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贞娘出去了一圈,回来哭得反而更厉害了,翠仙只好费力地起身问道:“我的儿,可是谁给你脸子瞧了?”
贞娘呜咽道:“表嫂……表嫂……居然打我”
翠仙大吃一惊,忙道:“南宫雪衣敢打我儿?——这个恶妇,真应该让你大哥休了她”就起身叫道:“来人啊”
叫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翠仙更是气怒,就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是略微一动,肩膀上就钻心的痛。便对贞娘道:“你别就知道哭你亲自去给我把你的大哥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翠仙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想到如今自己都成了江南王的岳母了,这宋远怀和南宫雪衣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气得肝儿疼。
贞娘却犹豫起来,道:“大哥在前院,同那些男人在一起。我可怎么能去见这些外男?”
翠仙肩膀疼的钻心,又见女儿不顶事,就将疼她的心略放了放,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见见男人有什么打紧?——我在宜城教了你那么多招儿,不都是对付男人的?”又冷笑道:“真是笑话我秦翠仙的女儿能怕见男人?”
贞娘磨蹭了一阵子,终于无法,只好带了柳儿,出到外院去找宋远怀。
宋远怀在外院的书房里,正同范朝风谈着豫林王韩永仁同上阳王范朝晖的大战,又告诉他,韩永仁以保全韩氏全族的性命为条件,带了大军降了上阳王范朝晖。就问道:“你说上阳王会同意这个条件吗?”又沉思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我是上阳王,倒是将韩氏灭族的好。”
范朝风当然不以为然。
朝堂之间的争斗,不同于江湖汉子的义气之争。
朝堂上更看重的是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利益上没有你死我活的立场,就可以谈条件。
而韩永仁这个人,范朝风也知道,当年本来就跟他大哥范朝晖的私交非同一般。且韩永仁在如今的三大诸侯王里面,自身的能干不如范朝晖,韩地一地的富庶程度又不如谢地。无论怎么说,韩永仁都是是三足里面最弱的一环。他自己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才忙忙得寻了前朝的太子去韩地,又扶了前朝的太子登基为“宪帝”,并没有如北地的范朝晖和谢地的谢成武那样的决心和抱负。
想到此,范朝风就问道:“那韩永仁立的‘宪帝’呢?也降了?”
宋远怀露齿一笑道:“跑了。听说早几个月就跑到江南来了。”又啧啧道:“真是能跑。从韩地到江南,中间隔着青云山。这个时节,要翻山也是不容易啊”
范朝风也一笑。他知道大哥早早地封锁了青江的水面。韩地的人要逃,只有越过韩地同江南相隔的大山青云山。这山高耸入云,山上白雪皑皑,就算是夏天,也常年积雪不化。
想来这前朝太子,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范家誓不两立了。
范朝风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到江南来了?——好啊,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就让他亲手将旧朝皇室斩草除根
当年自己还是无辜幼童的时候,说是代太子中毒,其实是被皇后主动当了替罪羊。
自己长大后,替皇室卖命,还被皇帝出卖,让夷人将自己掳去了呼拉儿国,整整五年,生不如死。
自己的娘亲在皇后那里作低服小那么多年,依然难以护得自己家人周全。
还有自己的大哥,被慕容家的人三番四次陷害,又被皇帝不断打压羞辱,且引了夷人进来与大哥为敌。——这些,都是范家和旧朝皇室的新仇旧恨。既然君逼臣反,那臣,就不得不反。
想到此,范朝风就对宋远怀道:“上阳王不是滥杀之人。若是韩永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条件,上阳王会放他一马也说不定。”又想起当年大哥也跟他说过,若是韩永仁愿意投到他麾下,一定不会为难他。
宋远怀听了,就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外面的小厮过来回报说,表小姐有急事要求见宋楼主。
宋远怀就让范朝风先等着,自己出去瞧瞧。
贞娘见了宋远怀,便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委屈道:“大哥,我娘让你过去。”
宋远怀不屑道:“你母亲是谁?”
贞娘心里一惊,忙改口道:“就是我姨娘,你的二娘。”又解释道:“姨娘说要过继我到宋家,所以让我叫她娘,表哥就是我的亲大哥”
宋远怀不动声色地离开她两步,道:“就算要过继你,也得开了祠堂,禀了祖宗才算。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贞娘更加委屈,嘟嘴道:“表哥都不疼贞娘了……”
宋远怀头疼,已是不打算跟这娘儿俩周旋下去。自己的爹欠的恩情,自己的爹娘早就用命还清了,犯不着将自己和雪衣的一辈子也陪进去,便问道:“二娘在哪里?带我过去见她。”
贞娘这才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表哥不会那么狠心对贞娘。”便要过来拉着宋远怀的手,一起去后园。
宋远怀拂了拂袖子,道:“前面带路。”
贞娘扑了个空,没法子,只好咬咬下唇,不甘不愿地往后园里去了。
进到翠仙和贞娘住的屋子,宋远怀便让贞娘在外面等着,他亲自同翠仙谈条件。
翠仙一见宋远怀进来,便毫不客气道:“今日在前厅打伤我的人,可抓起来了没有?”又问道:“我在辉城的宅子,被人强占了,你得帮我追回来。”
宋远怀一听,这两件事都是跟安兄弟有关,不由暗暗后悔,不该将安兄弟一家人拖进来。
就板了脸道:“秦翠仙,你打伤我的贵客,又口出恶言,对先母不敬,我今日就算将你当众卖了,也无人敢说我一个不字”
翠仙大惊失色。
这宋远怀一向对他爹孝顺。宋老楼主交待的话,他一向没有不应的。
今日却是反了常,连一声“二娘”都不叫,直接对她指名道姓,却是大出翠仙的意料之外。
翠仙不由目瞪口呆起来。
宋远怀就不再跟她客套,便背着手,嗤笑一声道:“秦翠仙,今儿我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话。”
话未说完,翠仙已是回过神来,打断他的话,不悦道:“远怀,你再这样,以后怎么去见你爹?”
宋远怀见她还有脸提到自己的爹,便道:“我答应我爹的,我都已经做到了。如今我们可以把话说开了,免得你再坏我们宋府的名声。”说着,就一字一句道:“你听着:你从来就没有进过我们宋家门。你既无纳妾文书,也无卖身契,更没有上过我们宋家的族谱。你秦翠仙,跟我们宋家,完全是陌生人。我们让你和你的便宜女儿,在宋家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你当年对我爹的救命之恩。”
翠仙心里如擂鼓一样,忙问道:“你说什么?——我当日可是给你母亲磕过头,敬过茶的怎么不是你宋家的妾?”
宋远怀冷笑道:“真是笑话——给我娘磕过头,敬过茶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是我宋家的妾?”
翠仙隐隐觉得被老楼主摆了一道,不由心下忐忑,淌眼抹泪起来:“我要去祠堂哭太爷去”
宋远怀冷笑道:“你哪有资格进我宋家的祠堂?——你连祠堂的院子都进不去”又道:“你也不用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你若是一定要赖着不走,也行,你跟你的便宜女儿都签了卖身契再说”
翠仙听宋远怀口口声声说贞娘是她的“便宜女儿”,这才有些气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气焰一下子矮了半截。
又想起当年宋老楼主说她出身贱籍,不能做良妾,所以无法办纳妾文书。又说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也不忍心让她签卖身契,当作贱妾抬进宋家,便让她不要声张,给夫人磕个头,敬了茶,就算是进了他宋家门。
翠仙当年还以为宋老爷一心怜惜她,不肯让她受委屈,才混着不提签卖身契的事儿,谁知却是有个套子在今日等着她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靠山 中
※正文34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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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翠仙又是一阵气苦,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就算对他们掏心掏肺,做牛做马,还是良心都让狗吃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了宋家日夜操劳。就算老太爷去了七八年,自己都一心守着,对别的男人不假辞色,却原来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了一家人?
看来她娘当年说得一点都不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银子才靠得住。
翠仙就咬牙对宋远怀道:“要我们走也行。你将当年我住的大宅的屋契还给我,我就带着贞娘离了你这里。”
宋远怀那宅子,早就托了人,故意卖给范朝风了,哪还有影子?——就算没有卖给别人,也是他宋家的产业,凭什么要便宜了这个让自己的娘亲郁郁而终的贱人?
宋远怀就哼了一声道:“我劝你别得寸进尺。那宅子是我们宋家的产业,什么你的宅子,你还做梦呢?”又道:“给了你宜城的大宅子,你就该知足了。如今宜城做了江南王的首府,房价不知翻了多少倍。你若坚持要辉城的宅子,行,拿你宜城的房契来换。”
翠仙自然不肯。
宜城的宅子比辉城的那所宅子大上一倍不说,而且在宜城最好的地段,同江南王的王府,只隔一条街。那样的地段,如今有银子都没处买去。
而辉城的宅子,虽然也不错,可是又小,又靠着宋家太近。自己已是和宋远怀两口子撕破了脸,如何还能贴着他们住着?那不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想到此,翠仙也不再坚持要辉城的宅子,只低头不再说话。
宋远怀见翠仙软了下来,也不再逼她,只道:“你先前拿着宋家的名头做了些什么,我可以当不知道。不会去江南王的王府揭发你。”却是要给翠仙一点甜头。之前翠仙报了贞娘是宋家的女儿,才能入选江南王府的侧妃。只要江南王府不过来查问,宋远怀自是不会主动去说。
更何况这江南王府的一干人等,也都是泥腿子出身,哪里知道大家子的真正规矩?——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过来查验宋家的族谱。
翠仙见宋远怀坚持不肯让贞娘上宋家的族谱,生怕江南王那里也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忙软下声调,对宋远怀利诱道:“远怀,贞娘既然已经被选中了做侧妃,她跟我们宋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划得那么清做什么?”
宋远怀见翠仙凭空画了个饼来诱惑他,便似笑非笑道:“贞娘还没进王府呢。——翠仙姑娘说这话,也太早了吧?”
翠仙见宋远怀拿出跟*子说话的语气,更是不知所措。这么多年来,她已是把自己当了宋家人。就算是个妾,她走出去,旁人都要敬她三分。
一旦宋远怀将她根本就不是宋家人的消息散布出去……翠仙不由打了个寒战。她不要回到过去那种人人都可以轻贱她的日子她要做人上人
想到此,翠仙真正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也是太忘形了些,便拭了泪,拿了宋远怀最在乎的事情劝道:“怀哥儿,你就看在你爹份上,再帮我们娘儿俩一把。贞娘要在王府得了势,少不了宋家的好处。宋家以后想在江南,乃至整个南朝做大,有了江南王府的支持,岂不是事半功倍?”
宋远怀听了,果然沉默不语起来。他接手仗义楼之后,也有七八年时间。虽然将楼里的人事都理顺了,可是却只是守成而已。
如今的乱世里,他们想扩大,就得找好后台靠山。江湖虽然号称不与朝堂相干,可是谁都知道,在江湖里做老大,一定少不了朝堂的支持。若是没有朝堂内的支持,盲目做大,只是给别人培养了一只待宰的肥鸭而已。所谓民不与官斗,富不与官争,都是说得同一个道理。
可是如今三分天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这个宝不好押啊。押对了,好处自不用说。若是押错了,别说宋家,恐怕连仗义楼都要陪葬了。
宋远怀举棋不定。
翠仙见宋远怀神色变了变,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这次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就又继续劝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也可以不用回来一趟,就直接将贞娘嫁到王府去。只是我细细打听过,如今江南王的王府里,有两头大。”
“一头是江南王的结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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