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察觉到不对劲,立即闪开,躲过了来人的袭击。来人见一击不中,又举剑劈过来。这时,小映已经从房内出来了。在一片惊叫声中,我看见他一掌向刺客打去,刺客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生生地退了几步,小映又以极快的速度夺过他的剑,不出几招,便打得对方倒地,无力再战。到底是碧水宫宫主啊。小映用剑气挑开刺客的面罩,我发现来人竟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年,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你害死了安王,我要和你拼命!”
原来是冷梦菲的相好。
我慢慢地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这个少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本宫也是猎场的受害者,尔等局外人岂可把责任推写到本宫身上?”
“我要杀了你报仇!”武器在小映手里,他竟然扑上来,狠狠地咬住了我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惨叫,“你松口!”咬什么地方不好,竟然要到了我割腕的伤口!我估计一块肉都要被他咬下来了!
没等少年咬得更深,小映就一剑次穿了少年的胸膛。
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滴到了地上,我震惊地抬头看小映,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小映扔掉了剑,掉头便走了:“他不该咬你。”
因为咬了我,所以要死得这么凄惨?
我突然想起了白衣的话——突然明白,在小映眼里,别人的命根本就不是命的含义。
白衣尴尬地看着我滴血的手,说:“找个大夫来吧。”
知道了小映的残暴,却无法怪他。我只是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来人啊,把他清理掉。”也许,我才是一个真正的残暴的人。
小映给我包手的时候,水横波也在。他撞了撞白衣:“你原谅她啦?”
“我没这么说。”白衣黑着脸说。
我泪眼婆娑地盯着惨不忍睹的手:“白衣……”虽然说,一个房间内坐了三个极品美男的感觉真是蓬室生辉,但我还是觉得郁闷。
水横波吐了口中的茶叶渣,疯笑:“一群白痴。”
打击面过广,我们三个人怒目而视。
水横波收起了笑脸,终于放正经:“别闹别扭了,回去吧。”
这句话真是深得我心,就是不知道另外二位怎么想。小映默默地给我弄好伤口,然后说:“好了。”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了。
白衣依旧在喝他的茶。
“白衣。”我叫了声他。
他抬起脸来。
“别喝了。小心在路上尿出来。”
“砰!”他把茶碗撂到一边。
水横波语重心长地说:“大家思想觉悟不要这么低嘛,一家人,闹过了之后就没事了,何必这么计较。”
“一家人?!”我们很有防备地互相打量,似乎觉得还没到这份上。随后便觉得,世态炎凉啊……
“是啊,大家都这么喜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这么喜欢我们。这样,勉强算是了,”水横波笑吟吟地说,“其实我有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开始是毒,习惯是药,开始习惯是穿肠毒药?
水横波又说:“其实我们都可以坦诚点。”
“坦诚?”我似乎被这个词吓到了,抬手指白衣,“最不坦诚的是这个家伙好不好?”
“错!”水横波摇头,“最不坦诚的是你啊。”
“我?”
“没错。你对每个人都假假的。”水横波一语戳中我的死穴。
“呵呵。”我干笑。真的……有这么假?
“真的。”他很肯定地点头。
“然后。”
“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是回家。”
虽然没有完全懂水横波的意思,但我们都各怀心事地离开了绝色小榭。总觉得水横波知道什么,只是一直不说,就好像不忍心让大家看清楚一个现实一样。我在瞬间觉得,水横波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那天晚上,我和水横波睡在了一间房里,他说,世界上为什么就没有永远呢。
我拍了拍他漂亮的脸:“你怎么知道世界上没有永远呢?”
“因为你不信啊。”
“……你怎么知道?”
“小的时候,大家就说我很漂亮,将来一定能倍受夫君的宠信。她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打算把我送入皇家,甚至皇宫。其实我从来都不想和人争宠,我只想嫁个好人家,只要对我好,是谁都无所谓。因为,我这个人很恋旧,呆得久了,就会产生依赖,就会不想离开……我想要永远,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
想着想着,就会很伤心。
看见水横波,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她哭泣的样子。她说,为什么你爸爸要离开呢?
也许大概,这世界上真的没有永恒的东西。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
休养了半个月,母皇终于按捺不住,召我去正和殿了。小映从碧水宫赶来,一定要陪我去见母皇,他怕我此去会出事。我笑着让他在东宫等我,当然不能让他跟过去:“纵使母皇查到云想衣和花想容身上,也未必牵得出我。”
“你不要忘了,还有云妃在,姐姐死了,他怎么会甘心!皇上又这么宠他,他若一心要你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云轩也不放心。
“好了,碧水宫的人不是在暗处保护着吗?况且还有父后家的人为我撑腰,云妃不过是一潭死水,哪里掀得起什么波澜。”我淡定地说。
京都刚刚下完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蔫蔫的花草在冰凉的水滴中懒懒地伸长着脖子,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青草味儿。我踏着一地的落叶走向了正和殿。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是我的。
母皇坐在大殿的正中央,她穿着素雅高贵的衣服,像往常一样雍容华贵,但脸上是深深的倦意,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这样一个伟大的王,也有韶华不在的一天。暖玉在我耳边说:这就是你的母皇,十六岁登基,二十岁平定三王之乱,二十五岁平定边关的伟大女皇。然而,这些荣誉只属于过去。
他问我怕不怕,怕不怕,有一天,也成为母皇这样?英雄最怕的不过是穷途末路。而我无心去想这些,因为那纯金的龙椅,早已缭花了我的眼,除了那一片灿烂,我什么也看不到。
母皇见我来了,面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对于我,她从来都是不加以颜色的,喜也好,怒也好,大概,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太子,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吧。
“涵儿,你和朕去一趟云妃那里。”她如是说道。
我心里起了疑惑,要去云妃那里做什么?莫非真的要让云妃治我的罪?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走。
“春天又要过去了。”母皇看着满园落红感慨。
我突然想起龚自珍的一首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发誓,我只是想起了这首诗,绝对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四面楚歌的人总爱瞎想。母皇的脸瞬间就变色了:“你!”
我无辜地问:“母皇,怎么了?”
“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是怨这些年来,朕对你不够好,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要把一切都给你吗?你要朕,要朕化作春泥?”她狠声问。
唉,好端端一句话,成了策反之词,看来母皇现在真是草木皆兵啊。
我摇摇头:“母皇多虑了,儿臣不敢。”
她只能压下怒气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正说着,就到了云妃的住处。有人要通报,却被母皇阻止了:“你们都下去!”
“是!”
我随着母皇走进了一间弥漫着檀香的房间,这是云妃的卧房。
走进一看,我吓了一跳。昔日里容颜娇媚的云妃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我和母皇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美人塌上,呆呆地望着房梁,眼里放着无尽的心事。
云妃见我们来了,连忙起身。
我以为他看到了我,会疯狂,会扑上来找我拼命。但是他没有,云妃的眼里只有痛苦,只有绝望,似乎报不报复我,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好好说说话吧。”母皇怜惜地看了她的爱妃一眼,竟然退出了房门,把我留在那里。
如果不带有偏见地看,我必须承认,云妃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的他还很年轻,他只有三十岁。母皇为了他,终日对我的父后不冷不热,有一段时间,母皇的心里只有他——春从春游夜专业,从此君王不早朝。不知道云妃有没有爱过母皇呢?还是说,他的心里只有荣耀与利益?
我问:“恨不恨我?想不想杀了我?”
“如果杀了你,我的女儿就可以活过来,我会的。”云妃的脸上竟挂着浅浅笑意,“以前一直自负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赢这个局,毕竟,太子是这样的软弱、愚昧,我告诉菲儿,要她不要错失机会,能够争的,就要去争,以免抱憾终生。我这一辈子,只教了她一件事,那就是争。我最大的错误,是教了她争,却没有教她退。是我害了她,我又怎么能怪你?如果我知道太子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我一定不会让她去争。云家的人,舍不得冒险。有的时候,退一步可以获得永安,但是那孩子不懂得退,在这种时候……竟然对你出手了,输得惨烈,我亦是没有话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殿下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
没想到一个深宫里的妃子能有这样的见识。
所以我说过,我怕的不是冷梦菲,而是云妃。如果在这个时代,云妃是女子,他一定可以位极人臣。
其实我对云妃已经没有兴趣了,失去了女儿的他,只是风雨中的一棵稻草,不用我动手,自然会折损的。我还是那个问题:“云妃娘娘,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母皇?”
云妃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话:“要是当初,我没有摔倒就好了。”
“啊?”这是什么和什么?
然后,云妃和我说了他的故事,一个老套却真实的故事。
十二岁之前,从没想过要进宫。
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年幼皇上来府中安抚亲眷。因为丧母之痛日夜未眠,摔倒在皇上面前,犯下一生最大的错。
阴差阳错进了皇宫,为了生存而与皇后明争暗斗。
十三岁的时候生下冷梦菲,寄希望与自己的女儿,把女儿当作生命的中心。
十几年的宫廷生活浸淫,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手段非凡的后妃。
坐稳了贵妃的位置,成日忙于应付繁杂的事务,根本无心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
所以,如果要问有没有爱过。答案是——
没有。
当你爱上了一个帝王时,就代表着你将永远出局。因为爱,不计较得失,因为爱,不愿向她所求东西,因为爱,不屑去耍心机。爱,在深宫,是通往地狱的桥。
太忙太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爱。太累太累,没有精力去爱。也,不敢去爱。
父后和云妃的脸在我的眼前交织、重叠。我看到了太多不想看到的东西。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离开了云妃那里,回到了东宫。
云轩小映白衣水水横波,他们都等在那里。而我,太疲倦,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出事了?”小映温柔的声音有些干。
“没有。下月十五登基。母皇打算退位。”我抛开他们,跑房里睡觉去了。
68殿试
终于等到了殿试这一天,母皇坐在王座上,而我和礼部的人分列左右。现在是个朝廷大换血的好时机,把跟从母皇的老一派大臣给换了,提拔属于我自己的人,这才是我插手殿试的目的。
原本内定状元是上官雅安,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来参加殿试的,都是科考中选拔出来的精英,没想到,这一榜进士中居然有个男人。
我低声问礼部尚书:“这进士里怎么会有男人?”
她小声说:“太子殿下,考试实行糊名制,其中情况,下官也不知。只是,等到放榜才知道其中有个男子,但章程里又没说男子不能参加殿试……所以……”说完,她又试探着问:“不如……让他落榜?”
我急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有人才是好事。”我自己当初也不是期望着夜樱能够考上吗?
母皇看了一眼排列在殿前的进士们,说:“按顺序来吧。”
名册递了上来,我念道:“杜希清。”
上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她不卑不亢地上前跪下:“民女杜希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皇似乎很满意她,于是敲了敲桌案:“小顾,你先考。”
“臣遵旨。”于是礼部尚书顾秋说,“先前翻阅过了你的试卷,窃以为你对治国齐家之道有些研究,能否举一个例子,论证当初太祖开国时期的……”
策论是考试的重头戏,可这些我根本不懂,胡乱听着就好了。好不容易等答完了,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