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护卫便拿定了主意,跟着安解语而去。
而安解语顺着水流行了一阵子,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后颈嗖嗖发凉,有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安解语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扣在黑弩的悬刀处,又放缓了前行的速度,只四处打量。便发现前面水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又垂下数根绿莹莹的挂藤,枝繁叶茂,绿色深浅不一,正和自己身上仿前世迷彩服的猎装有些相似。
安解语看准目标,便快速前行几步,闪身躲进了树下的挂藤里,就从藤叶缝隙处,悄悄打量周围的动静。
四围看上去并无异样。安解语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旁人出现,便以为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被树影摇藤唬住了,就打算要出来继续前行,却突然看见前方溪流的水里出现一个黑衣人的倒影。
安解语就顿住了身形,悄悄将黑弩从藤叶缝隙处探了出去,对准了溪流那边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正四处打量的黑衣人。这黑衣人看着格外眼生,身上穿得衣服明显不是范家的护卫。安解语便提高了警惕,只等对方一有异动,就要先下手为强。她的强项,在于远程弩射,可不在近身搏斗。若是让对方靠近身来,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那黑衣人正是慕容家的护卫,一路跟着范四夫人过来,正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要将范四夫人打晕了拖出去。谁知那范四夫人甚是警醒,略靠近一点,便能转身拿了黑弩对准了他这边的方向。不知怎地,那护卫就觉得范四夫人拿着黑弩的样子,并不象是摆设,便有些胆怯。可只要一看见范四夫人那张脸,这护卫就色胆包了天,一路追了下来。只没想到,快到了地界儿,却又失了范四夫人的踪影。
此护卫四处打量了许久,目光便锁定在对面大树下的挂藤处,只是觉得那里面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只不象有人的样子。可除此以外,四周并无别的可以藏身之处。那护卫想了想,便抽出了弯刀,往那挂藤处走去。
安解语躲在挂藤里,本以为自己的仿迷彩服可以迷惑对方,借此躲了过去。谁知对方也不傻,居然就举着刀向这边过来了。
面对逐渐近前的白色刀光,安解语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她打过靶,狩过猎,可还没有杀过人。若是射偏了,后果不堪设想。对方已在渐渐靠近她的藏身之处,安解语只觉自己放在黑弩悬刀处的手指慢慢出了汗,额头也有汗液渗了出来,慢慢流下来,有些汗液甚至慢慢流进了眼里。安解语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被汗液浸到的眼里一阵刺痛,手里便下意识对准了黑衣人,扣动了黑弩的悬刀。
一支强劲的弩箭便如闪电一样飞向前方。那黑衣人离安解语的藏身之地本已不到十步的距离。突然一支劲弩就旋转着从树藤里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黑衣人的胸膛,又循着惯性穿透了他的身体,一直扎到背后的树干上。
那黑衣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突然穿出来的大洞,便轰然倒地。
安解语只觉得时光都定住了,仍呆呆地举着黑弩对准前方,似乎并不相信对方已经被自己做掉。
周围的天色慢慢昏暗下来,一些嗡嗡叫着的小昆虫也陆续飞回了树藤里面。
安解语冷不防被几只小飞虫撞在脸上,才猛然醒悟过来,便跌跌撞撞地从树藤里穿出来,向前面不远地方倒下的黑衣人走去。
虽说是正当防卫,可安解语依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就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走到那人近前,安解语依然一手持黑弩,一手扣在悬刀之上。只怕这人和那郊狼一样,只是装死。说不定等她走近了,他也会重新暴起,或是逃走,或是伤了自己。
走近了看,便发现那人俯卧在地,背上一个硕大的血口,正有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安解语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死得透透了的,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就赶紧走到附近的树旁,要将自己的弩箭拔了下来。所幸当那弩箭穿过了人体,再扎到树干上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扎得也并不深。安解语取下弩箭,挖了个 坑,将那弩箭埋了下去,便不再回头,只给黑弩换上新的弩箭,便又匆匆向前行去。
这一路行来,再也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安解语便知道跟踪自己的人只有这一个而已,心下虽然稍微有些奇怪,但也没空多想,只打算要赶紧离了这里,回到别庄才是。便一路顺着溪流向山下走,渐渐就到了林木稀少,视线逐渐开阔的地带,四围的景物也渐渐熟悉起来。
安解语心中一喜,看来要出了山林,快走到那条回别庄必经的小道上了。
那边范朝风带了人从安氏最先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向前,总觉得有人影在前方若隐若现,等他们追上去,却又踪影全无,甚是奇怪。
跟着范朝风的一个护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对范朝风道:“四爷,属下觉得前方似有人故意扰乱视线,设置秘障。”
范朝风追了一阵子,也觉得有些问题,便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道:“难道今日这山林里,不止有我们的人?”
“恐怕正是如此。”有属下答道。
几人就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留一人继续往前方追去,其余的人随了四爷回转到主道上,立刻回别庄去召集大队人马,哪怕封了山,也要在天黑前将四夫人找回来。
他们几人一路急行,快到了回别庄的小道上时,却发现路上似有蛇虫爬过,就有些诧异。--这座山里,蛇虫虽然有一些,却很少到了山的这一边,特别是在这靠近小道的地方。
而慕容宁和赵妈妈在石凳旁等了半晌,终于有护卫过来报信,说是范四爷带着护卫过这边来了,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范四夫人落了单,他们的人已经追过去,范四夫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宁心花怒放,未想到今日真是天从人愿,既能重回四表哥的怀抱,又能铲除了自己最大的障碍,便得意地对赵妈妈笑了笑,道:“妈妈你看,事在人为。天助自助者。”
赵妈妈也笑,便赶紧帮慕容宁预备起来。
从后山回来的慕容府的护卫们便赶紧分散躲在了远处。连赵妈妈也远远地退了开去。只留了慕容宁,坐在路边的树桩前面,湘裙翻起,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裙,一条黑色带青绿斑点的毒蛇正咬在她的小腿处。
慕容宁便哀哀叫喊起来。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八章 横祸 下
第八十八章 横祸 下
这边范朝风和护卫商议一定,便带着众人急匆匆往山下行去。快到别庄附近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前方拐角处有人先惨叫一声,又接着叫喊:“来人啊救命啊”女声清脆,又夹杂了一丝难忍的痛楚。
范朝风一惊,心慌意乱之下,一时未辨清到底是谁的声音,便立刻一个鱼跃飞起,甩下护卫,只身往前方直冲而去。到了山道尽头,就只见一个身穿艳色湘裙的女子,坐在别庄小道旁的一棵树下,裙摆翻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裙,而一条黑色带青绿色斑点的长蛇正咬在她的小腿上。
范朝风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就觉得眼前看见的,乃是安氏被咬、人事不省的场景,只心如刀绞,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后面范家的护卫这时才追上四爷,却看见四爷呆立在路上,望着路边一个被蛇咬的女子发呆。
在范家做护卫的,鉴于职责所在,除了将范家的各位主子都认得一清二楚,对范家亲戚家的主子,也都认得滚瓜烂熟。慕容宁以前常去范家,有护卫便认得是慕容家的郡主,就提醒范四爷道:“四爷,昆宁郡主被蛇咬了。”
范朝风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眼前的女子是那昆宁郡主慕容宁,并不是安氏,便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怦怦乱跳的心慢慢回复了正常,便只问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宁先前觉得腿上被蛇咬的地方正慢慢失去了知觉,不由在心里暗骂那护卫头领。原来慕容宁本是让他们抓了毒蛇,要挤尽毒液,拔掉毒牙,然后将腿划伤两处,将蛇挂在伤处就可以了。
结果那护卫头领便建言道,没有了牙,那蛇是无法挂在腿上的,除非绑上去。可要绑了蛇在腿上,岂不是就穿帮了吗? --那范四爷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真假?
慕容宁便发了脾气,让他们想办法。那护卫头领便道,毒蛇只要挤尽了毒液,那牙就没有毒了。所以尽可以留着蛇牙,让毒蛇真的在腿上咬一口,因毒液已经挤尽,郡主也只用受一点皮肉之苦而已,且留着蛇牙,会更加逼真。才能让那范四爷一见之下,便心生怜悯。
慕容宁见他说得有理,便依了他,只待毒蛇挤尽毒液,就让人抓着蛇,在她腿上狠咬了一下。初初咬上的时候,如粗针入体,着实有些刺痛,所以慕容宁先前那声惊呼,乃是货真价实的。
只过了一会儿,伤口处便逐渐麻痹起来,疼痛倒是立减,慕容宁却知有些不对劲。只是那时四表哥已经飞奔过来,正如自己所想,见到自己被蛇咬伤,四表哥脸上伤心欲绝的神情是作不了假的。
慕容宁便知四表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因此下更加胸有成竹,就眼中含了泪,楚楚道:“四表哥,快救救宁儿宁儿疼死了”
范朝风闻言更是心急火燎,只觉得安氏此时说不定也遭了蛇咬,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树林深处,等着自己去救她
想到此,范朝风便转身对一旁的护卫道:“你赶紧回庄子,骑了最快的马,去找我大哥,让他多派些斥候过来,特别要精通在山林间探人寻踪的斥候另外让他速速派了最好的治外伤、内伤和蛇毒的大夫过来”
那护卫领命要走,范朝风又想起一事,拉了他道:“你报万信,顺便就去外院,找那里的大夫要一些祛毒的药丸过来。不管是解什么毒的,统统都带过来就说四夫人遇险,十万火急!”
护卫便都应了,就要转身离去。
慕容宁在地上坐着,听了四表哥说得前半句,心里更增欣喜。待听到后半句,便几乎咬碎了银牙:自己都这样了,四表哥居然只记得惦记他老婆--要再见你老婆,恐怕得等来世了慕容宁恶狠狠地想着,就又大声哭道:“四表哥,有蛇啊宁儿好疼”
而那边安解语正高兴自己找到了回别庄的小道,便放松了好些。就只倒提着黑弩,快步向山下奔去。却在快到拐角处的时候,猛然间听见有女声似在叫喊“有蛇”,着实将安解语吓了一大跳。--前世的她最怵的就是这些软体动物,别说蛇,就连蚯蚓都能让她失去理智,又哭又闹半天。
因此下刚刚放松下来的安解语马上又高度紧张起来,左手便再度端起黑弩,对准山道,右手食指扣在黑弩的悬刀之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只打算但凡看见有蛇的影子,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待走过山道拐角处,安解语一眼便看见一个身穿彩色衣裙的姑娘坐在树下,双手撑地往后微微仰躺,而她翘起的一条腿上,正挂着一条黑色带青绿斑点的大蛇
真的有蛇--安解语只觉得热血上冲,便强忍了恶心欲吐的感觉,端起了黑弩,死死瞄准了那条黑蛇,大声叫道:“有蛇闪开”
一旁站着的范朝风刚和护卫交待完差事,便听见安解语的叫喊声,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劲风已经从他身旁略过,往地上坐着的慕容宁击去。
慕容宁只来得及抬头,便眼睁睁地看到一只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喀嚓一声射中咬在她腿上的蛇头,又穿过蛇头,直接钉在她的小腿骨上,将那处的骨头击得粉碎。而那蛇头便和她的小腿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彻底被串在了一起。--慕容宁只再次惨叫一声,便两眼一翻,真的晕了过去。
慕容家的护卫在不远的地方看见异变突起,俱是呆了,还是那头领首先回过神来,带头向躺在地上的慕容宁冲了过去。
范朝风却顾不上琢磨那些从四处突然窜出来的慕容家的护卫,只压抑了心头的狂喜,朝那劲风来处看去。只见安氏亭亭玉立地站在小路的拐角处,手持黑弩,双目警醒,依然死死地盯着那黑蛇。又看她身上衣衫整齐,只头发略有些杂乱,想是在山间奔行所致。范朝风便真正放下心来,赶忙急行过去,只在安氏身边堪堪停下。
见到范朝风奔行过来,安解语举着黑弩的手臂才慢慢垂了下来,便只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其中的焦虑、惶恐、担忧和恐惧,已经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