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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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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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缩回头来,皇上已将手中书卷放下,却仍斜靠在车厢上,拿那一双眼睛看着我。 
  
  不堪对视,我垂下眼来盯着自己的鞋子,脑中嗡嗡不断地声音:他杀了若即的,他杀了若即的,他杀了若即的……   
  
  转念一想,却是不对,怎可说这般丧气话,若即定未死的。于是脑中的声音变了腔调:那也是因为他,我和若即才落得今天这般下场的。   
  
  面前的人说:“那么张倾国倾城的面貌,不愿给人见么?”   
  
  我数着绣花鞋上的线头,不作声。   
  
  那人将手中书卷一合,往桌上一摔,语调却是不变:“还是说你如今,连见都不想见朕了。”   
  
  我随着他那摔书的动作,也将自己往地上一摔,跪下便拜:“若离不敢。”   
  
  他却是一声笑,过了半晌,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你倒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我跪在地上,不复言语。   
  
  那日宴上,他不作声响。我可以不敬,可以出言不逊,只因为彼此都是江湖身份。江湖之中,不分尊卑,不拘礼节,我是个歌姬,他是逼死了若即的灵珏宫主。   
  
  而今日,他是皇上。那个呼风唤雨,大权在握的皇上。我无论什么心思,也只能垂着头跪在这颠簸的车上。呵,我是什么心思,又有何所谓。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车子摇摇晃晃地停下来,听得见寒心一翻身从车前跳下来,而后便是楚冉的声音:“皇上,前处是个凉棚,走了这些许时候,下来歇歇脚罢。”   
  
  我听了这个,险些笑出来,他要歇什么脚,这几个时辰来他窝在车上看书,连半步也未挪过的。好在皇上动作够快,在我笑出声来之前,已经摔了门出去。又过了一会,寒心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进头来,见我跪在那里,却连神色也未变,只轻声道:“若小姐,也下来喝口茶水罢。”   
  
  我只点点头,拉着裙摆起来,却在下车时一绊,险些从赶车的坐板上摔下去。有人拉着我的手将我一扶,而后又托着我另一只手臂,直接将我从车上托下来。我一着地,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笑着答谢一句;“多谢公子。”便转身拎起裙摆,冲着楚冉跑过去了。   
  
  不过是一个几根毛竹撑起来的茶棚,四方桌上皇上端坐着,楚冉寒心一左一右。我不管现在是什么心思,也是不想坐在皇上对面的,只好走过去将楚冉往边上一挤,同他一条凳上坐下。   
  
  粗茶还未过口,便听到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不知兄台这座,可有人占了去?”   
  
  我一看,是方才在下车时扶了我一把的那人,俨然一副江湖浪人的打扮,还算干净清秀,一双眼睛毫不避嫌直勾勾地看着我。   
  
  刚想开口,便听到寒心的声音:“这桌子我家公子坐了,阁下还是另寻一处方便吧。”   
  
  那人竟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将腰间的剑往台上一甩,震得茶水都飞溅出来,用脚将凳勾开,竟然就是要坐下来的样子,还在说:“江湖如此之大阿,能碰到姑娘一行,也是缘分。倒不知姑娘在江湖上是何名号,如此倾人之姿,在下竟从未听闻过,真是可惜,可悲,可叹呐。”   
  
  我还在怔仲之间,不知这人倒是要如何,却见楚冉那里一个茶杯飞出来,砰得一下打在那人手上。那人本来捉着剑的手一缩,那柄剑便啪地落到地上。那人面露惊色抬起头来,寒心却还是带着笑:“阁下似是未听清寒心说的话呢,可要寒心再说一遍?”   
  
  他将桌上人又瞄了一遍,皇上和楚冉依旧是漠不关心地喝茶,寒心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也好奇地仰头看他,只见他冲我露齿一笑:“佳人已得英雄相伴,原来是在下冒失了。”说罢弯身用左手拾起剑来,还从那个角度很诡异地抬头对我一笑,轻到几乎是唇语一般说:“后会有期。”   
    
  直到他走了好远出去,我才猛然清醒过来,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搭讪?他还要问我姓名,这程度已经可以上升到调戏的阶级。思及此,不由自主朝那人多看了两眼,恰好那人回过头来,冲我吊了吊眉毛。便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打量得如何?” 
  
  我脱口而出:“总是比不上若即的。”   
  
  此言一出惊觉不对,转过头来,果然三人都在看我,我一人都不能看,只垂下头去,看那盛着茶的破碗,什么都不说了。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 

    
  何为宿命?   
  
  便是兜兜转转了一圈,算尽机关,倾尽力气,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回到了原地。   
  
  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之后,下车一抬头,看见的便是曾经被我封死,又让人打开了的后西门。   
  
  楚冉自前面的轿子上下来,同我一道进得门去,满目都是萧索。初秋日子,地上全是败桂残叶,被风一吹,瑟瑟地到好像要卷了人的心肝去。   
  
  楚冉只站在门口,看着她往院里走了两步,每一步踏下去,便是落叶干枯破碎的声音。我走了几步,便在院中立定,往四周看了看那些颇有些失修的厢房,门窗关得紧紧的,落满了灰。   
  
  我抬起头来望向那棵花树,还是同那一春我栽它下去时一般,光秃秃的枝枝杈杈,兀起的荒凉。   
  
  楚冉走上前来,我扶着那花树,想要做出一个笑来,却是无力,只能说道:“才几年时间,如何便破落到这般样子了。”   
  
  他四下里看着,半晌没有说话,而后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一向最讨厌生人摆弄你的东西,这院子自我买下来后,便再未有什么人来过了。”   
  
  这时他却将眉头一挑,看着我道:“先前我也试着打扫,只是后来朝政繁忙,总也抽不出时间来了。”   
  
  我闻言大惊,他来帮我打扫?这人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不然要小厮做什么。可是回头一看,寒心果然不跟在他身侧。   
  
  楚冉微微笑:“我每次来这里,他只在车上等着,这些年来,也惯了。”   
  
  我一顿,再望向楚冉,却是读不懂他的眉眼。还是一般的清风傲骨,但是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郁气堆积起来,像是蒙了一层尘。言语举止之间,虽与旧时无异,可是毕竟不同了。便是心里澎湃翻覆,得意也好,委屈也好,牵挂也好,情殇也好,无论怎么苍海桑田辗转纠结,到了面上,只不过是化了淡淡的一笑。然后仿佛无事一般,黄花虽老,故人依旧。   
  
  只是我们便也都知道,这个依旧,不过是天大的笑话。什么也回不去,谁也回不去。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面上,才是更加的波澜不惊,谈笑依旧。   
  
  我们如此地相似。也都沦落到如此,前行无望,后退无路的地步。我守的,不过是和若即那一段绝望的誓言,楚冉你呢,你这般蹉跎不前,又是在守望什么。   
  
  正是这个时候,却就听见有人在门口低低地唤了一声:“公子……”   
  
  楚冉现在位及人臣,能象这样同旧时般唤他的,只有改不过来的寒心。   
  
  他看我一眼,便向西门走过去,在门口站住,不知向着谁说话,我远远地见着,只瞧得一个背影。   
  
  等了好一会子不见他来,我便提了裙绕向屋里去。推开雕花纸糊的木门,便是悠长的吱嘎一声,门顶上的灰扑簌簌地落下来,好象揭幕一般,穿越时空,穿越尘封,回到那不可触碰的过去。   
  
  屋子是否还同我离开时那般模样,我已不能辨别了。只是一切器皿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喧嚣着多年无人的寂寞。   
  
  我走进去,便在那圆凳上坐下,并不知道要做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可是静静地看着那熟悉的陈设,回忆一点一滴地漫涌上来,汇成波涛汹涌的河流。   
  
  那片光秃秃的地,原是种的五王爷送来的牡丹的罢,可我折腾的时候楚冉不声不响,任着他乱咆乱哮,事后竟是对我笑眼相待了好些天。那个人啊,也不只是真正不动声色的,还是把我娇惯得实在过头了。   
  
  我曾对他说:“你莫嫌我骄纵,我原本良善,现在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可全是被你惯出来的。”他那时也只是笑笑:“你还识得良善二字,想我娇惯的功夫,还是不到火候罢。”   
  
  谁又想到,一时不知天高地厚,竟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可这哪里又是我能决定的。怕就是从头来过,也不过如此了。   
  
  转身便见到榻边的太妃椅,原本是我最喜欢的位置,秋天多晴日的时候,我便让人把它抬到花树下去,一个人懒懒地躺着。后来皇上在我东厢里常来常往的时候,这椅子倒有三分时候,变得是他的专座一样。起初我还总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可是有一次实在支撑不住,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是靠着太妃椅坐在了地上。皇上一袭锦袍,就躺在我身后。一转头,便见他假寐的脸,除了清俊的线条,便是一般平常的面貌,可每每我一看向他,他便像知道一般,立时便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我总是无法相对的,每每都是仓皇转过头去,看见正在抚琴的若即,一张表情不明的脸。   
  
  我到这个世上,陪我最久的,走得最远的,便是那个少年了。我还记得第一次碰到他,是在后门出去的那条花街上,起初不经意的他,少年不经事的我。   
  
  可是如何,又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我只以为他是身家不幸,沦落到风尘里的少年,走投无路,如履薄冰。他说他没有名字,跟了我便要我取名,我唤他若即。   
  
  别人却一遍一遍地告诉我,那绝色少年是江湖上的狠戾角色,他是灵珏宫的护法,那天下第一的宫主给他起的名字,叫做木尽风。   
  
  他说他虽出身名门,却是受尽坎坷,无论是血肉相连的兄弟,还是尽力追随的宫主,全是将他利用殆尽,然后便弃他而去。   
  
  江湖上的人说,灵珏宫的左护法,心思手段狠绝,却又先后背叛家门和师门,沦落得以色侍人,终是因果轮回。   
  
  三年前,他为了护我,身中剧毒,坠崖而矢。而江湖上,终没有了统一的说法。   
  
  若即,你说你一生被人负尽,直到遇见了我。   
  
  你说你要忘记前尘,再也不要管江湖朝廷之事,只要陪着我山高水远,笑看红尘。   
  
  你为我生死,我如何能不信你。从此再也听不进任何对你不利的话,便是到今天这般地步,我却也从未有一刻怀疑过你。   
  
  若即,我不会负你。     
   
  便是你再杳无音讯,便是天下人都针芒相对,便是再多人跟我说你用心如何不堪,我都信你。   
  
  若即,你为我生死,我不会负你。   
  
  还坐在这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凝想,却突然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起身推门走出去,却还是看见楚冉的半个身影站在门边,却是什么人高高的声音,一下子突进来。“湘大人这般,不是让小人难做?大人必也知道,安大人那里的事情,可不是这般便能推托的。”   
  
  然后便是寒心的声音:“这院子,似也不是安大人的地方,怎么这进也不进,倒是我家公子说得不算了。”   
  
  那声音却是软下去几分,像是赔笑一般:“湘大人,您便行个方便,只是安大人让我带了句话来,总不好让大人见着这点事也办不成。”   
  
  还未等说话,我走到楚冉身后,探出头去问道:“怎么了?”   
  
  外面是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身后拴着一匹马,和寒心说着话,对着楚冉有些点头哈腰的,见我一愣,马上便两眼都放出光来,急急问道:“可是若小姐?”   
  
  我不明所以,望向楚冉,他眉宇间含了一点冷冷的不耐。那人又急急说道:“若小姐,在下随安大人的意思,来向小姐请个好。安大人说,多年不见内故人了,三日后邀小姐去府里小聚,到时便会有人来接。”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他对着我们匆匆一礼,转眼就翻身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寒心立刻立起眉来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恶道:“连请人也不会么,这般样子的人也能派出来做事,安昭文也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我听着便奇了:“这般日子不见,寒心倒是越发伶俐了,是楚冉你调教有方,还是那官场比风月地还折腾阿。”   
  
  楚冉便笑了:“多少你是两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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