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低下头继续吃饭。于昕比他有规矩多了,吃饭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可是我却希望他能够活泼一点,话多一点。不过,再多话活泼的孩子处在他这样的尴尬地位上,也活泼不起来。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音乐会有什么好看,但这是社交的一部分,就像那些贵族夫人小姐开茶会诗会一样,必须穿戴得整整齐齐坐那里忍受半天。好在音乐不算难听。儿子和于昕显然不知道这音乐会这么无聊,一左一右的,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沮丧。
我觉得好笑,小声说:“这首曲子完了,你们就出去吧。”
儿子眼睛一亮,小声问:“可以吗?没关系吗?”
“没事的。”我说,“本来你们来不来都不要紧。”
儿子果然神情一松。一曲完结,下一曲没有开始之前,儿子拉着于昕从侧门跑了。他倒是开心,于昕就没他那么厚脸皮,不太好意思地朝我点了个头,被儿子拉着跑了出去。
乔乔今天没有来,中午的时候被元正夫人传去接受内宫女官的培训去了。我翻着节目单,下面还有古乐编曲。我看到节目单的最后,本来还有一个叫寻欢的曲目名,上面却框了起来,显示是划除了。
我按了下手边的感应器,一个宫女过来,问:“皇后有什么吩咐?”
我说:“节目单是谁准备的?最后一个节目为什么选定之后又取消了呢?”
她说:“是这样的,这是礼乐坊的人拟定的。最后一个节目,因为表演的人身体不舒服,所以临时取消了。”
“是这样。”我顺口问,“要紧吗?表演的人是谁?”
“他叫苏醒。”
我点了点头。
宫女说:“真可惜,原来还以为可以听到他演唱的。据说他唱古曲非常好听……”
我想起在迷失城堡遇袭的那一晚,也有个女孩子说非常喜欢他。她的身体还好吗?迷失城堡已经毁了,她现在在哪里呢?我上次问起来,姜悟说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回家去了。这些日子很忙,也没有再想起她。
“苏醒身世也很可怜。他是孤儿,据说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姓苏,名字还是收养他的人给他取的。”
我心里一动,抬起头,“你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八章 陷阱(3)
宫女说:“是啊,好多人都帮着他寻找身世呢。据说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唱歌为职业,就是想让亲人看到他,找到他。”
我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他……有他的图像资料吗?”
“有的。”宫女说,“不过他的相貌据说做过修整,因为小时候的意外事件,脸受过伤……”
我觉得自己手心发热,似乎在慢慢渗出汗来,“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客馆住着。”
我低声说:“如果他的身体还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他。”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
可是,如果他是弟弟呢?
如果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如果……
我抬起头,“等音乐会结束,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宫女答应了一声去了。
音乐会剩下的曲目我都没有听出来是些什么曲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心神不宁过。等到音乐会一结束,我站起身,楼阁外面坐着的女子们都起身整齐地行礼。我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唯音阁。
一个面生的宫女过来,躬身说:“娘娘,已经吩咐安排过了,请您这边走。”
我跟着她进了一间开着栗子花的院落,这里像是个会客的小厅,比较幽静雅致。她退了下去,我坐在那里,摸着手边的一盏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小弟小时候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我和他……各有各的世界,并不是特别亲热。父亲对我们也十分公平、温和,有什么东西都是给我们一人一件,绝不会偏袒谁。如果我们偶尔不和,他也绝不会偏帮着哪一个。他一直公正又温和,是个真正的君子。
这里真的很安静,我以前没有来过这里。贺青元今天正好有要紧事,乔乔也没有过来,周围越静就越凸显出我心里的烦乱不安,可是却连一个可以说一说、商量一下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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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站起身。糟,这是陷阱。我孤身一人,和一个大名鼎鼎的风流娱乐明星共处一室,还是美男子!可是现在脱身已经来不及了……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我转过头,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年站在门边,朝我微微一笑,十分潇洒地行了个宫廷礼。这些日子见过无数人向我行礼,但好像没有哪个如他一般,明明是折腰行礼,却还让人觉得他高傲俊逸。
“皇后陛下。”他微笑着说,“听说您唤我来有事相询。”
我苦笑,已经到了这一步,让不让他进来说话,估计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是的,你坐吧。”
他的眉眼特别秀气。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不大可能是弟弟,我刚才得知的事情可能全是谎言,苏醒的身世并不像她说的一般。但是事已至此,担心那些也没有用。
“你叫苏醒?”
“是的,陛下。”他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我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他从容地坐了下来。
“通传你过来的人,有没有说我想和你说什么事情?”
“没有。”他说,“通知我的人说,我过来了就会明白。”
我示意他自己倒茶,“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掉进陷阱里面了。这里只有我和你,传出去就是莫大的一个丑闻。如果说我们只是坐一坐喝了杯茶,别人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他微微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是啊,我一进来也觉得不妙了。对我来说没什么,我们这圈子里的人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名誉操守可言的,但对您来说就不一样了。”
“你不怕吗?这种事与皇室扯上关系,往往并不会只影响到名誉,搞不好小命也会丢了。”
“陛下您都不害怕,我又怕什么呢?”他说,“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走也没有用了。请问您唤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我苦笑,“我在见你之前,以为你或许……可能是我失散的弟弟。但是现在看,应该不是的。他今年不到二十岁,而你应该已经不止这个岁数了。”
他笑着说:“您的眼力真好,是啊,我的公司对外宣称我只有十八岁,但其实当然不止这个岁数。您的弟弟……失散了多年吗?”
“是的。”我点了下头,“他小名叫球球,大名叫苏谨……我们数年前失散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果他现在不到二十岁,那么他和您失散的时候,应该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呢。”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我忙着出门,他追着问我有没有替他买一款新的游戏。我来不及理会他,就说回来再说……但是从那之后,一别就是数年。父亲说安排人送他离开了,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又怎么能不担心?他还是个小孩子,他能够明白当时出了什么事情吗?他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吗?这些年来他在哪里生活,如何成长……我一点也不知道。
“您不要担心,我相信,他一定活得很好,是个很出色的人。”
“谢谢你。”
我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接通了我和李汉臣的联络器。这个直通从送到我手边我一次也没有用过,但是这次没有办法了。
“……是,就是这样。你现在可以过来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把联络器关上,向苏醒点了下头,“你得多留一会儿了,等皇帝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他微笑着说:“我刚才就说,皇后一点也不害怕,一定是有了对策。”
是的,这种事也没什么可惧,只是麻烦。我倒不怕,但我得考虑儿子的感受。
“我想,你不介意我问一下你的身世吧?刚才那个宫女所告诉我的,实在让我忍不住去猜想……”
“啊,我的确是孤儿,是一场航空船爆炸案的幸存者,被人收养,然后一直长大。”
“你从前的事,都记得吗?你是原来就姓苏的吗?”
“是的,我都记得。我和妈妈一起生活,在去见姨妈的途中……发生了那意外……”
他的声音变低。我轻声说:“我很抱歉。”
“不,您也失去了亲人,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他的声音很动听。
我没有听过他唱歌,但我想他的声音一定非常悦耳,动人心弦。
“收养我的人对我非常好,虽然想起过去的事情仍然觉得遗憾,可是我想,现在的我也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安静的庭院,没有说话。
“我相信您和您的弟弟一定可以团聚的。”
我低声说:“谢谢你的祝福。”
李汉臣大概二十分钟后赶到了。他穿着黑色的正式礼服,正好,我穿着大红的衣裙,看起来倒像我们两个约好了见面的一样。
“介绍一下,这是苏醒。”我坐在那儿淡淡地说。苏醒站了起来,向李汉臣行礼。
“不必多礼。”他转头向我,“怎么会这样?”
我说:“我以为苏醒可能是我失散的弟弟,所以……叫他来问一声。”
第二十九章 捉奸(1)
南星云皇帝和皇后,在音乐会后喝茶的小院子里,被人捉了奸。而且当时我们,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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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臣笑了,很温和宽容,“如果他是,我一定也会注意到的。苏醒虽然也是孤儿,但是年纪对不上。”
“是啊。”我说,“不过我看到他,还是会想起弟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我走近李汉臣身旁,“如果可以,尽量给苏醒多一些方便吧。我希望他在南星云的工作能够顺利,过得更愉快轻松。”
“没问题。”李汉臣一口答应。苏醒道谢说:“多谢皇上与皇后的关照,我还会在帝都停留一周,有两场表演。如果两位能够来观赏的话,我将非常荣幸。”
李汉臣笑而不语,示意旁边的姚章送他出去。
“你今天怎么莽撞了?”
虽然是有点责备意味,但是语气并不重。“大意了。”我坦率地说,“被人利用了我的焦虑,所以才会弄成刚才的局面。还得多谢你过来给我解围。”
“谢我?”他看我一眼,“我的妻子被别人设计和一个男歌手单独待在一起,我赶过来解围,你需要向我道谢吗?”
我看着他,“不需要吗?”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算了,现在不讨论这个。你弟弟的事情,我需要详细点的资料,才方便帮你找到他。”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我仰起头看他,“现在我的名字,南星云已经人人皆知。而南星云之外的其他地方,只要可以得到资讯的地方,都会知道。如果小谨知道我在这里,他……应该会来找我,或是想办法传消息给我的。”
李汉臣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忙完这两天,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是的。”我想,真的有这个必要。
“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我没说什么事,不过他明白我指的是他身边可能有内奸的事情。他身边有人在算计,我身边也有人在算计。
等下出去我就得狠狠收拾一番,不然这些人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有的时候忍让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尤其是在宫廷这种地方。
我没抬头,抚着裙上的褶痕,“你干吗偷看我?”
“这话怎么说?”他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有第六感。”我抬起头。他倒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吧,就算我看了。我看自己的太太,有什么不妥当吗?”
“从事理上讲,没什么不妥。可是就我心理来说,我觉得很不妥当。”我说,“你心里怎么想我的?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装陌生人,不是装得很好很成功吗?”
我还是把话说出来了,迟早要解决这问题。冰墙不去理会它,或许它会因为季节变换而自动融解。但是心墙呢?不去管它,它可能会越筑越高,最终……无法打破。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小问题变成大问题了再来对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应该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好吧,我是有点纳闷……”他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的身世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查出来,也绝对没有想到。”
我抬头,窗外的院子里栽着树,开着满树的花,一片浓绿浅粉,像一片云霞。漠漠然,绵绵意,仿佛一首诗中的情景。
“但是……”他说,“我最纳闷的不是你的身世,而是你为什么没有把事情告诉我。”
我转过头,这间小客厅里贴着浅色的墙纸,有点莹白的颜色,被窗外的花红叶绿一衬,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