不该丢下她不理。皇上今日若真爱盈盈,也不应该仅仅是因为盈盈眉眼之间有雨荷的神韵。夏盈盈就是夏盈盈,永远变不成夏雨荷,所以,皇上也请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盈盈可以为皇上唱歌,但是别的,还请皇上自重!”
夏盈盈的不为所动和冷漠让乾隆大为恼火,所以,当容嬷嬷的影子映在窗棂之上的时候,乾隆的怒气终于找到了转移的地方。“朕以为你们终于转性了,原来你们还是死性不改!”瞪着容嬷嬷,乾隆恨恨地说。
于是,一封血书很快呈到了皇上的面前,皇后娘娘亲笔书写,力陈皇上冤枉了她们主仆,她们并无任何恶意。同时,也力陈皇上不宜与夏盈盈有任何瓜葛,因为皇上是“天子”,天子是永远不可能与风尘搭上关系的。
乌拉那拉氏皇后,纵使淡然,纵使冷眼旁观,却终究是改不掉骨子里那份不容侵犯的骄傲………面对不爱自己的丈夫,那份仅存的骄傲,可以被冷落,但不能被误解的骄傲。“是时候告别了……”皇后一声轻叹,举起了铜镜前的剪子……
“无发之人,何以母仪天下……”收到皇后的断发,乾隆一声轻叹。于是,天子一封黄绢,结束了乾隆朝第二任皇后最后的使命。
“这样很好,容嬷嬷,从此,我又可以做我自己了,乌拉那拉氏。伊娴,进宫二十年了,我差点就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最原始的身份了……”
听着乾隆讲述这个故事,小燕子不禁想起了那日在静心苑里,皇后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的这句话。
“皇阿玛,您真的误解皇额娘了。”小燕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燕子的声音,让乾隆眼前一亮。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开心之后,他陷入了沉思。
“孩子,阿玛以为,现在你一定在想,这宫中的女人,实在是悲哀,对不对?”乾隆问。
小燕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阿玛以为,最悲哀的,其实是这些宫中的男人…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乾隆幽幽地说着,直视着小燕子眼睛里闪出的不解。
“人们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痴,却永远都是动情容易守情难。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守,只是,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身上永远背着比一个‘情’字更重的东西,也就是这种东西,让我们有的时候,不得不忽略了‘情’。孩子,说来,阿玛要谢谢你们,是你和紫薇的到来,让阿玛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有的时候,‘情’,也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东西。奈何,阿玛不再年轻,过去的光阴,我无力追回,只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偿还我年轻时候欠下的债。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最终放了香妃远走,从心底里,我希望她可以幸福,如果她和她的沙能真的幸福的飘落于尘世间,那我,愿意成全了她。这么多年,后宫之中,我独信令妃,是因为我知道谁是身边对我最尽心的人。至于夏盈盈……”乾隆低叹一声,“朕承认,她说的全对,朕喜欢她身上雨荷的气息,多于喜欢她本人。所以,朕确实没有资格用她来做替代品,朕已经老了,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还债了,所以,朕不愿意再欠债了,朕放手了,放了她……”
乾隆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哀怨,这样的气息,让小燕子从心底里觉得心疼,她忘记了怄气,轻轻在乾隆膝下蹲下身子:“阿玛,您是万岁万万岁呢,怎么会这么快老呢?”
“万岁万万岁?呵……”抚摸着小燕子的发丝,乾隆笑得高深莫测,“燕子,阿玛好羡慕你,你总是那么好运气,爱新觉罗家的情痴那么多,偏偏让你一开始就遇上一个懂得‘守情’的永琪。你可是他的‘死穴’啊!朕的女人们,要是有你一半的好运气,恐怕……”乾隆再次深叹,许是想到了什么,“娴儿,恐怕这辈子,他也是朕的‘死穴’吧……”
乾隆的视线,透过小燕子,仿佛飘向了远方,那里,是年轻时,他与娴儿的初见。那个伶俐精明的娴儿,是她清澈的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却不想,这个错误的相遇,却成了他与她一辈子错误的开始……
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
情债,终究是个没办法偿还和弥补的东西。所以,永琪、小燕子,孩子们,你们放心地去爱吧,一辈子永远地爱下去……
乾隆再次看向小燕子,父女俩终于露出了冰释的笑容。
半年后,废皇后乌拉那拉氏抑郁而死,病逝于紫禁城静心苑。侍婢容氏自刎陪葬。
乾隆皇帝下诏,以皇贵妃礼安顿乌拉那拉氏,命其亲子皇十二子永璂主持操办葬礼。同时,乾隆皇帝呆在南书房里,面对窗子沉思,“娴儿,下辈子,找个平民男子嫁了吧。莫再入宫门,莫再嫁皇室,莫再……遇见……朕,也许这样,你也会幸福的……”
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小燕子福晋已是大腹便便。她坐在窗前,悉心地看着明月正在忙活着绣一双大红色的宝宝鞋。太医已经扣了脉,告诉永琪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女孩子,这让永琪很是高兴。其实,只是永琪不知道,期盼到这个女儿,她比永琪还要高兴百倍。因为,她生下这个女儿,不仅仅是可以给家里再添一个孩子,还能给永琪带去一份希望,没有什么,比让永琪高兴更能让她小燕子感到开心的了。“孩子,你一定要乖乖地长大啊!一定要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额娘要亲手把你打扮成全天下最漂亮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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