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被药物乱了心智,却勾起了内心最深的渴望。本来他若是掳走安氏的侍女,可能也不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可他下意识地打晕了那个丫鬟,抱走了安氏。那日安氏的痛苦挣扎,事后的万念俱灰,如蒙死志的神情极大地打击了范朝晖。让他后来一度真是不能人道。
直到无涯子过来帮他施了术,让他在沉睡中能放开心智,慢慢解开了他内心的结,才好过来。没想到刚有好转,便藏不住了。为了救安氏和她腹中的孩子,范朝晖便只有继续“不能人道”。只是想到自己做得孽,让安氏、四弟还有娘亲蒙羞,也只有这样惩罚自己,才能稍减自己心中的愧疚。
太夫人看范朝晖满面羞惭,慢慢也信了他所言不虚。——这种事,男人都是忌讳异常的。就算是真的,也会藏着躲着不让人说出来。哪有人为了一个女人,就往自己身上泼这种脏水的?况且这种事,要作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此,太夫人便沉吟道:“我暂且信了你的话,不过你可记着,若是你骗了我,这安氏可是活不成了。那孩子若生下来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女儿,一定得除了去。”
范朝晖听了,只觉得五内俱焚,却不敢抗言。只打定了主意,若是女儿,拼了杀几个稳婆,也要将孩子夺了出去,哪怕养在别处也行。只一想到是自己和安氏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轻贱了去。
太夫人又看了范朝晖一眼道:“那两个月前,安氏在祠堂附近摔了一跤的时候,就是你被下药的那日?”
范朝晖点点头。
太夫人长叹一声道:“难怪那阵子你要处置了风华居所有的丫鬟婆子,又亲自选了八个掌刑婆子过去。我还觉得你有些大惊小怪,过于关注四房了。还想提点与你,谁知你已做下错事。”又思索了半日,道:“那几日安氏说了身子不适,你就从你的掌门师叔那里要了世上仅剩的玉无痕过来,也是给了她吧?”--玉无痕于外伤有奇效,且能祛除疤痕,对身上的淤青红肿更是一擦便立时见效。若没有这玉无痕,范四爷出外几日回来后,立马就能发现妻子身上的不妥之处,这桩丑事也不会遮到现在才让太夫人发现。
范朝晖无言,只能点头而已,又低声对太夫人道:“安氏对儿子并无情愫,她心里只有四弟。娘放心,安氏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千错万错,都在儿子一人而已。”
太夫人见儿子还是顾着给安氏求情说好话,也不再怪责于他,只能连连叹息。安氏对大儿子有没有情,太夫人并不想知道。她只希望,安氏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好将此事瞒了下来,继续与老四和和美美过日子。她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这种兄弟阋墙的折腾。
话又说回来,老四本来不能有子嗣,现在安氏有孕,老四欣喜若狂,并不知孩子不是他的。--也许让她生下来,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之前京城的人突然传起老四爱男风的流言,太夫人和范朝晖都觉得正好拿来掩盖老四真正的不妥,也故意不做解释。只是后来到了影响老四说亲的地步,却是太夫人和范朝晖都始料未几的。
又想到大儿也是不行了,不会再有孩子,这安氏腹内的骨肉,还真是他们范家嫡系的最后一滴骨血。太夫人对安氏的震怒和怨恨,就一下子消去了十之八九。
看见大儿一脸憔悴,大夫人也是心疼。孩子当然都是自己的好,犯了错那是被人yin*。可是安氏也是可怜人。太夫人就将这笔帐,又算到皇帝头上。便对范朝晖道:“你先去忙你的吧。”
范朝晖还想再问:“那安氏那里。。。。。。?”
太夫人挥了挥手道:“你放心,我会帮着照看她的。若是儿子,生下来便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你的爵位传给他,也不算委屈了你们那房。只是你要记着,这事儿要有一丝一毫传出去,这孩子就不再是嫡子,比个丫鬟养的还要上不得台面。孰轻孰重,你自己要掂量。”
范朝晖点头:“儿子自是知晓。这辈子,儿子只是这孩子的大伯父,绝不会有旁的心思。而且儿子在风华居也加了人手。凡是有些不妥的人,都已经除了去了。”
太夫人点头不语。
自此以后,范朝晖就歇在了小程氏屋里,于男女之事,从此绝缘。
范绘承,你娘喊你回家吃饭!(一)
江南宜城安郡王王府里,时近正午,满府里的丫鬟婆子却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走。
“找到了没有?找到小世子了吗?”
“我刚刚还看见他在走廊的另一端冲我招手,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照看这个小主子,眼睛眨都不能眨,还一转眼!——等你一转眼,他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几个婆子一边唠叨,一边四处查看。
安郡王王府的后院里,有六处精巧的屋舍,星罗棋布地掩映在红花绿树之间。
屋舍之间,又有精巧的回廊相连。院子里,重重叠叠的假山将各个屋舍一处处分隔开来,看上去处处是风景,可是也处处是陷阱。
安郡王王府的世子范绘承今年才三岁,却已经追猫撵狗,神憎鬼厌。除了他的爹,安郡王范朝风以外,别的所有的人,包括他的亲娘,安郡王妃安解语在内,都恨不得每天他一睁开眼睛,就拿根绳子把他捆起来。
事实上,安解语有一天发现范绘承把院子里西南进攻的三只白孔雀的尾羽都拔了下来,做成一把孔雀羽毛扫帚扫地之后,就真的拿了根腰带出来,把范绘承绑在了椅子上。
范绘承也不生气,看着他的娘嘻嘻地笑。安解语出去安排了午饭回来,看见小家伙被绑在椅子上睡着了,脑袋如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你啊,要是有你哥哥一半听话就好了。”安解语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范绘承从椅子上解了下来。
说是绑着他的椅子,其实是安解语照着前世的记忆,让范朝风亲自给范绘承做得一把小孩子用的高椅,上面也有自带的绳子。只是范朝风嫌那绳子太过粗糙,生怕磕坏了他的宝贝儿子,一般不让给绑上。
安解语今日一着急,就找了根自己的绸带出来绑上。
这之后,范绘承就极为抗拒这张高椅,再也不肯坐上去。
今日吃午饭的时候,范绘承又被安解语用“暴力”手段固定在高椅上,让范绘承小小的心里极为恼怒,觉得娘亲实在是太过分了,太粗暴了,太不近人情了……
吃过午饭,小小的心灵受到“伤害”的世子爷,便趁着乳娘不留神的时候,一溜烟出了自己的屋子,往院子里他几天前发现的一个小小的狗洞跑去。
范绘承的身子十分灵活,刚会走路的时候,无涯子曾经给他看过,说他是练武的好料子,打算到了五岁就带他回朝阳山。
安解语死活不肯,范朝风也舍不得,无涯子对这对溺爱孩子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他和周芳荃的孩子也快五岁了,正是要拜师的时候。无涯子说别人的时候,很是厉害,轮到自己身上,一样不能教自己的儿子,只好让自己的儿子拜在同门师弟门下。
范朝风便自己慢慢地教范绘承一些吐纳的功夫,力图给他打好根基。
范绘承十分聪明,范朝风教得东西,无论文武,他都是一学就会。只是学会之后,尽不干好事,经常仗着人小又轻敏,四处调皮捣蛋,一般人还抓不住他。平时四个乳娘,八个嬷嬷轮流跟在他身旁,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人。
只是他年纪越大,就越难看住他了。
范绘承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宜城的安郡王府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他很想知道,围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如宋伯父家里的小哥哥说得一样,外面有很多的人,很好看的杂耍,还有各种龙灯、龙船,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后面乳娘和嬷嬷们的声音逐渐远去,范绘承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慢慢钻了出来,往墙下面的狗洞钻去。
“这个洞怎么这样小?”范绘承皱着眉头,一边钻,一边在心底抱怨。也不想想自己那圆滚滚的小身子,他能钻进去一半身子就不错了。
果然他钻到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范绘承停住了,四肢着地跪在地上,抬起头想看看院墙外面的世界。
结果,他没看见杂耍、龙灯和龙船,他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青衣男子,站在狗洞外面。看见他被卡在狗洞里,这个男子半蹲下来看,看着他圆胖的包子似的小脸,笑嘻嘻地问道:“这里可是安郡王府上?”
范绘承极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仰头道:“正是。请问找谁?”
那青衣男子看了看他身上穿得大红色缂丝蛟龙戏珠的箭袖锦袍,头上小紫金冠上一颗鸡卵大的明珠,还有他脖子上一块红灿灿的红宝项圈,脸上神色有些奇特,看着他道:“你是……”说到一半,又忍住了,对范绘承道:“我找你爹。”
范绘承说话很早,只是一直你我不分。听见这人说找“你爹”,范绘承便习惯性地答道:“找你爹啊?——你爹不在家。”
“放肆!”青衣男子旁边的一个护卫怒声道。
“你小声些,不要吓着他。”青衣男子有些不满。
“可是,陛下……”那护卫还想争辩。
青衣男子赶紧喝止他:“住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叫我少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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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绘承,你娘喊你回家吃饭(2)
范绘承见墙外的两个争执起来,不由叫道:“你们别忙着吵架啊!赶紧把我弄出去!”
青衣男子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蹲下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你娘在家吗?”
范绘承张了张嘴,那青衣男子教他道:“你要说‘我娘’,别搞错了。”若是这小胖孩儿再来一句“你娘不在家”,大家只好集体去撞墙。
谁知范绘承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自己缩在墙脚下面的小洞里,翻了个小白眼,道:“什么‘你娘’、‘我娘’的,我说‘你娘’,其实就是‘我娘’的意思,我明白得很,不用你教!”
这话说得虽然拗口,却也有几分意思。
那青衣男子歪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看你这小孩年岁不大,说话却有些机锋。”
范绘承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这青衣男子的话,又翻了个白眼,大叫道:“快把我弄出来!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那青衣男子对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抓住他胖胖的小肩膀,用上几分暗劲,唰地一下把这小胖孩儿从狗洞里拽了出来。
范绘承也是个硬气的孩子,虽然这青衣男子手劲奇大,把他的肩膀拽得生疼,可是人家到底救他于狗洞之中,范绘承是个有恩必报的人,立刻抱住青衣男子的脖子,道:“你放心,你既然救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青衣男子手里托着这个小胖孩儿掂了掂,悠然道:“想不到你这样胖。”
胖这个字,是范绘承小小的生命里不可承受之重。同他娘安解语一样,范绘承最听不得人家说他胖!
听见这青衣男子说他“胖”,范绘承立刻把对他的感激扔到九霄云外,募地伸出小胖手,往青衣男子脸上挠去。
“住手!——你敢以下犯上?!”青衣男子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已经抓住了那只罪恶的小手。
“娘说了,谁敢说我胖,我就挠他!”范绘承说得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青衣男子就着侍卫的手,瞥了一眼被侍卫揪住的小胳膊:还好,胖乎乎的小手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只看见五个圆胖粉红的手指肚。这个样子,大概就是挠上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范绘承被侍卫抓着小胳膊举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斥道:“快放手!——不然给你点儿厉害瞧瞧!”小胳膊左支右绌,想把小胖爪子从侍卫那里挣脱出来。
那青衣男子对侍卫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在他怀里小脸涨成粉红的范绘承,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道:“那就让我们看看,你有什么厉害的招数,我再考虑放不放你。”
范绘承一边暗暗咬牙,一边瞪了这两人一眼。然后便眉头一皱,脸上的五官缩成一团,小嘴一张,放声大哭起来,“娘!有坏人啊!!!有坏人要抓承承啊!!!!”中气十足,声震寰宇,连啊字都不带喘气的。
那青衣男子未料到这小胖孩的拿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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