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瑞姐儿来说,却是大事,便赶紧去了嫂子那里,不再跟着大哥纠缠。
安解弘这才叫了随从,骑着马往王府那里行去。
王府内院里,安解语如今辰时一过就起了,比往日都要早。辰时中的时候,便收拾好了,去了风存阁的偏厅,听管事妈妈们回报昨日的事务,又拿了单子,要支各种钱粮物事。
安解语于算帐方面是把好手,记性又好,这些管事妈妈们各有些什么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她已摸的一清二楚。如今看了这些人报上来的预算单子,止不住在心里冷笑连连:做人真是不能太贪心。如今这些人做了王府内院的管事妈妈,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就算是生病看大夫,也不用自己掏一个子儿。这就不说,她们还将自己所有的家人都弄进来当差。有几个妈妈,将自己家里三岁大的小孙子都弄进来占了个坑儿。横竖王府里下人多,只要将名头上在自己管辖的那一块儿,就既能不用当差,又能多拿一份银钱分例。——就跟军队里黑心的长官吃空饷一样,都尽着王府的墙脚挖。
这些事,在别的高门里,也不少见。只是在主子那一层,因为下人太多,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住下人里面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因此这种事,都是瞒上不瞒下。
这些也就算了,横竖底下人的三等月例也没有几个钱。只是这还不够,王府养了这些下人一大家子不说,这让她们办差,在预算上,居然敢十倍二十倍的加价连有些是范家自己庄子上的东西,也要比照外面的价格,翻个几番报上来。
安解语为了当这个家,事先做了些案头工作。比如对当前市面上的物价,都有粗略的了解。如今一看,就知道太过分了。
不过王府内院这些事,想来也是有段日子了,还是得想法换些老实些的管事上来,且要有一套机制,让她们互相制衡才好。若是让她们连成了一气,欺瞒主子,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人心大都不知足。若不好好钳制,恶奴欺主的事,也不少见。
想到此,安解语便将这几日未批的预算单子都压了下来。又叫了范大管事过来,让他将王府建成以来,内院所有的预算和支出单子,都给她拿过来。她要细看看,知道一下王府的旧例,究竟是怎样。
底下的管事妈妈见四夫人留下了今日所有的预算单子,又向范大总管要了王府建立以来的内院明细帐目,心里都有些打鼓。她们如今做的,都是以前在旧主家做惯了的。有些主人就算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横竖不走了大褶儿就对了。如今这样,可是要细究?
有些管事妈妈不由在心里冷笑: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奶奶们,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从她们的账上挑错处,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没有金刚钻,也要揽瓷器活儿。——由不得都等着要看看这个美人灯似的四夫人出个大丑,才好架空了她。
安解语不管这些下人如何作想,便让她们先下去。
几个管事妈妈互相对看一眼,便出声道:“还请四夫人批了今日的单子,我们好准备饭菜。厨房里都等着呢。”
安解语一听,反倒笑了:哟,这就等不及要逼宫了。便放下手里的帐目,细声细气问了一旁的范忠:“范大管事,这府里的厨房,是每天都要等着银子去采买菜蔬肉粮吗?”
范忠躬身答道:“回四夫人的话,冬日里,厨房都是七日结算一次。今日正是要结算的日子。”
底下的管事妈妈俱都微微站直了身子,低下头,不让上面的人看见她们微翘的嘴角。
安解语便漫不经心道:“那就先记帐吧。等我把这些帐都看完了,再来结算也不迟。”见那些妈妈面露不豫之色,安解语又讥讽道:“难道你们还担心王府赖帐不成?”
扬了扬手上的预算单子,安解语微笑道:“每份单子都是时价的十倍二十倍,你们就将以前从王府挖的墙脚吐一些出来,也够补好阵子的亏空了。何必一定今日要同我过不去?”
底下人一听,连范大管事都变了脸,全都跪了下去。
安解语忙让范忠起来,又对他道:“这与范大管事不相干。王府内院的规矩,如今才立起来,忙中有错也是正常。大家不必惊慌。”
说着,安解语将今日递上来的预算单子放到了桌角,又道:“若是觉得有错,想改的,可以拿回去,过几日再交上来。”
底下的管事妈妈们都汗流浃背,纷纷上前拿了单子走了。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只剩下一份预算单子。
安解语向屋里看了看,只见一个面相老成的管事妈妈站在屋里,见四夫人看过来,便跪下来磕了头,道:“奴婢的单子没有虚报的,不用改。还请四夫人严查。”
安解语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便端了茶。
这边阿蓝在外等得焦急了,才见管事妈妈们纷纷退出,四夫人已是理完了事。
阿蓝就着急地进屋对四夫人道:“夫人,大姑奶奶打发人来问了好几次,问四夫人有没有空。听过来传话的婆子说,大姑爷病倒在床上。大姑奶奶的婆婆带着一群小妾,正和大姑奶奶吵闹。”
※
正文3876字。感谢各位书友每天的推荐票。俺的推荐票终于有了3000票。俺是从没上过强推榜的悲催孩子,每一票推荐票都是订阅收藏的书友们一票票顶起来的。虽然来得慢一些,可是每一票都是实实在在的,一点都不含水分的。~~~
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事 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事 下
安解语听说顾家那群小妾又进了内院,气不打一处来,便喝问道:“谁放她们进来的?是不是这板子没吃够?”
阿蓝赶紧冲景深轩来的婆子挤挤眼,那婆子便连忙回道:“四夫人息怒。今儿早上是亲家太太说要见大姑爷,让人去请,结果大姑爷说是病在床上起不来,一群小妾就哭哭啼啼地跟进来回话了。”
阿蓝见那婆子没有把话说完,就催促她道:“有话你就说。四夫人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好应对。”
因为顾老娘有些话说得太过分,那婆子担心四夫人生气上火,她们这些底下人又要遭殃,便只告诉了阿蓝,不敢直言禀告四夫人。现在见阿蓝逼着她说。只好一闭眼睛,迅速回道:“亲家太太口口声声说,四夫人打了她儿子。若是她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滚钉板告御状,也要将四夫人拉下马来。”
安解语本就是爆炭性子,现在见那老虔婆嘴里不干不净,硬是污攀自己一个孀居之人,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沉下脸来,道:“给我叫齐了掌刑嬷嬷,一起去景深轩。”
这边风存阁的下人赶紧预备起来。
安解语出了风存阁,便上了早已备好的四人抬暖轿。周围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向景深轩行去。
范朝敏未料到昨日顾升被风存阁的人教训了一下,今日居然起不来床。她让人找外院的大夫看过,说是受了点内伤,得在床上将养十天半月才能痊愈。
顾老娘青年守寡,才将顾升辛辛苦苦拉扯大,跟儿子的情分,自是不一般。这时听说儿子重病,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就如天塌了一般,立刻嚎哭上了。偏偏那沈姨娘还不知高低,又告状道,说是昨日在风存阁被四夫人的人打伤了。
顾老娘早就看四房的寡妇不顺眼。她一直认为,媳妇娘家有的,就是她顾家的。如今媳妇娘家没有大房主持中馈,怎么也得让自己的媳妇——范家的大姑奶奶主持中馈才是,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寡妇出来抛头露面?私心里,恨不得媳妇娘家人都死绝了才好,那份家私,就都跟他们姓顾了。只是碍着媳妇的嫡亲大哥太过强势,才不敢闹得太过分。
如今抓住了四房寡妇不守妇道的把柄,还不闹她一个狗血淋头,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才好。
这边顾老娘便在景深轩院子里坐地大哭,开始只是说自己命苦,然后就骂有人狗仗人势,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再往后,居然就直接指名道姓,骂范家四房的寡妇不守妇道,偷人养汉,生的崽子,不知姓张还是姓王。——这种不论青红皂白,先扑上来给对方泼污水、硬性栽赃的戏码,本是顾老娘的拿手好戏。只要这样说了,哪怕对方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也被一身脏水污糟了,纵是跳到青江也洗不清。
景深轩的下人本没有理会顾老娘的指桑骂槐,等听到顾老娘骂起四夫人,就连则少爷和死去的四爷都被攀污上了,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不等大姑奶奶发话,都上去拿绳子捆了顾老娘,又拿破布堵了她的嘴。
顾老娘见这些下人居然敢绑她,一口浊气上涌,满脸涨的通红。
范朝敏嫁到顾家这么多年,还从未见顾老娘这样撒泼过。
当初刚嫁与顾升的时候,范朝敏也暗自欢喜过。她虽是范家的嫡长女,却并无往上爬的大志。平生所愿,不过是有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婿。嫁不了太子,只能嫁给寒门学子,人都说她低嫁了,她却并不以为然。娘亲跟她说过,顾升要靠着岳家走仕途,就一定不会、也不敢为难她。
开始确实如此,他只有她一人。每日里陪她吟诗作画,品茗画眉,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只是后来谋了肥缺,去江南放了外任,又升了总督,却不过旁人的面子,才纳了两个小妾。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领进门的女人越来越多。
范朝敏虽然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之辈,可见自己丈夫前恭后倨,才认清了他卑劣的人品,再不能和他一处生活,只乐意将他推给妾室。
如今见顾老娘在范家如此口不择言,范朝敏更是心灰意冷,只等四弟妹来了,就将顾家人先打发了。从此他们生老病死,不与她相干。
安解语坐着暖轿匆匆而来,在景深轩门口已经听见顾老娘的污言秽语,不由柳眉倒竖:今儿这事要是善了,她安解语也就不要混了,直接找个庵堂了此残生算了。
四房的掌刑嬷嬷也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跟着刚刚下轿的四夫人进了景深轩。
景深轩里,顾老娘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安解语一行匆匆进来的时候,顾老娘正被捆了手脚,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依然怒气勃发的样子。
安解语当没看见一样,径直往前走去,从那顾老娘身上大步跨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阿蓝、秦妈妈和掌刑嬷嬷众人,也都从顾老娘身上横跨而去。
顾老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早没有了当日贫贱之时的谦卑之态。如今见众人把她当作了脚底的泥,从她身上横跨而过,惊怒交加,生生地气晕了过去。
范朝敏一见四弟妹过来,就忍不住泪盈于睫。拿了帕子拭泪道:“四弟妹,大姐对不起你。”说着,就福了下去。
安解语赶紧扶起范朝敏,一心一意劝道:“大姐,被狗咬了,虽说我们不用像狗一样的咬回去,可是拿了大棒子将狗赶走,还是做得的。”
一旁挺着肚子的湖衣一见到安解语就要昏头,只觉得妒意无法抑制的上涌。如今又听她骂人,便上前一步喝骂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说谁是狗呢?”
安解语这才转身瞥了一眼,见是顾家的那个大肚子小妾,又上下扫了一眼,看她像是要生的样子,生生将那口恶气忍了下来,就对范朝敏道:“大姐,你家的小妾,还是你处置吧。”
湖衣见安解语理都不理她,更是红了眼睛,上前就要冲到安解语跟前。
一旁的掌刑嬷嬷见状,轻轻巧巧地围了上来,将湖衣挤到一边去。
湖衣的丫鬟翠红急忙上前扶住湖衣,又低声提醒湖衣道:“姨娘,小心孩子。”
湖衣心里一动,觉得索性闹一场,等发动了就说是被气得早产了。就更不管不顾地要冲上去和范四夫人理论。
安解语见湖衣疯了似的要扑过来,便让四房的人都退散开去,不要碰着她。
等湖衣快要冲到她跟前的时候,安解语冷冷地道:“你再往前行一步,你的孩子就要生在院子里了。”
湖衣脑子不太好使,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忍不住琢磨:她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一边想着,一边又上前一步。
安解语便后退一步,站到范朝敏身后,扬声道:“大姐,你家的妾也有九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放她出来乱跑?”
范朝敏一愣,看了安解语一眼,又向湖衣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也不知为何四弟妹说商姨娘有九个多月了。早先从江南来京之前,那大夫说过,也不过刚刚六个月。如今最多六个半月,或者七个月顶天了。
湖衣却是心里大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老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