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是说承佑?”
“你不配提主子的名字。”他一挥手就想扇沈默的耳光,沈默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谁料这一挡,竟将宁炽推出了十余步远,滑出石门,撞上石门外的洞壁跌下地去。
“你,你什么时候会武功的?”宁炽不敢置信地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来,“不可能,你从来没有学过武。”
沈默自己都惊讶莫名,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想起之前夜里手脚不再发凉的事来,难道是,承远做了什么?
宁炽站直了身子,上前一掌打向沈默的左肩,“我不相信。”
沈默胡乱避开他,慌乱中只想将他推开,双手一起推了出去,之前只是推挡都将人推出几步之远,如今这一推,宁炽身体后仰,横飞出去,摔在地上连连口吐鲜血。
“怎么会这样子?”沈默看着双手摇头,缓步走到他身边,发现自己竟是真的将他伤了,还伤的不轻。
“你,你怎么会武功的?”宁炽一伸手抓着沈默的手扣上了他的脉门,随即无力地甩开了他的手,“竟然,还是这么深的内力。”
“我怎么可能会有内力?”
“哼,若不是你自己练的,就是别人送你的。”
“送我?承远。”沈默转头看向石门内的山洞,风承远竟然被那些人逼得靠近了深处的洞壁,她本该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掉这些人的。
宁炽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看着石门内嘴里啧了一声,“难怪你要红杏出墙,她对你还真是好,连江湖中人看得比命还重的内力都传给你,照我看,以你那烂底子,一次传多了你就得经脉爆裂而死,她肯定一点点,一点点地忙了很长一段日子,如今损耗了自己的身子,她根本打不过那么多人,她一死,你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手扶着石壁,大笑出声,“看起来,是你们做的孽,所以老天都在帮我。”
不仅生生分出也不知道多少成的内力给他,如此夜复一夜,必须要将真气控制在极微弱的程度才能打入他体内,而不至于给他带来伤害,更是耗损无比。
以至于她现在心神俱伤,竟连这些人的围攻都抵挡不住。
沈默越过那石门进了内侧山洞,六神无主,回头使尽力气叫了一声,“赵屏。”
可他没等到赵屏过来,只听到了石门被轰然合上的声音,一回头,就在仅存的缝隙间看到了赵屏冲进来的身影,和她睁圆了眼的怒吼声,“你在干什么?”
哐啷一声,是一尊麒麟碎裂的声音。。
几乎是眨眼之间,石门已经毫无缝隙地被关上。
原来初遇是如此不美妙
墨黑色的琉璃碎片散了满地,刺眼夺目,刚刚挥掌推上石门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宁炽无力地靠在石壁上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面对赵屏的嘶吼也只是勾唇一笑,“你想杀我,就杀吧,反正我已经拖下她们陪葬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不管你们是不是需要那个女人冒充主子来维持大局,我只知道,我要替主子报仇,你们不动手,我自己来。”
“报仇?殿下…”赵屏气过了头,这会连骂他打他杀他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点头念着殿下,突然伸手掐着他的后颈将人按在石门上,“殿下,殿下就在里面。”
那个会叫她十四的人,她不知道十三和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认了,这个风承远身上,她能看到殿下的影子。
赵屏没分没存地压着他的脑袋,撞上了石门,“报仇是吗?将殿下亲手送上西天,就是你要的报仇?”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宁炽挣不开赵屏的手,嘴角的血一滴滴滑落,“那是,那明明是风承远。”
她终于一伸手又将他提了起来,低头脸对着脸,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你从来都不知道,风承远和殿下,其实就是一个人吗?”
***
那六尊麒麟是打开这扇石门唯一的钥匙,墨麒麟碎了,也就是说,这扇石门,再也打不开了。
那些女人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沈默的声音在这山洞中一次次回荡,余音不绝,却仍旧没有人住手。
是不相信他说的话,不相信石门已经打不开,又或是能够祭下天煞主上首级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只怕下辈子都没有了。
沈默知道自己空受了风承远的内力,这种时候却还是废人一个,过去也只是拖累她,只能站在石门边,看着她翻飞的黑衣。
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用指甲掐着自己免得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崩溃地抱头痛哭,虽然,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承远,是不是,也许她们此生的缘分,就要尽于此处。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甘心过,哪怕是那一日站在城楼下远远看着宁炽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恨意,这场灾祸,是他自己惹来的,明知道宁炽不安好心,他还上山,以至于到了这步田地。
沈默呐沈默,好了伤疤忘了痛,所以你从来都学不乖是吗?
石门被关,风承远被围攻,而他,一无所用。
山洞内壁上的岩石有些反光,那些女人的刀剑发出的银光也时不时晃过他眼前,他觉得奇怪,抬眼看去,这山洞果然并非密闭,数十丈高的穹顶处有一条细得几不可见的裂纹,他在洞内站了这么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突然看被那一细条亮光只觉得双目被刺得睁不开来,伸手挡了一挡,视线一偏,刚好落在侧面不远处的石壁上。
他自小学的东西就无所不包,尤其是他当时作为未来帝君的身份,新罗语是非学不可的,只是因为少有用处,所以他并不怎么说得出来,可看这满壁刻字,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火沛说过这是媚王调,她族中最高境界的媚术,虽说他不是新罗族人,习不得此道,但此刻也就死马当活马医,若能悟出只言片字能替风承远解围也好。他念着墙上刻字,微微走上前了几步,只是越看越觉得晦涩难懂,根本无法明了其中含义。
风承远和那些女人打得正是纠缠难解的时候,缴了一大半人的械,断刀断剑丢了满地,那些女人也发现她开始体力不支,站在最外围两人分出身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扬声喊道,“大家别和她硬拼,她只有一个人,我们分批车轮战耗到她体力透支拖死她。”
风承远发出了一声似不屑又似讽刺的哼笑,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凤眼内只剩下了嗜血的阴沉暴戾,唇角勾起,却只有狰狞,如果沈默此时看到她的脸,就会发现她现下的神情,像极了他躲在墓碑后初见她大开杀戒时的样子,只是更多了三分邪肆,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有沈默在,她是不会愿意这么做的,可此时,却已经别无他法。
她腾出右手伸进了怀中,那些人只来得及看见她取出时右手成爪,五指的指尖有银光四溢而过,在一人的胸口插入,一转一掐,剜出了一颗血琳琳的心。
“她不是人,她根本就不是人…”
有人颤抖着低喃,血腥味实在太浓,沈默也看到了,他扭过了头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墙上的刻字上,沈默,你争气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剜心杀人了。
可这样的画面实在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他还是闭上了眼,直到洞内只剩下两道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风承远沉重的微喘,和他自己的。
还有弥漫在洞内散不开的血腥味,几乎让人闻之欲吐。
他睁开了眼,风承远正看着他,好半晌,他张了张嘴,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只是因为洞内的血腥味很刺鼻,所以他的神情也有些难看,“都死了。”
她没说话,还是看着他,他只好接着道,“麒麟碎了,石门打不开了。”
“我以前…”她顿了顿,伸出那只带着银丝手套的手,“一直都这么杀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难为沈默平日里理解力惊人,此时也没明白她其实是怕他介意,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杀人,却是第一次如此残忍血腥地杀人。
所以沈默点了点头,“我看到过。”
风承远摘下了手套,难得诧异地看着他,他又点了下头,“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栖凤山后,挖了很多人的心,我,差点吐了。”
“栖凤山。”
“两年多前的清明。”
“是你,躲在树后那人。”她看着他,沈默还是点了下头,只想提醒她现在最重要的事,“门打不开了。”
可她竟然笑了,满地尸体惨不忍睹,被洞顶微弱的日光一照,流淌着的血液都浓稠得可怕,连她此时的笑容,都变得极尽诡异,“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手下留情。”
***
风承远盘坐在地上调息,沈默无事可做,自然是继续念着墙上的字,他刚刚差不多刚好看了一半,接着看下去,只是他这次将墙上那新罗语译过来,还念出了声,因为还在思考,他念得很慢。
洞内不知道时辰,他只知道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自己口干舌燥,还很饿,他的声音低了不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洞内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已经快念到最后,风承远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一口血喷在墙上。
“承远。”
“别念了。”
“你,你怎么了?”他蹲下身去擦她嘴边的血迹,她摇了摇头,“没事,不过别念墙上的东西了。”
“那是什么?”
“说不好。”
她又合上了眼,沈默看了她半天,确定她呼吸平稳后才又抬眼看向墙上,还剩下最后一列字,“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忘却尘世扰,明月照天心。”
这句话,与之前的文字并不太像,他自己重复了两遍,不过这次没再念出声来,正不明白,突然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还有些什么,石壁的颜色与周围不甚相同。
他缓缓伸出手,擦去了石壁上的灰尘,果然,那里有几列微小的,新刻上的字迹。
他看了许久,张嘴咬住了自己的右拳,“是火沛留下来的。”
风承远终于调息完,站起了身,垂手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他侧过头看着她,“宁炽他,错有错着,这墙上的,确实是内功心法。”
她的眉梢上扬了一下,静静听着他说话,“所谓媚王调,并非媚人之术,而是媚己之术。合练这两门内功,练成之时…”他顿了一顿,将视线挪回最后那句话上,“忘却尘世扰,便是,什么都忘了吧。”
他又将头转回去看着风承远,“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寂寞吗?练成绝世神功的时候,忘情弃爱。”
“没兴趣。”风承远听完,回了他一句,转身走到石门边检查了一下缝隙,沈默跟在她身后,“你在做什么?”
“看我能不能震碎这扇石门。”
“我能帮你吗?”
“不行。”
“可你不是输了内力给我吗?”
风承远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倒是没问他怎么会知道,沈默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只关心着该怎么样离开这该死的山洞,“既然我现在也有内力,为什么不能帮你?”
“你会用吗?”
沈默一时无言以对,只是心里暗自腹诽,那你还给我。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纠结,“那你震得碎吗?”
她沉吟了片刻,“你退到最里面去。”
歌尽桃花
风承远没能震碎那扇石门,可她把洞顶给震塌了。
沈默并不知道,他刚刚在风承远调息的时候,恰好将天心月圆的心法一字字地念了出来,因为还要释义,他念得极慢,在这寂静的岩洞中,声音一字字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运气也是不由自主的事,而胸中不断翻涌起的内息她几乎不能控制住,以至于最后气血上涌,喷了那一口血出来。
待到她按下内息收势起身,才发现此时的内力甚至比她分给沈默之前还要强劲上许多,看起来,他刚刚念的那一段心法,说是绝世神功当真不假。
那条细缝四周的石壁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沈默躲在角落里,被细碎的尘灰呛得咳嗽起来,等他稳住呼吸的时候,风承远也已经收回了手,“这石门是单独浇铸的,里面不知道混杂了什么。”
“所以?”
她摇了摇头,“震不碎。”
“看起来,我们真的是被困在这里了。”
“也不一定。”
日光透过破开的洞顶透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岩洞,风承远抬起眼来,“这点高度,我应该上得去。”
她缓缓蹲下身,沈默自觉地趴在她背上勾住了她的脖子,风承远背着他起身,“你的命总是很大。”
沈默低低笑了一声,“我以后一定会变得胆小怕死。”
怕的,是看到你在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