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流星年华 百里纷落- 第80部分

　　
　　“雷欧力说得对。”深云柔柔地说，她对着小杰半蹲下身，和他视线平视，“小杰的心意我能理解，我也相信，如果是小杰的话，一定能把对方全部打败的！”
　　她指间的银光一闪，小杰瞬间瞪大眼，然后软软地跌倒在地上。
　　
　　“——但是，我是你们的主治医生，医生不可能让病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伤害。如果小杰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也会一意孤行的。”
　　
　　“小杰！……”奇犽紧张地大喊，扶住倒下的小杰后，才发现小杰只是睡着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重新看向那个刚刚接触的女孩医生的眼光带上戒备。
　　
　　“那么，我出去看看。”深云站起身，白色的医生长袍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她黑色的头发织成长辫垂在胸前。
　　
　　“我也去。”雷欧力举手。
　　“雷欧力……”深云深深叹气。
　　“你不用说了！我是男人！不可能让女人自己去面对危险！”雷欧力大喊着，不知什么原因的，一脸通红。
　　他们身边的奇犽看了看雷欧力，又看了看他面前那个年轻温柔的医生，突地弯起嘴角，长长地哦了一声。
　　雷欧力听到，转过头来用力瞪他。
　　只是那脸上的潮红，一点也不退。
　　
　　深云愣住。
　　雷欧力紧盯着她。
　　
　　奇犽看着两人，等看好戏，但是他没有看到深云像她看起来温柔清秀的模样一样露出脸红，相反的，她的脸微微苍白。
　　
　　“抱歉，雷欧力。”她低低地说，然后奇犽伸手，接住了同样倒下的雷欧力。
　　
　　其实雷欧力在看到深云刹那苍白的脸色时，就知道自己会被拒绝了。
　　在半个月的相处里，很多时候，雷欧力都觉得，深云是个极度矛盾的人。
　　在她的身上，同时有着作为医生的坚毅宽容以及作为病人的脆弱迷茫。
　　
　　雷欧力出于医生的直觉，以及良好的职业道德，十分关心她。
　　
　　她好像很聪明理智厉害坚定，在路上偶尔遇到的蚂蚁，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都在瞬间制服了他们。但是她又经常在噩梦里醒来，眼神惊慌迷惘得让她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小很多。
　　她是个隐忍的女孩，如果不是那次有急诊，他也不会看到深云在被他叫醒的瞬间，恐惧到极点的眼神。
　　是把站在她床边的他认作什么可怕的人了吧。
　　但是她清澈隐忍的眼神，在倒入恐惧的斜影时，那脆弱得美丽的模样，让雷欧力倏地红了脸跑了出去。
　　
　　但这样的情况也只一次。
　　在往后，无论雷欧力怎么试探想帮忙，深云再在他面前没有露出那种孩子般惊惧的神色。
　　
　　在他对自己的人物对象产生迷惑时，雷欧力都会想起酷拉皮卡在离开执行任务之前曾经说过的话。
　　……你的任务对象，或许是个温柔和善的人，但同时的，是个很需要注意的人，你要小心点……
　　
　　他当时是一点也听不懂酷拉皮卡在说什么，后来和深云一起到达NGL的地下秘密医院的时候，看到她只是用手指在几十个流血不止的人身上点了几下，然后那些人的血马上停下的时候，他以为酷拉皮卡是察觉到深云的能力很强，所以才那么说，但是很多时候在偶尔看到她眼底深处时，他又不确定。
　　她那样温柔，温柔得有点畸形——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都可以放弃。
　　雷欧力无法了解她的感情，但是他相信她是个好女孩。
　　因为一个坏心眼的人，是不会看到鲜血就显得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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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奇犽直视着深云，皱了皱眉。“你知道，雷欧力是真心的，虽然他平时看上去很轻佻很无赖的样子，但是，他是个好男人！”
　　
　　“不是的……”深云打断他，她乌黑的瞳孔急剧缩了下，“不是的！奇犽！不是雷欧力不好！雷欧力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我也非常非常地……喜欢他的……”她那瞬间的表情，让奇犽以为她会崩溃哭出来，她看起来就是非常娇嫩苍白的女孩子——奇犽最讨厌的，很喜欢很容易哭泣的那种——但是她只是微微地发抖，只是慢慢地，让颤抖自己平静下来。她用手捂住眼睛，如果雷欧力还醒的话，一定会知道，她的眼睛又痛了，而且很痛很痛——那是精神的痛楚，比肉体的痛楚更容易致命，她说——
　　“只是我，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喜欢。”
　　
　　奇犽愣了下。
　　他不是细心的酷拉皮卡，不是和深云相处了半个月的雷欧力，他是冷酷的杀手家族的奇犽，他没有办法明白深云的感情。
　　
　　“奇犽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深云看着面前的男孩。
　　
　　“什么决心？”奇犽的瞳孔因为戒备而缩成一条线。
　　
　　“奇犽已经决定了吧……要回去家里……之前你对伊尔谜说的是——你现在还不想回去。”深云慢慢地呼出口气，在现在快到夏天的季节里，她似乎总觉得很冷，她和缓地说，“奇犽已经决定了吧？”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想法，为什么会被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人知道呢？
　　奇犽的表情怔了下。
　　“啊……是的。”奇犽看看小杰，“和小杰在一起旅行，真的好快乐，小杰就像真正的——阳光。在遇到凯特被杀的事情，在和尼飞彼特对战的时候，不管对方多么强大，他都从来没有退缩，从来没有放弃。”奇犽冰蓝的眼神柔和而坚定，“所以，我要回去家里。”
　　
　　“小杰会生气吧？”
　　“他为了把我从家里带出来，被打成重伤，但是我却说要回去。”
　　“他一定会生气吧……”
　　
　　“这个问题，奇犽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深云温柔地说，“——不管多久，小杰也会等你，因为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奇犽微笑，少年的脸庞显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坚毅与希冀，“不管任何时候，我都相信。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放弃，伙伴。”
　　
　　“我要回去家里。”
　　“而且，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在那之前——”奇犽冰蓝的眼睛慢慢地冰冷凝结起一层杀气，他看向面前的女孩。
　　“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小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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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你那样把重要的人都藏在安全的地方，你以为是对他好吗？你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伊尔谜！——”袭月狠狠击中伊尔谜的左脸。
　　
　　“你以为你自己好到哪里吗？连自己重要的人都分不清楚！就你这样的拳头！比蚊子咬还要轻！——”伊尔谜没有躲闪，只是在袭月的拳击中他的瞬间也狠狠击出拳打中他的脸。
　　
　　两个人打得让身边的建筑物倒了一堆，但是对话却直白得像是小孩子的争执。
　　
　　两人同时被强大的冲力击出很远，他们身旁的建筑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但是还是被他们之间的念压扬起尘土。
　　在一片模糊里，袭月擦了下脸上的血，戒备地看着面前的面前遮人视线的尘土，他运起【凝】，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从他的左侧移过来。袭月沉下心，等着那个人影来到身旁五米内的时候，他猛地再次攻了过去。
　　但就在他再次攻击的同时，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从他的身后冲来，对方森冷的眼前冷硬的钉子已经到达了他的鼻前。
　　
　　伊尔谜最擅长的，是暗杀。
　　
　　袭月只是冷冷一笑。
　　
　　一阵轻风扬起，尘土都被抹去，疯狂宛如绞肉器的风卷在向他冲来的伊尔谜的身上猛地击中。
　　但是，袭月最擅长的，是风。
　　
　　“咳……”伊尔谜咳出口血，他的腹部已经被风卷绞得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连【硬】都来不及防备，他被击出很远很远。
　　袭月冷冷地看着他。
　　面前的风发出一声被压缩的锐鸣，尖锐的气息向伊尔谜扑面而去。
　　但在同时，袭月看到伊尔谜面无表情地指指他的左方，一声脆响和一个阴影从他的左方笼罩了过来。
　　袭月抬眼。
　　旁边四楼高的建筑物一整面墙壁向他倒来。
　　四个角落里断裂的墙角插着几根钉子。
　　袭月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轰——————
　　
　　袭月和伊尔谜同时躲开了墙壁，站在一旁对峙着，但是同样的，他们身上的念力已经不多了。
　　——下一击将成为取胜的最后一击。
　　
　　这样想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对方。
　　
　　始终……要先下手为强啊！——
　　袭月眼神瞬间冷下，风在他的脚下扬起，他猛地加快了速度向伊尔谜冲过去，运起【坚】的拳头包裹着风压，快狠准地击向伊尔谜。
　　伊尔谜木然的眼闪过一丝流光，他的手插上钉子，手臂的脉络暴起，肌肉膨胀，他狠狠地击出拳头向袭月的拳迎去。
　　
　　一声巨响之后，两个人同时被强大的念力击飞，向后飞掠，背后擦过墙壁、地面……倒在了距对方十几米的地方，平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动一下。
　　而从两人开打之后就躲在了远处的伤人和医生，则盯着本来满是建筑物现在一片废墟啥也没有的空地，以及他们身边偶尔飞过来的钉入墙壁像钉豆腐钉子、还有被风压把墙壁像挖沙子一样划出的长条痕迹，猛吞口水。
　　
　　……幸好这间医院里的人都是直觉好的，直觉差的那些已经在他们前面被蚂蚁吃了……
　　
　　仰躺在地上，伊尔谜和袭月都安静着。
　　
　　“杀手不需要朋友。”伊尔谜固执而平静地阐述。
　　“……”
　　“我是为了奇犽好。”
　　“……”
　　“他有那么好的杀手资质……我训练了他那么多年我比任何人——比我爸爸——更清楚……”
　　“……”
　　“奇犽没有必要有那些多余的感情，他会是最完美的杀人机器。”
　　“……”
　　“小杰一直在影响他，奇犽现在已经离杀手越来越远了。　现在也不迟，我去杀了小杰就好。总有一天，奇犽会理解我的苦心……”
　　“……”
　　
　　“大人们总是喜欢说——我是为你好，”袭月无奈地开口，“其实，大人是真的这样觉得的，他们这样做，都是出于对孩子的爱。”
　　“……”
　　“把自己的人生经验总结后，选出最安全正确的道路，指给孩子看，希望对方不要像自己当年一样跌跌撞撞地尝试各种痛苦失落。因为那是自己最重要最爱的孩子。”
　　“……”
　　“但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走的路不可能完全一样，即使那是血缘相关的至亲。当理念价值梦想冲突时，只靠爱情是不行的。”
　　“……”
　　“伊尔谜，奇犽是你的弟弟。即使有一天，他走上和你不一样的道路，他也是你血缘至亲的弟弟，你们有相同的骨血。——这一点，永远不变。——你要相信他。”
　　
　　“奇犽……那么有才华……”伊尔谜慢慢地说。
　　“喜欢的事和擅长的事，有时候是不一样的。”袭月说。
　　“奇犽总有一天会了解……”伊尔谜慢慢地说。
　　
　　“伊尔谜。”袭月说。
　　“理解，不等同接受。”
　　“以奇犽的个性，在奇犽成为一个完美的杀手之前，他会先被你毁了的。”
　　
　　“我是他的大哥……”
　　“所以你才能毁了他。”
　　
　　“其实……”袭月嗤一声笑道，“这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情，不管是你还是你弟弟。”
　　他看着天空愣愣地说，“但是，伊尔谜，我不想你犯我以前的错误。我……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结果，就像你说的，连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也分不清。”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
　　
　　……锻云……
　　
　　然后更心痛的，是现在。
　　
　　那个眼神流露出倦意的孩子。
　　
　　明明在上次见面时，她还那样有活力，还那样爱恶作剧爱耍小聪明，还那样喜欢直率地抱住他灿烂地笑，还那样那样爱撒娇，还那样——怕痛。
　　
　　但是只隔了五年。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怔怔呆愣的表情。
　　她的眼底总是抹不去的失落寂寞。
　　
　　深深其实根本，不适合到外面的世界来。
　　她应该像过去十四年里一样，被家人宠爱，呆在干净的世界里，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然后，就像一千一万人认为的，安静地死去。
　　
　　像她那样不曾接触世间黑暗与残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