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冶,你很没安全感呐。阳光型的,温暖?象聂江么?可是太阳是要落山的,就算是向日葵也会迎来黑夜,到时你又会怎么办?”林昱说。
牧冶不再说话,林昱赶紧道歉:“对不起,阿冶,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聂江的。”聂江曾是牧冶心动的男生,两人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大一结束时,聂江表白,全宿舍的人都看出牧冶很开心。可是牧冶坠崖后,聂江只看过二次,得知牧冶会成植物人后就不见人影,俄尔传出与艺术设计学院一女生双宿双飞去了美国,这些躺在病床上的牧冶是不知道的。等她醒来,自是昔人已如黄鹤,再也联系不上,还是田园硬着头皮说了。牧冶在发了几天愣又狂睡一天后,忽然对她们说:“也好,也不算是开始过。”便正常了起来。
女生宿舍里安静了下来再也无话。
你眼里的到底是哪个她
客厅里,牧华对辛追说:“小冶有些想法,你不一定能接受吧,包括你后来说的你的另一位夫人怀孕,小冶反应激烈出乎你的意料。一来你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一夫一妻制的,二来你不了解我们家,如果你要知道我们家是怎么样的,你就会了解小冶知道这事后为什么这样的情绪。”紫依和卓青刚帮权婶弄了水果从厨房里出来,听了这话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原本准备上楼的程夷非也退了回来。
牧华英俊的脸上忽然带上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们这里是一夫一妻制的,可我的父亲牧子明却也有过三位太太,我、小放、小冶的母亲都各有其人。牧子明的风流好色已经是圈内共知的事了。我母亲,算是元配吧,在婚前就知道他风流,但两家家世相当,是家长定的婚事,再加上他对女人一向温柔,很会哄女人,我母亲便也接受了。初时他对我母亲应该是挺好的,因为我小时候很得宠;可是那时间也维持得不长,应该不超过三年,父亲便冷淡了,他倒从不恶形恶状,只是疏远和不回家,那些风言风语很快便传到家里来了,我母亲责问他,他也不否认。我母亲是个性子刚强的女人,于是便要求离婚。那个时候,离婚的人还很少,离婚的女人独自生活也并不容易,还好我外公家也有些家底,不至于委屈了我母亲,但我,一向重视子息的牧家是决不肯放的,所以我就被留了下来。那一年我五岁多,六岁不到。
还没到半年,我父亲便又结婚了,续弦的是小放的母亲,此时小放已经二岁了,他是我那继母在我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生的。小放的母亲原来是个护士,是我父亲在一次生病住院时认识的,那倒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心思也全化在我父亲的身上,对我不好也不坏,但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爷爷在一起,所以影响也不大。我本来不喜欢小放,但后来看到他妈妈对他也不在意,只管去盯梢我父亲去了,便与他有了同仇敌恺之心,再加上他长得漂亮,漂亮总是容易引人怜爱,小放也喜欢粘我,我们便成了一帮的了。不管家里有没有老婆,我父亲一直是女人不断的,就是那个滕毅的妈妈吧,也曾是我父亲的亲密女友之一,她也是个很美的人,一直痴心地等待着父亲,一直等到小放的母亲进门,才死了心嫁入滕家。小放的母亲自己也算是小三转正,因此盯我父亲就特别紧。而且性格泼辣,不会隐忍,常和父亲大吵。”
卓青插嘴道:“什么是小三?”
“就是夹在夫妻间的第三个人,情人。”紫依回答,看着牧华和程夷非都微笑地看着她,又解释说:“这个,嗯,我这两天看电视时看到的。”
牧华笑了下又接下去说:“我那时候听到他们吵架,父亲说:‘我娶你,不是因为你生了牧放,而是我看你不争名份,很安静的。没想到结了婚,你就成这样了!’小放他妈妈也回答:‘以前不争是因为我知道我没资格争,现在我是要看牢我的丈夫,有什么错?’那年头也不象现在有私家侦探可代劳,我那继母都是自己开车找人,结果有一次被她抓了个正着,生气之下开车出去,出了车祸,人就那样走了。小放那年也只有六岁,从此以后很沉默,变得有点冷眼看人。现在想想小放妈妈也不容易,她想必是真爱过我父亲的,一个没结婚的女人生下孩子,独立抚养,虽然我父亲没少给钱,但养育的责任却是只落到小放妈妈身上的。”
“父亲看上去伤心了一段时间,就又开始张罗结婚。他的那些情人们活动也挺多,常有人跑来讨好爷爷或是我和小放。结果让她们跌破眼镜,我父亲娶了小冶的妈妈,就是文姨。文姨家是书香门第,小冶的外公曾是晨江大学很有名气的教授,著作等身,因此家境也算是很好的。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明白,文姨为什么会嫁给我父亲,我父亲那时已经三十四了,人是相貌堂堂的,身家也有,但在婚姻中的名声实在是算不上好。”
“文姨却真是一个好女人,人非常善良。小冶这点实在是象她。虽然她长得不如小放的妈,甚至不如我妈,但气质清雅,性格温柔,脾气和顺。那时我十岁了,当然不肯叫她‘妈’,小放生母刚死没到半年,脾气又别扭,那是更加不会叫了。文姨当时只是微笑,该怎么还是怎么样,为我们准备的东西都很细致,小放那时刚上学,接送文姨都不假手司机,都是自己来的。我父亲好象是把我们两个一气就扔给了文姨,根本不考虑我们之间会产生怎么样的矛盾。我们当时肯定是没少给文姨气受的,但文姨一句也没跟父亲抱怨过,他一直以为家庭非常和睦的。但这些我爷爷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曾教训我们,文姨却说:‘小孩子嘛,习惯了的事情对他们很重要,没那么快变的。他们俩也算是乖的。’我们对文姨态度转变是在文姨怀小冶的时候,她好象一点也不怕我们使坏,时常让我们用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听听小冶在肚子里的动静。那时父亲到山西投资煤矿去了,爷爷重病,家里只有帮佣的人,我们那时如果使坏,她真是很无助的。但是文姨对我们是全身心的信赖,还在电话里对父亲说‘小华和小放很懂事,会帮忙的。’那时候我忽然对小冶的出生很期待,也觉得自己很能干。文姨挺着大肚子去医院看爷爷做产检,我也跟着。”
“小冶出世时真是太阳出世,父亲投资的煤矿已经有利润,因此给她取名‘冶’,我们也早把跟文姨作对的心思放到观察小冶成长中去了,粉嫩粉嫩的女娃娃,真可爱,想不爱都不行。小冶百日后,爷爷去世了。他其实是强撑到那个时候的,他说我父亲娶的女人里就算文姨最让人心疼,只可惜我父亲说不定又会辜负人家。结果呢,当然是被说中了。小冶二岁后我就看出来了,父亲那时长驻山西,电话也少了。起初那些女人只是暗动,故意传些话什么的,但小冶七岁后,大概她们都了解到牧太是个善良可欺的人,竟闹上门来了。那时候我在外上大学,帮不到她,小放倒也赶过几个。但父亲对文姨是信誓旦旦的,说都是逢场作戏,竟要求她大度一点。又给她买礼物赔罪。文姨性格还是偏柔弱了一点,人越来越沉默。他们都不知道,小冶是全看在眼里的,女孩子敏感,比我和小放那时受的伤害更深,我们还有爷爷处可躲,小冶因为一直跟着文姨,对这些上门争宠的女人竟是避无可避。小冶此后讨厌父亲,话也不愿意多说。小冶其实是个很聪慧的孩子,三岁时就能认很多字,所以五周岁半就上了学,到七岁时都上三年级了,年纪比人家小,功课却一直没落下的。七岁后,小冶忽然变得非常用功,成绩窜到年级第一,中间还跳了一级,十岁就上了初中。她十一岁那年,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刚好是暑假,回来看小冶和文姨。我父亲的以前的秘书上门大闹,我和权婶把她赶了出去,但文姨终于崩溃,疯了,时醒时疯。醒时就坚决要求离婚,倒是父亲起先不肯,小冶的外公早已过世,两位舅舅分别从新西兰和加拿大赶回,大舅舅对我父亲说:‘你既然已然不要她了,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难道你想生生把她逼死吗?’当时小放也很愤怒,说‘你已经害死我妈了,还想再逼死文姨吗?她都已经这样了!’最后还是法院,哦,就是衙门判离的。文姨这种身体状况抚养小冶肯定不行,所以小冶判给我父亲。但小冶死活不愿意跟着父亲,文姨上庭时是好的,一听小冶要给父亲,眼看着就要发作,我于是向她许诺:‘小冶就跟着我,绝不让她跟着父亲,我会带她长大成人,看着她得到幸福’。”
“大舅舅要带文姨回新西兰休养,文姨一向柔顺,却在走前违拗大舅,坚持要拿到赡养费和自己该得的财产。我父亲在钱财上倒是不会为难任何人的,也痛快地给了。文姨把房契存折统统给我,说这些都是小冶的,让我为她打理。我后来不想进父亲的企业,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开了一家公司,我母亲给了我一份资金,十一岁的小冶当时对我说,‘妈妈给我的钱我还用不到,哥哥你拿去用吧’。我现在的公司其实也有小冶的一份啊!”
客厅里很安静,权婶餐倚厨房门口,眼里也闪着泪花。静默了一刻,牧华又继续说:“文姨走后,小冶的学习成绩一路下滑,开始我以为是年纪小跟不上,但后来却发现是她自己不想学。问她,也常沉默,后来有一次被我逼急了,说了一句‘妈妈走了,我学得再好有什么用!’原来当初她成绩突飞猛进全是为了能为文姨争口气。最让我难过的是;她在看电视的时候,看着那些后宫剧;为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的,会说‘女人为了争宠而对付别的女人,再漂亮的脸看上去也那么难看。这样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个男人。’那时候她才十三四岁吧,这种早慧,我宁可她没有。”
你眼中的到底是哪个她(二)
牧华又继续说:“我们家虽非大富,却也算是家境殷实。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我父亲对小冶一直是很宠爱的。但是他的宠爱也只在于不断地给钱,只要小冶想要的东西,小冶想学的东西,我父亲没有不答应的,包括后来小冶学习成绩下降,我父亲知道了竟然只说了句:‘只要她开心点,读书怎么样有什么关系,我牧子明的女儿还能嫁不出去?’。可就算是这样,我们三人包括小冶一年也看不到他几次。市中心我们原来住的寓所在他们离婚的时候是给了文姨的,文姨走后,小冶一直不想住在那里,想住在这所别墅里,但因为这里偏远,而小冶还要读书,我没有答应,只有寒暑假才住在这里,直到小冶读了大学,离这里近了才常常住这里,市区倒是临时呆呆了。这座别墅是小冶一岁时,文姨请人翻建文家的老宅建的,她觉得这里才是她妈妈的家。自十一岁后,小冶再也不象小时候对父亲那样亲昵,也不再盼望父亲回来了。”他抬眼看了一下辛追:“所以,如果你觉得供她锦衣玉食,宠着她,保住她的地位,便是对她极好,那便错了。这些她哪样没有,她从文姨身上,从我父亲身上看到了教训,她要的是一个能真正给她呵护的人,既已许诺便能守诺。而不是象我父亲那样,给出的许诺有很多,却是谁也不能让他守诺。那个当初大闹我家逼疯了文姨的秘书,结果我父亲不但没娶她,反而只是给了钱,让她去国外管一个办事处去了,远远地打发了出去。所以在小冶看来,如果没有忠诚,她就觉得没有安全感。”
紫依叹口气说:“那还是原来的方家小姐快乐一点呢。我家小姐也有二个哥哥,待她也是很好的,只是没有象牧大哥那样兄代父责抚育她罢了。我们家夫人也在小姐七、八岁时候去了。方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很宠爱。那方老爷也很关心小姐的,在家时天天要问小姐今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出门在外,回来总给小姐带许多礼物,小姐在想什么老爷猜猜都知道。所以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初小姐那么不愿意,老爷为什么还逼她嫁给……”她本来想说“那么冷冰冰的凶狠的一个人”,看看了辛追,又咽下去。
辛追苦笑:“我原本对娶谁是无所谓的,一个是母亲定的,二个是皇上指的。两个都是皇亲,一位是出名的美人,一位算是才女。倒是母亲当初指腹为婚的方家只知道是南方巨富,托人打听后才知道方家小姐性格温顺柔弱,应该是个好相与的人,后来又知道她曾师从国师,也该算是有才的了。但我没想到她这么个温顺柔弱的人会逃婚,却又遇上了我,我当时正从阳南请程夷非回京治病救人,夷非救了不慎跌落溪涧的她。后来我才慢慢发现她表面上看来是温顺柔弱的,骨子里却又刚强,主意又多。我那时还想着这可能是她跟着国师的缘故,比较有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