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已经是自己少年时看不起的那种女人，故步自封，得过且过。我不敢冒险，也不再对生活抱有什么浪漫的幻想。王子公主快乐幸福的大结局，我早就不再奢望。童话毕竟是童话。就像我们今天这样的重遇，仔细想来很富戏剧性，仿佛有什么神秘力量，或是有什么人在操纵指挥着一样……”我坦然地看着他，直言不讳，“我对你有疑惑，我对生活也有忧虑。你的提议并不是我所渴求的东西。”
我对以前那个男人的模样已经不复记忆，况且那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完全可以把我们当做一段无关紧要的过去，轻轻淡忘。我不是什么倾城美女，也没有什么丰厚的背景和财资。他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而且那些选择中必然也附带着——他会有其他的子女。
“你也没有必要执著于过去，我想，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的表情并没有沮丧。事实上，他对我说的话，一点意外也没有表现出来。
“是的，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或者说，如果我们没有发生意外，没有孩子，一切当然会不同。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在哪里，我也知道，我的儿子活泼聪明，善良健康……他就生活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他的母亲……却不肯让他拥有一个他渴望得到的完整家庭，也不愿意他亲近他在这世上另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是他的父亲，你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没有试图否认这一点，你仍然可以来看他。”
他说：“可是我要的不是偶尔来看他，我希望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
我看着他。我并不想。我有太多肯定不了的事情。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他笑，“好吧，又绕回来了。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你不用现在就急着拒绝我。”
从茶室出来，他没有再上楼，我连再见也没有说。他上车，我就转身走开。进门却差点被儿子吓一跳。他已经摘掉头盔，正趴在窗口，认真地看着远处。
“你……”
“爸爸走了？”
我有点生硬地点点头。
“妈你不喜欢他，是吗？”
我无语地看着儿子，这孩子真的很敏锐。
“我觉得你们不大像是失散很久的情人。唔，准确说，连朋友都不大像。”他站在那一大丛玫瑰花旁边，抚摸着那热烈的、像缎子一样的花瓣，“爸爸这个人好像很不简单。”
2
儿子的话让我有点紧张，在我的再三叮嘱下，他保证不用自己的能力做哪怕一件很小很不起眼的事。这里不是我们独居的小行星，天知道这里的天上地下有多少双电子眼？一点小小的疏漏，也会露出天大的马脚。
第二天，李汉臣一大早就来了。他穿得比昨天随意得多，但是我只看一眼就竖起了眉毛。这位先生身上穿的那件手工编织毛衣，一看就知道绝对是贵重货。而他搭在手上的那件看起来似乎可有可无的外套，不用再鉴定我也知道那是现在联邦里有价无市的，一种叫龙皮的材料做的。虽然龙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但是宇宙中无奇不有，在开发一颗新星的时候，还真被人们发现了。这种东西体长十几米、几十米不等，和那种壁画上的龙一样，有着蛇的身、猪的头、鹿的角、牛的耳、羊的须、鹰的爪、鱼的鳞……完完全全就是那壁画上的龙的再现。当然，这种动物值得好好保护展示，可是也有人热衷于用另一种方式展示它的难能可贵——穿在身上。
我的眉头皱起来，看着他那件衣服。
第四章 选择（3）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只对我说了句：“我不知道原来你是环保协会的。”
没等我说话，他就对儿子说：“来，来，看看别人送我的礼物。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想看看龙皮是什么样的。”
果然他说得没错，儿子现在绝对没有什么环保概念，而且我觉得这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他曾经还很高兴地告诉我他在游戏中的战绩，又杀死了什么怪兽得到了什么珍贵道具之类。
好吧……龙毕竟离我们的生活很遥远，而且他只是看看龙皮的外套，又不是真要自己去杀一条龙玩玩。
儿子欣赏了一会儿龙皮外套。李汉臣问他今天想不想去哪里玩，儿子却说：“我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娱乐。”
这话可远远不像一个八岁孩子说的话。李汉臣抬头，微笑着扫了我一眼。
看我干吗？这话可不是我教他说的。
儿子抱着那件龙皮外套，像一个进行采访任务的记者那样提问：“你是做什么的？我是说，你的工作，你靠什么赚钱？”
李汉臣揉揉他的头发，“唔，我有一家注册公司，全名叫新联科技商贸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很广。”他停了一下，说，“我当然是守法经营的，不过……每个公司在处理税务问题的时候，都会多多少少用点技巧。”
儿子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这一瞬间我发现，血缘这东西真玄妙。在昨天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但是现在坐在一起露出狐狸笑容的两个人，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亲密关系。
“嗯嗯，我当然理解。”儿子笑眯眯地说，“连信息部也很人性化呢。以前他们将薪水分成两部分付给妈妈，一部分叫生活保障金，一部分叫信息加成费。合成一笔的话，妈妈就要交税了，分成两笔，金额不够标准，妈妈就不用交税。”
李汉臣这次看我的时候没有笑，眼里是温和和关切。
我知道我的收入不算高，不过我也没有让儿子挨过饿呀。就算是很贵的网络游戏设备，我也咬咬牙买了给他。
“当然了，偶尔公司也打打擦边球。比如，公司的货运飞船在飞一些偏僻的航线时，会在当地带一些特产，或是带去一些必需品。虽然这些……”
儿子睁着好奇的眼睛，“那不就是走私嘛……不过，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李汉臣微微笑着说：“比如，像靠近南拓星系那边的三不管地带……军火就是他们的必需品。”
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儿子却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叫：“哇哦……真酷。”
我没想到李汉臣这么坦白。虽然觉得他的性格不可能循规蹈矩，不过，他这么直率坦白地说自己走私军火，我还是有点意外。而且就我对他的认识，他所说的军火走私恐怕才是他的主业，而商贸公司不过是个明面上的掩护，纯属副业。
我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儿子兴致勃勃地缠着他问，走私军火是不是非常赚钱的事，是不是危险，如果遇到联邦缉私队怎么办。问题一个接一个。李汉臣耐心地一一解答，并不是敷衍小孩子的答案，而是把儿子当做一个大人一样。他的答案很简单，但绝不是糊弄。
我在一边听了几句，然后进厨房去看乔乔做早餐。
乔乔手艺很好。煎蛋做得十分完美，蛋黄圆圆的，饱满而晶莹，诱人想要一口咬下去。李汉臣站在小小的厨房门口，看着我慢慢地擦着盘子。
我回头，有点奇怪地问他：“你不陪他说话来干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忽然说：“我想起你以前唱的那首歌了。”
我愣了一下。
他说：“你没忘记吧？我们在蒙宝那里的中转站，你给那个在中转站外面乞讨的小孩水喝，后来还唱歌哄他别哭。”
我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低下头说：“是啊，我没忘。”
可是那个孩子还是死了，就在我怀中停止了呼吸，我那一点淡水救不了他。可当时，我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可以给他。我没有药，而他受到的磁辐污染又是致命的，没有药能救。
“爱是春风细雨，无论你在何方，都可以传达给你我的心意……”他低声说，“你就唱过那么一次，不过我一直记得。”
我轻轻嗯了一声，没接话。
“这些年虽然很辛苦很艰难，可是你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他慢慢地说，“他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我不是因为想讨好你才这么说，也不是因为儿子才向你求婚。我们失散之后，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在蒙宝那里一边流泪一边唱的歌，也没忘记你抱着孩子，看着他的那种爱怜横溢的眼光。”他声音低缓。我没留意他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手按在两边的桌上，将我拢在了他和桌子中间，“我是真的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相信，我们，我们一家三口会美满幸福。”
第四章 选择（4）
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会认真考虑，你不要步步紧逼。”
3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我对李汉臣还是很了解的。这人的一个突出品质，就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一上午很快消磨过去，李汉臣充当儿子的陪练，一起在游戏里拼杀厮混。午餐是乔乔做的，大家十分给面子，虽然材料简单，但是全部都吃掉了——老实说，原本做的分量也不太多，双文星上的菜卖得也并不太便宜。
收拾了碗筷，乔乔动作麻利地把可以做的事都做完了。我呆呆地站在一边看它忙碌，直到它停下来对我说：“女主人，你为什么不去喝杯茶，睡个午觉呢？这些活儿我完全可以一个人做完，而且做得很好。”
我有点尴尬，我并不是想和乔乔抢事做。只是，我需要好好地想事情。但是出去之后，面对那个男人，我恐怕没办法清醒地思考问题。不过，显然乔乔对自己的地盘有种母鸡护雏似的霸道情感，我只好怏怏地退出它的领地。
客厅里一大一小都在。李汉臣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儿子握着他一只手，头枕在他的腿上，眼睛闭着，神态很安详。
我心里突地一跳，紧接着就觉得两只眼睛都肿胀充血，脑子里嗡嗡的不知道什么声音。但我还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轻地在儿子肩上拍了拍。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手脚有点微微地痉挛，很快睁开了眼。一对上我的目光，他先有点茫然，清醒过来之后就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你，给我进来。”我没出声，用口型恶狠狠地对他说，一边注意看着李汉臣的动静。很好，他没有醒。
儿子缩了一下肩膀，动作很轻地爬起来，跟在我后面进了卧室。我关上门，确认这合成金属门的确可以阻隔声音后，转过头来，紧紧盯着那个坐在床边的家伙。
“妈……”
“闭嘴！你忘了我告诉你什么了！”
“我很小心的……”他辩解，“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发誓，我真的很小心的。”
我有种要晕过去的冲动，“问题不在于这个，你小心不小心我不想问。你答应过我，绝对不胡来！就算你说你小心一万倍，你也是违背了你答应我的话。”
他的头低了下去，小声说：“对不起，妈……可是，他是爸爸啊，他不是别的人……而且，我真的很想，很想多了解他一点。最起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紧紧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了头。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坐在他旁边，“那你，确定没被他发现吗？”
儿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而且，我也刚刚靠近，你就把我弄醒了。”
我点点头，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妈……”他欲言又止。我紧张地看着他，“什么？”
该死的，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好像看到一点点东西……”
我没做声，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的脸，希望从他的表情里可以找出一些端倪。
“很多血，”儿子抬起头，仔细想了想，“没错，应该是很多血，到处都是……”
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还有什么？还看到什么？”
他摇头，“没有了，真的，就看到一眼。”
我握紧了拳头看着他，不知道是要狠狠揍他一顿，还是大骂他一番。对我的叮嘱，他其实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吧？我知道，他对这个给予他生命的另一个人非常看重。生长环境的缺陷，让他太渴望更多的温情和家庭温暖。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没有一个所谓的健全家庭。有的孩子根本是生育中心出来的，所谓的父母对他们来说，只是提供DNA 的角色，不具有任何意义。
但是儿子不是的……他是个热情、敏感的孩子。也许我给了他太多的错觉，让他觉得父亲这个角色很美好，不可或缺。
我放缓了语气，慢慢地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肩膀，“别再做这种尝试了，你讨厌刚才看到的吧？”
“我只是……”他困难地说，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平静，“我很意外。我不知道那是他的臆想，还是他真实的记忆片断……”
“好了。”我打断他的话，“不管那是他的幻想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