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想让他哭,因为他哭的时候你也会伤心,不会让他受伤,因为所有的伤你都会自己来承担。他生你也生,他死你也死。这种感情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只是一种感情,纯粹的,和任何外物都没有关系。”
玄恪的眼睛里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色彩:“那父皇和皇爷爷也是这样吗?”
“是。”玄澈淡淡地点头,但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撼动这种淡然。
玄恪依然不解,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但是……你们是父子……不是吗?”
沉默。
玄澈没有立刻回答。
玄恪仰面望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无底的黑眸中晃动着他不了解的光。玄恪突然很紧张,收紧了手臂,没有注意到怀中抱着的腰身已经纤细到即使是一个六岁幼童也能轻松环抱。
玄澈终于缓缓开口,轻柔的嗓音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我爱他,而他,刚好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111、哀兵
如果可以,玄澈希望玄恪能理解他和玄沐羽之间的感情,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那日玄澈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玄恪给他的反应仅仅是:呆立,沉脸,不语。
关于感情玄澈只能说那么多,说完那一切他只剩下一句话:“恪儿,不论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你都要记住,你不单是一个儿子,更是一个君王,你在宣泄你的私人情绪的时候必须记住——你还有一个国家!”
很快,玄澈又忙碌起来。
新年过后,小野妹子等第一批倭国使臣团回国,第一批大淼驻倭大使也随同启程,十艘军舰护航,后面还跟着一串即将展开中倭贸易的商船。
顺便一提,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商船就是玄澈用皇帝小金库投资的。
既然要走资本主义道路,那就让皇帝带头,做得更彻底一点吧,更何况这笔交易基本上是稳赚的暴利贸易。
海外贸易渐渐展开了,海关自然也不能遗忘,大淼即将开放海参葳、直沽、云间、泉州四大海关,以促进海外贸易的繁荣和规范。另一方面朝廷将对大淼第一海军进行改组,改名为渤海舰队,并在三年内先后成立和完善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及南海舰队。西京第一军事学院改名西京第一军事大学,其中增设独立学院——海军学院。
军事什么的离老百姓还是远了点,但另外一些东西却是他们关注的:税率分层次计算、慈善捐赠和福利救济。这三项制度都是为了解决——或者说预防——在大淼逐渐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社会矛盾激化所采取的措施。
税率分层次计算一向都是大淼税收的总原则,只是随着社会发展,各种新生事物的出新让这种制度更加细化罢了。其中细节无需多说,无非就是收入少于多少的免税,又或者是消费某种奢侈产品后必须缴纳超高消费税之类的。
慈善捐赠则是针对富商,只要富商对各公立教育机构或朱墨教的慈善孤儿院进行捐款,一次性或累计达到一定数额后,即将得到政府的各项优惠政策,比如优先获得某些政府项目,而且当捐赠金额足够之后,还可获得荣誉爵位,而爵位的高低更是随着捐赠款项的增多而上升。不说前者可以让向来有着官商勾结传统的中国商人获得多少便利,就是后面这项,就足以使让那些出不了才子又拼命想赢得官面荣誉的商人们疯狂了。
至于最后一项福利救济,涉及大淼此时的国情,这项制度必然不可能像前世西方那般全民福利的完善,甚至连前世的中国都不如,它暂时只针对部分地区贫困人口中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家庭开放,也就是说,如果一对夫妻只有一个或两个孩子还无法保障生活的话,国家将承担孩子的最低抚养和教育费用。此举在缓解阶级矛盾之余,无疑大步促进了关于优生优育的推广。由于玄澈也不能肯定这种措施是否得当,所以暂时只在部分人口多而贫困的地区开展,比如辽阳。
说起来,辽阳几乎成了大淼的改革试验田,但不得不说,这里的很多问题在全国都极具代表性,比如人口问题,比如腐败问题,比如旱涝问题。
再说已经展开两年多的两湖和珠崖发展计划,两湖流域在玄泠的领导下已经步入正轨,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去年粮食大丰收,为攻打高句丽和雄单奠定了坚实的后勤基础,今年将返还去年多征收的战争梁,两湖的农民欢欣鼓舞,种植热情高涨,预计今年有望再创佳绩。而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二月的时候玄泠的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
玄泠前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这回终于来了个女孩,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一向性子内敛的玄泠也忍不住多次来信和哥哥说起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弄得玄澈都有些嫉妒了。他虽然已经有了恪儿,不过偌大的皇宫只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感觉确实有些凄凉,更何况有时候他也不免会希望能和玄沐羽有一个孩子,只是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上下关系,那么怀孕的那个……每次玄澈想到这里都会寒毛倒耸,彻底打消这个恐怖且不切实际的念头。
国事一派安泰的时候,玄恪却让玄澈有些烦恼。他们见面的互动往往充满了挑战性——
某日
玄恪满脸期待地问:“父皇,今天大臣又让您纳妃是吗?”
玄澈说:“是。不过父皇拒绝了。”
玄恪沉了脸。
过两日。
玄恪抱了一堆的画卷放到玄澈面前,拉着玄澈直说:“父皇,你看,你看!”
玄恪虽然各方面天分都很高,但对绘画并没有太多兴趣。玄澈有些莫名,打开一看,竟是一幅又一幅的美女图。
玄恪在一旁嚷嚷:“父皇,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去给你说媒!”
“……”
玄澈面无表情地招来森耶将所有的画卷清理出去。玄恪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跑了。
又过两日。
玄恪拉了一个漂亮的男孩来到玄澈面前,说:“父皇,他漂亮吗?”
玄澈看了一眼,只说:“我不喜欢男人。”
玄恪不悦道:“那皇爷爷算什么?”
玄澈本来已经回到奏章上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漂亮男孩,只是这回锐利非常。那男孩显然也知道自己似乎听到不该听的事情了,颤抖着跪在地上求饶。玄澈漠然地挥挥手,森耶叫来了太监将男孩拖走,很快那漂亮男孩的声音就消失不见。
玄恪脸色大变。
顿了顿,玄澈说:“我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你皇爷爷,就算他是石头我也会爱。”
可想而知玄恪的脸色又多难看。
这些事一度让两父子的关系十分僵硬,玄澈烦闷,玄恪心情也不好。
太学院里,太子不好好练武却趴在草坪上发呆,精致的小脸笑颜不再,呆滞的眼神让人看得有些心疼。
傅云是傅清川的三子,比玄恪大了四岁,对这个尊贵又可爱的弟弟呵护有加,现在看到玄恪闷闷不乐有些担心,上前关切地问:“小恪,你怎么了?”说起来这个傅云颇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对太子都是没大没小的称呼。
玄恪抬抬眼,情绪低落地说:“父皇……讨厌他!”
“这话怎么能乱说?!”
傅云虽然没大没小但对皇帝还是无比尊重的,连忙喝止了玄恪的胡言乱语,却看玄恪眼神黯了黯,那脸色更加沉闷。傅云心中不忍,又问:“你不是最崇拜陛下的吗?怎么突然讨厌了?”
“他……”玄恪话到口边又吞了下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是知道的。玄恪别扭地咬着牙,半天才蹦出下面的话:“我想让他纳妃,可是他不肯!”
傅云更加惊奇:“陛下和庄惠皇后恩爱非常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就算皇后死了陛下还是一如既往保持独身,你怎么会突然想让陛下纳妃?前段时间大臣们提议被拒的时候你不是还叫好吗?”
玄恪气急败坏道:“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那时候和现在怎么能一样!他根本就……反正你不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就是要让他纳妃,女妃男妃都可以,总之就是要纳妃!”
傅云被吓到了,怔怔地看着玄恪好半天,才磕磕碰碰地问:“小恪是怕陛下寂寞吗?”
“是,我怕他寂寞,我要他纳妃!”玄恪胡乱应着,真正的理由不能说出来,其他什么理由就都无所谓了。
傅云笑道:“那你去和陛下说啊,在这儿发闷有什么用?”
玄恪一听立刻焉了,挫败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玄恪就将这段时间来和玄澈的“交手”说了一通,自然其中不该说的都隐去了,只着重说了玄澈的态度。玄恪说完了,又说:“能想得我都想了,可是父皇就是不肯纳妃!”
傅云认真地想了想,斟酌着词句说:“小恪,我觉得你的手段会不会太……激烈了?”
“激烈?”玄恪不解地睁着眼睛。
又是片刻的沉吟,傅云开口道:“陛下没有纳妃的意思,你这样做他自然不会答应。但是陛下是最疼你的,你何不用哀兵之计呢?”
“哀兵之计?”
玄恪眨眨眼睛,听着傅云缓缓道来,漂亮的眼睛只能放出炙热的光芒,看来玄澈又要面对玄恪的挑战了。
晚上,玄澈和玄沐羽正准备上床休息,却听到外面森耶通传太子来了。玄澈有些奇怪,这孩子一般在入夜之后都是早早就睡了,就算没睡也很少跑出东宫,这两日因为背德之事玄澈和孩子的关系也有些僵硬,玄恪这时候的到来实在很突兀。
但玄澈还是喜爱孩子,饱含歉意地让玄沐羽回避,让后就让玄恪进来了。
玄澈将玄恪招至床边,依然很温柔地笑问道:“怎么了?恪儿有什么事?”
玄恪垂着脑袋站在那儿,脚尖轻捻着地板,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向父亲又慌慌张张地收回去,好似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样,怯生生地说:“父皇,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玄澈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很好啊,月朗星稀的。
玄恪没有错过玄澈这个动作,但他显然误会了玄澈看向窗外的意思,以为父亲是在等待爷爷,心下一沉,浮了几分怒气上来。就在他以为玄澈不会答应的时候,玄澈却说:“好啊。”
玄恪难以置信地抬头,几乎要问出那句话:皇爷爷不是要来吗?
玄澈明白玄恪的惊讶是为了什么,他只能暗自苦笑,刚才玄沐羽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通往颐天宫的秘道,这会儿听到自己和孩子的谈话,恐怕已经回去了。
玄澈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让床空出一个足够宽大的位子,对玄恪说:“不上来吗?”
玄恪震惊过后立刻欢喜地应了,三两下除了外衣,爬上床钻到被子里,又往玄澈怀里缩了缩。玄澈感觉到玄恪窝进自己怀里,便下意识地将他揽了过来,让玄恪有个更舒服的睡姿。
缩在父亲的怀里,接触到光洁又有些温凉的胸膛,玄恪觉得有一股幽香包裹着自己,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和奇特的平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缅在这暖人的怀抱中,只是他突然想起今天还“身负重任”,顿时精神一振,睡意全无。
玄恪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夹杂着些许哀求的软软童音唤了声:“父皇……”
玄澈看着孩子在黑暗中晶亮亮的眸子,感觉到孩子身子的些微颤抖,玄澈又心疼了,他对这个孩子是有愧疚的。玄澈将孩子抱得更紧,柔声问:“怎么了?”
玄恪偎在玄澈怀里,整个脸几乎都要埋进对方的胸膛,小手紧紧勾住父亲的脖子,轻声说:“父皇,你纳妃好不好……”
没有回答,必然的。
玄恪抱得更紧了,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怀抱。
一只手抚摸过玄恪的长发,轻柔的力度透过发梢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玄恪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傅云给他出的那个主意:“父皇,我想要一个母亲……”
抚摸玄恪的手顿住了,玄恪拥抱的身子也僵了僵,没有了华服包裹的身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消瘦。玄恪突然有些后悔,心头酸酸的,却不知道这难受的情绪是为了什么。他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吧?玄恪觉得自己是对的,他又想起了白日里听到的那些话……
“陛下真的和太上皇……”一个青涩的声音,尖细的,和宫里大部分小太监一样。
另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带着惶恐:“嘘!小声点!让人听到我们都得没命!”她却不知道拐角的另一侧正站着太子。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