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拂过她的长发,她的侧脸很美,肌肤胜雪,他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右边脸颊。
“你……”陈颖有些羞恼,“我说了我不是她!”不知为何她烦躁极了,侧身推开他倾向她的身体,生气地背对着他。
“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屏翳语气淡淡的,可是目光闪烁着,带着期待,随着窗外的晚风摇曳。
“我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信呢?!”陈颖有些羞愤,而更多的则是一些她自己也搞不懂分不清的感觉。这身体虽然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可是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是早已过了二十五岁,对周围人来说是个亟待抛售的剩女了。然而对感情,她却懵懵懂懂,因为从未真正地动过心去爱谁,因为,从未有人值得她那般用心,哪怕曾经蜻蜓点水地喜欢过,却从没有深入,更不知何谓生死相许。
“为什么你就不愿骗我一次呢?”屏翳薄薄的嘴角透露着无奈和苦涩。
“你怎么就不愿信呢?”她笑着反问他,那一刻她的眼中流转出璀璨的星芒,嘴角的笑意是那般可爱,让他想轻轻掬起她的脸。屏翳呆呆地看着陈颖的脸,光洁漂亮的脸颊,让他挪不开目光,陈颖见他发呆,起身走到他身后,把他推出了门外。
“很晚了,陛下早点歇了吧。”她勾着嘴角,那笑容有些调皮和狡黠,却是那样让他眷恋,他想去攥她的手,却被她溜走了,屏翳愣愣地站在晚风中,她发间的香气还弥散在空气里,他知道的,她不是湘君,那不是湘君的模样,她们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
屏翳在朝华阁殿前呆立了良久,熟悉的雕花门内,曾经是一个一直守候着他的人,一个清淡而温柔的女人,甚至有些时候,他觉得她清淡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每每在他需要关怀的时候,总能得到她的温柔体贴。
可那份体贴戛然而止,他不过以为是她又一次的任性,可如今,她竟生生不见踪影,是不是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就在他们争吵的那一晚,为了他去了另一个女人的寝宫,他们大吵了一架,从前,她忍受了漫漫长的寂寞等着他,而他却最终仍不能如她的愿,与她白首不相离,可他一直以为她是懂得的,从前她从不曾说什么,可那一夜她的反应激烈得异乎寻常。他很后悔,是不是如果他不曾走开,她便不会选择自缢?一切都没有答案,他到此刻仍然很怀疑,那个女人,他深爱着的湘君,真的死了么?他不是不信,只是他不愿相信,他怕痛,怕失去,怕真的只是自己一转念,就与那个自己深爱了多少年的人永隔。
神州的夜空星光暗淡,屏翳一如往常失魂落魄地离开,陈颖偷偷地从窗间的缝隙中看着他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踏在了自己心上,那种酸痛的感觉,湣鹗撬懒诵砭玫男闹厣溃约旱男恼ソサ厥タ刂疲蛩姆较蚯阈比ァ
屏翳走后,陈颖默不作声地坐到镜子前,不是第一次看自己脖子上的红痕,狰狞的红痕宣告身体的主人曾选择怎样惨烈的方式试图离开这里。
陈颖不由得困惑,如果这身体的主人湘君知道屏翳如今这般悔不当初,并且依然这般深爱着她,她会不会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地选择了放弃?
突然?p》徽罄浞绱道矗诺囊姑髦榉追谆ハ嗯鲎玻诎肟栈味灰选4扒暗耐岛鋈弧班亍钡匾簧榱芽矗掠奔饨形醇埃矍耙咽且缓冢錾碜酉蚝蟮谷ァJヒ馐都洌惶裟镜木校缓笫欠自拥慕挪缴?p》
周遭漆黑一片,一双如枯骨般的手向她伸来,又是那双带猩红色血丝的眼睛,陈颖想跑,却没有出口,那手掐上她咽喉,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地挤压她,试图将她的全身压碎一般。陈颖惶恐极了,却不能呼喊,周围没有光亮,只有那双狰狞可怖的血腥的眼睛不断凑近她,枯骨般的手生生地掐着她的喉咙。
就在陈颖觉得自己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暖流自掌心传来,渐渐有光亮自周身散开,湣鹩谐婷癯羌庥叙ビ艋ㄏ悖孜砻C!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R坝新荩懵稙彏彙S忻酪蝗耍袢缜逖铩e忮讼嘤觯胱淤申啊
耳边歌声轻轻飘荡,忽近忽远,转而变成了低吟浅唱,眼角有些湿润,而身体终于放松开来。意识已经模糊,似是远处有沙鸥,橘子洲头,一人一身素装,衣袂翩然,他的眼神穿透迷雾而来,让她心安地进入甜梦。
歌声还在飘荡,就在梦中低徊,那个人让她胸口有温热的感情充盈着,而手,似乎被谁牢牢握着,湣鸫┰搅撕眉父鍪兰停醯米约汉孟裎柿怂慊乩戳耍靠墒牵敲尉酬┤欢梗皇O铝擞酪沟暮诎怠
第5章
陈颖再次醒来的时候,殿外的朝阳正冉冉升起,朝华阁是整个皇宫中观赏朝霞最美的地方。当年,湘君说最爱看朝霞,屏翳就在这里原地推倒了好几座原建的宫殿,为她单独建了这朝华阁,每日与她共赏朝霞。这些事都是若木无事时告诉陈颖的,若木早就信了陈颖,非但没有觉得她说话奇怪,反而同她还很亲厚,许多宫里宫外的奇闻异事,自若木绘声绘色的话语中也变得鲜活了起来。
此时屏翳正坐在软榻上,斜靠在她的床边沉睡。梦中是他的手救赎了她吗?陈颖望着他安详的睡颜,突然觉得心头暖暖的,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她不忍吵醒他,默默数起他珠冠上的宝石。
才数到十他就醒了,他的眼眸中有温柔的笑意,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却还安抚地挤出一丝笑意。
许久以后,陈颖回忆起这个早晨,她想,也许,爱上他,不过就是因为这个早晨的阳光太和煦,而他的神情太温柔。而所谓的春心萌动,也就只需要那样恰好的一刹那而已,之后的所有,那一切留在塞北江南里的剪影,都只因这一刻,他的眼神,恰好地投在了她的心间,然后,眼光流转,他的所有气息,都成为了她此生追寻的全部。
当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不敢再爱,不懂再爱的时候,他那么恰好地出现,让她的世界一瞬间扫尽了阴霾,也有了此后种种的爱恨因果,铭心刻骨,死尤未悔。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渐渐地缓和了下来,陈颖偶尔会愿意同他说笑谈天,不再去强调自己是不是那个人,而屏翳也不愿去追究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这个世界有太多陈颖所不知道的事物,她很乐意去探究,不论是屏翳还是若木,都似乎对她的一无所知不以为怪,对她娓娓讲述这世界的一切。只是,陈颖总有一种幸福是偷来的感觉,她每每想着,屏翳看着她的时候,回忆起的,是不是曾经同湘君共处的那些岁月和时光呢?有时见他的目光那般温柔沉静,她便能知道他又陷入了回忆中,那时的她心中总是有些苦涩的,可那种温柔已经如此来之不易,她便不忍打破,只能小心妥帖地收藏起他每一次对她流露的情意,好叫自己不去记得那些容易引得自己胡思乱想的酸楚。
陈颖时常不安地想着,这般虚幻的幸福何时会是终点,患得患失的感觉总是时刻萦绕在心间,可屏翳总是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坚定而温柔,让她那颗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偶尔他会带她在宫中四处走走,似乎是知道她对这个世界陌生,所以刻意带她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每一条长廊,每一片河塘,每一处山石,他总能说出些回忆来,虽然总是避过他同湘君的过往不谈,但是他缅怀的深情让陈颖不禁惴惴。
他从他的起居到宫中的布置总是耐心细述,陈颖着迷于他说话的神态,奇怪为何他的侧脸会那么好看。某日行过一处长满苜?草的山坡,屏翳笑着指向坡下的小路告诉陈颖,每日他都会从那里经过,由朝堂回轩辕殿,路程总是那么漫长,他说如果她能每日在这山坡上看看他,他都会觉得每日枯燥的时光更容易些。
陈颖默默听着,发现他偶尔会在她面前流露出些许寂寞和无奈,也许,作为一个帝王,当被摆在那个位置上,他便没有了任性的权力。朝臣们有求于他,权贵们依附于他,天下苍生仰赖着他,而他,又要依靠谁,又能仰赖谁呢?
他从不对她谈朝堂上的事,她也从来不问,她无心于政治,也无心于权势,她的心只在意这个人。她知道他有许多话未曾说,那些寂寞的话语,在陈颖一个倾身拥抱中已不需要明言,她柔软的身体还有温暖的气息,让屏翳有种卸下沉重包袱的放松,那种被理解的感受牵动了他寂寞的内心。他将脸深埋在她如丝般的长发间,她的身体娇小,却又带着能让他坚强的力量,有和煦阳光的味道,就在她轻笑着搂紧他的时候,他终于紧了紧自己的怀抱,贪恋地闻着她淡淡的体香,他想,她也是令他动心的存在。
偶尔兴致来了,屏翳也会在难得闲暇的午后,带陈颖去她从未去过的地方。每次去稍远些的地方,他总是以骑代辇,这时,就能看到殿前候着一排骑马的侍卫,那马都是高头骏马,装饰华贵,马上的侍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陈颖每每看着那些马就在心里嘀咕,这种阵势,光凭电视上的那些羸弱的马儿,根本就展现不出骏马的风礀,至于当年她去内蒙古草原游玩的时候,牵出来的那些供游人试骑游玩的马匹,更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屏翳每次都与陈颖共乘一骑,他总是不让侍卫伺候,每每自己亲自抱着她上马。屏翳的坐骑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唯独额上一点殷红,屏翳为他的马取名飒雪。
骑白马的,可能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而她遇到了王子,可是她却似乎是灰姑娘的坏姐姐,抢着那本不属于她的幸福,每当这时候,陈颖又会觉得愧疚起来。
飒雪的速度很快,风驰电掣般飞奔在宽阔的御道上
,屏翳会紧紧搂着她,而陈颖渐渐爱上了这种御风而行的感觉。她既觉得刺激,却又有些害怕,虽然在屏翳的怀中,她却总是双手紧紧握着马鞍,深怕自己掉下去,而她的心,却一次次随着马蹄飞腾,渐渐地飘了起来。
沿路都是雕梁画栋,气势磅礴的宫殿楼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接天连壁,就连宫中所谓的河塘都那般壮阔,说是河塘着实委屈了它,那碧波万顷的河水不知自何处而来,水中锦鲤游曳穿梭,在日光下鱼鳞与水波互相映衬出夺目的光芒,那碧波中央是条长长的廊桥,侧畔有画舫,一样的龙飞凤舞,镂金描银。一片烟波浩渺之中,清风缓送,画舫门前的珠帘便轻颤不已。
屏翳遥指着那从水中稀疏窜出的鸀色茎叶对陈颖道,“云儿,还记得我们曾在那里泛舟吗?你说喜欢夜莲,我都命人种上了,等夏天就可以看到。”
陈颖望着那不见边际的湖水荡漾,一时沉默了,屏翳似察觉了她的尴尬,也明白她为何而沉默。是的,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那些回忆袭来的时候,他想起她全然不记得,而只有自己视若珍宝,便有些茫然若失。她若真的不是她,为何他依然留恋,可若她真的不是她,他是不是遗失了自己的挚爱?
冬日的空气冰冷,却不见那水流冻结,想来是活水。马蹄并不停歇,一转眼,面前就变了光景,周遭已是一片郁郁葱葱。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可是,屏翳却不察觉地,浅浅松开了他紧搂着她的臂膀。
路边的景色一再倒退,出了一片茂密的林子,转眼视野就变得开阔,地势渐高,那山坡一直可以望到尽头,而皇城已在脚下,飒雪就在那山崖尽头停下了脚步,一声嘶鸣,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个人。屏翳见到那无边的云海,回忆似乎无休止地蔓延了开来,他下了马,走到那山崖边,再一步都会粉身碎骨,而他似乎全然不惧。
“云儿,到天尽头了,”他微笑着回头看她,可眼神却似乎又望向了更远处,“这里是我们一起看云海的地方,也是帝都最高的地方了,那天我们看日出,我回去后便得了风寒,是你给我熬的药,你还记不记得?”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是他们曾经私奔的尽头,曾经他们的年少轻狂就在这天尽头败给了追随他的人,也败给了她的悲悯,败给了他的退缩。两个人绕过重重守卫,在一片黑暗中向往黎明,企图奔向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却谁知他们在深沉的夜色中迷了路,面对他们的竟是没有前路的悬崖,两个人最终在湿冷的夜雾中守到了晨曦,那是绝望的一天,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天。
他望着她的目光是那么温柔,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在她的沉默中,渐渐熄灭了。而她就这样迷失在了他的一双眼眸中,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