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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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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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换了任何人说这句话,她都要大笑出来。却是楚冉,只是楚冉,仅此一言,让她却是默然。
  半晌,她将面纱挂回脸上,再深看他一眼,最终摇摇头:“此次不行。”她眼中微微一暗,“莫说你,便是那皇帝有心相助,怕也徒劳无功。”
  楚冉还要再说话,却突然听得一声响,竟是有人闯入门来。抬眼一看,是个一身月白华服的少年,皎然一棵玉树般,那如梦似画的面目让楚冉心头一动,想起三年前的另一人来。
  百里一打量里面二人,却只见了雪姬衣衫狼狈,半截衣袖已经被撕了,一转眼望向自己,竟就施施然笑起来:“原来是东家,今日早上不都把事情交待了,怎么又劳东家亲自跑来一趟?”
  百里见她无恙,便不好说自己听了她出事被人抱走,只也笑道:“过几日要上台,总想着早些让你把正装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再忙乱。”话是对着她说,眼睛却看着楚冉。
  雪姬心里如何不知,便笑着指给他:“这是我家乡故人,湘楚冉湘大人。”
  百里心中早就清楚了,却还做样惊道:“原来是湘大人,在下草莽百里,原于十国,现在凉国境内料理些祖上家务,闻湘大人之名久已。”
  楚冉也回礼,却是极淡:“哪里,一些虚名楚冉不敢当。”细细看那人的面貌,竟是相似得有些让人心惊,心中陡然动了一个念头,向她看去。她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只微微一笑,仿佛便在说:我可是只认皮相的人?便也就安了心。
  话不过两三句,百里就拉了她告辞,楚冉也不多留。
  百里知道她容貌大变,不想竟然还有认得的故人,而且看着样子,只怕还不是一点交情。只是她既然不说,他也就不多问,只因为这一盘棋,他是胜券在握的。
  待回了她的屋里,自向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这全都是下人住的地方,无人打点,还要去取了滚水来泡茶,端给坐在上座的百里。
  百里从怀中取出一个象牙盒,却不给她,捏在手上转玩了一回,皱眉问到:“你说我今日叫你什么?一个假名字顶了三年,要不是见了故人,你当真一辈子都不说?”
  她收回手来拢在袖里,笑道:“现在既然是东家的人,自然用东家给的名字,那些旧事还挂记什么。再说这一辈子,也剩不多少了。”
  百里将那象牙盒放在桌上:“若离是么?也算好名字,何必遮着掩着。”
  她一笑,却不再答话。
  百里微微冷笑:“倒也是,你现在命都是我的了,还去想这些做什么。衣匠不多时就过来,你好好地弄,一切都看三天后的堂宴了。”
  她只淡淡地应,有些不经心:“知道了。”
  百里最恨她这副样子,再想起湘楚冉那桩事,竟一挥袖将那象牙盒子扫到地上,盖子摔开,乌黑的药丸滚了一地。
  她还是勾着头不动,若在平日,此时便难免要再笑着说些好话,可偏偏此时,脑子里还是楚冉瘦了一圈的样子在晃来晃去,哪里有心思来理他。看着那乱撒了一地的灵丹妙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微微抿了抿双唇。
  百里见她不动,心里更火,一下掐着她的喉咙几乎将她托起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问:“若离,你到底图什么?”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一阵恍神,看着他极年轻俊美的面目,随手从地上抓起几颗药丸摊掌在他面前,展颜笑道:“东家,你说若离能图什么?”
  百里又盯她看半晌,眼中千回百转,终将她放了下来。
  这世间的人,但凡是有些野心欲望的,一行一言都能推能测,最恨的便是那些还要装的道貌岸然的。一个人,能贪财贪色贪权贪势,只要抓住了弱脚,就没有攻不下来的。眼前这个女人,要说她什么都不图,百里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要真能看破世事看穿红尘,如何不早死了,做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头,来趟这一淌浑水。可她偏偏每日都是这种样子,什么都不露出来,身底家事又只有在清风楼的哪些。百里总觉得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可又看不透,只觉像是缺了一块,不能将这一团乱拼在一起。便是知道手里捏着她的命,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百里看着她弯下身去拾起象牙盒,将地上的丹药一粒一粒地捡入盒内,末了盖上,又放回桌上。
  她将那纤白如玉的手交叠一掩,藏在宽宽的袖下,而后低头一礼:“东家,该是晚膳时候了。”
  百里知道她的意思,不多时就该有人过来了,一卷袖说了句:“好自为之。”转身就不见了。
  她便微微笑了,双手伸到领里摸到颈下一块皮肤,是微微凸起的菱形。她不看也知道,那颜色是极娇艳的粉红,一块像是烙在皮肤上的印记,颜色越来越鲜艳。


赤栏桥尽香街直,笼街细柳娇无力

  楚冉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衣匠在给她试衣服,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黑缎压红底,金色丝线隐隐约约地勾勒,繁繁复复整整九层压上去,本就不是一般的妖艳了。一头银发一半紧紧地绾了个云髻,髻上左四右三插了七根乌铜木簪,眼睑勾线描金,除此再无饰物了。
  面上带的还是平常的面纱,同这身行头是一点不配的,怀里抱着一支琵琶,施施地站在屋子中间,垂着眼睛任旁的人七手八脚地整弄。
  楚冉推门进去,本来屋里七嘴八舌地极兴奋的一群人都微微愣了愣,稍稍机灵些的便下身行礼:“见过湘大人。”旁的人这才敢紧跟着,一屋子的人都矮下去,站在正中的她便倏地凸现出来。
  楚冉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那些人都勾着头站起来,对着他一礼,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楚冉便见她一笑,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弯起来,伸手指着桌上一大串东珠说:“幸好你来了,他们还指望我带上那东西呢。”
  楚冉走过去将那东西拎起来,见是一帘东珠穗银,有两个钩子可以反转勾于耳后。于是过去将她面上的面纱取下来,又将那东西带上,退后半步微微看了晌,却突然笑道:“还是见不得你穿成这副模样。”
  她便也笑了,看着他走过来,伸手取下了那东珠穗银,然后又环住她,探手一根一根地取下簪在发里的乌铜木簪,将她的头发全放下来。
  楚冉突然叫她的名字:“若离。”
  她浑身一颤,过了半晌,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应了一声。
  楚冉微微一笑,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若离,你在做什么?” 
  她勾着头不动,楚冉只是极小心地,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划过她的头发,感觉那些发丝在他手心里冰凉如水。半晌,有些惨白地一笑:“连我也不能说么?还是始终不能再信我了?”
  她咬着唇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最后才轻轻地问:“楚冉,你知不知道…若即他到底…到底是谁?”
  楚冉的手一顿,又慢慢地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只是声音有些淡:“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
  她极慢地说:“若即他,大概没有死。”
  过了半晌,楚冉才摸着她的头,缓缓应道:“生死之事由天,你再怎样自扰,也终无用处。”
  她摇摇头,攥紧了楚冉的衣袖:“我在百里那里看见…我曾经给他的一个吊坠,那东西…这世间绝无第二个……”
  楚冉不再说话。三百死士上天入地地找了三年,末说尸首,便是活人也不会有几个逃得脱。若不是若离样子大变,只能靠着声音辨认出来,哪里会拖到今日才让他见着。而今他一肢半足都未见,身上的饰物却落入旁人之手,不能不让人乱猜:是否此人未死,自己将东西托与他人?
  她极想勾起嘴角,但最终没有做成,只能死咬着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若即,你若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楚冉后退一步抽出身来,向冷清的屋子看了半晌,双眼盯着旁处说:“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为二王爷求药,我于你有愧,但始终不悔。时间再倒转一次,怕也还是如此。此时想起来,其中最傻的人有两个,一是你,一是我。你可还记得以前说过,这世间,总是掏了一片真心的任人宰割。我是知道了,可你还看得清么?”
  她在衣袖下紧紧地攥着拳,平着音说:“我既已为他死过一次,现在偷生自然是为了找他。若老天实在不怜,到头来一场大梦的话,最多不过孤走他乡,逍遥残生罢了。”
  楚冉却居然微微一笑:“什么时候竟然开始说天说命了?”
  她抬起一双眼睛:“你说生死之事由天,我信。是分、是合、是生、是死,这都是命。我这条命被多少人捏着,我也不在乎。只是我自己的东西,决不让别人染指半分。”
  楚冉就笑了,傻丫头,你在这世间的东西,除了一颗心,一份情,还有什么?
  人生一世,除了那些身外物,还有什么?
  你心本是自由心,被那人套得死牢;情本是无情多情,又被他耗个干净。
  落到这种地步,只不过又是一个红尘痴人。
看着她面目全非的样子,楚冉真希望他那日是真死了,又知道只有他没死,才能解了她心中的结。
  他转身告辞,最后对她说:“若离,你是聪明,只不过那些聪明像纸上谈兵一般,虽比他人早知些,却总逃不出劫。”
  她送他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轻地问:“二王爷…”
  楚冉笑:“你当我会要死要活的?”
  她见他这样,便知道了,也笑了起来。
  楚冉抬头看了一下外面阴霾的天,轻轻道:“还以为会怎么,到头来也只是自以为而已。果真是没什么长久得了的,要放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站在门口看着楚冉走出院去,绾着被吹散的白发,又想到了那日崖上他轻轻的耳语:“只是下次见面,我不要再那样落魄。你要风华绝代,我要权势倾天,然后为你抛开这整片山河,再山高水远……”
  明明是亲昵的情话,为何此时想起来,竟是身上一阵阵地发凉。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
  
  台上的男子上了厚厚的戏装,却还是遮不住一张魅人的脸,一双丹凤眼被描得极重,顾盼神飞。
  做的是女子扮相,头饰衣服都极致繁复,偏还要说是平常起居时候。一身华服,却是柔柔弱弱朝边上一靠,旁另一个旦角赶紧上来扶着,吊声念道:“小~姐~~,莫要~~愁~苦~伤~心~~~~~啊~~~~啊~~~~”
  他双眉一蹙,抬手捂心,一抬眼,丹凤眼里都是水盈盈的愁绪。叹口气,也吊声念:“菊~花残埋~~~~临阳~雁,落~辉铺涩~~~~渡江~船~~~~~,爹爹~~~女儿千~~~~~里之外~~~~孝意~有心~无从去啊~~~~啊~~~~~啊~~~~~~”
  唱得正动情动性,花旦眼里全是愁思离绪,幽得掐得出水来。即便只是排演,台下挥枪弄剑的也都全停下来,一心看着台上背井离乡,流落风尘的绝色女子。
  若是唱得别人,倒也该是动一番情绪的。
  偏这出戏,是写给原来荒国里一个叫若离的女子的。
  人群后面有个红衣女子,听到这里,勾着头,悄悄地退到别院里去。
  台上主旦还在伤情,揉着心口不住吊唱:“啊~~~~~爹~爹~~~啊~~~~~”旁边的丫环则心神欲碎:“小~姐~~~~~~小姐~~~~~啊~~~~~~”
  就在这时别院里就爆出一阵动天地的暴笑:“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边戏院里的人全部吓得一僵,那两个旦角如何还演得下去。
  台上未明眼里的愁绪一扫眼就不见了,一直腰,扫尽刚才的柔弱劲,瞪起丹凤眼,狠的似要剐了那人一身皮,一踢台就朝别院冲过去。
  还柔弱可人的风尘女子就这么摇身一变,拎着裙就暴吼冲出人群:“这第几次了!姓雪的,你存心砸老子的场啊!!!”
  雪姬又笑又咳,都直不起身来,好不容易缓了些,一抬头看到未明浓妆艳抹的脸都变了形,瞬时又喷了。
  未明看她抖抖地转过身子,人整个趴到柜子上,气得手都抖个不停:“好你个雪姬,我未明倒是哪里招惹你了,这般三番五次地拆我的场。”
  雪姬一边憋着一边抖:“我……可不是有意的……未……未公子……你可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她这么一说,未明倒是更气了:“口口声声叫我未公子,倒还没你叫未央多几分尊重,同都是登台做戏的,做何每次都来拆我的场子,就见着我旦妆那么可笑么?”
  听到这里,雪姬倒是收了笑,正着眉眼道:“未公子这话说得没有道理,登台便入戏,该是有的本事。演天子便是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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