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谁挑起的口号?
奋起激昂的众人向一旁看去,只见一个土了吧叽的小子握拳高举,高喊口号,一副打倒地主推翻土豪劣绅的正义模样。
“小子,你是哪儿来的?”
“我?”丝丝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
“咳咳,”丝丝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英雄~莫问出处~~”
——靠,就你还“英雄”呢!?
“小子,你也要去挑战笑无情?”
“呃……是。”
周围立刻起了一阵哄笑,一个人走过来,揪住她就要往外丢,“小子,你还是等毛张齐了再来吧!”话音未落,被他拎在手里的丝丝突然身形一闪,忽地就握住他的手腕从腋下闪到身后,反剪住他的胳膊借势一推,那人便跌了个狗吃屎。这一套动作速度之敏捷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倒在地上,顿时所有人目瞪口呆茶棚里一片安静。
那个“六哥”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忽然豪爽一笑,铁掌般的大手拍上她瘦弱的肩膀,“好!好!英雄出少年!有志气!好!”
周围的人便都附和了起来,气氛顿时缓解。丝丝龇牙咧嘴的承受着那道铁掌,看来这顺风车也不好搭~~
这里都是些粗汉,不多时便小兄弟来小兄弟去打成一片,丝丝还愣是被灌了两口烧刀子,素来不喜欢白酒的她眼泪都险些被辣出来。茶酒过后便上路,丝丝还没有忘记她拴在门外的老黄牛,便牵了一同上路。
只见那些汉子一个个翻身上马,丝丝郁闷的看了看瘦骨嶙峋的老黄牛,看了半晌,突然迈腿就往老黄牛背上骑。这回,换那些老男人郁闷的看着这个刚刚还让他们觉得“英雄少年”的小子费力的往四腿打颤的老牛背上爬啊爬……
“……||||”
“……小兄弟……你……要不,和我合乘一匹马吧。”
“嗄?”丝丝停下动作,“那就多谢六哥!那我这牛怎么办?”
“……||||”
……小兄弟……你知道你这是正要去干嘛吗?这时候还管什么牛……
最终丝丝挥泪告别花了自己一吊大钱的老黄牛,坐在别人的马屁股上出发了。
*沧冥水榭的行云别馆大门敞开,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笑无情此时落脚行云别馆,全沧洲的人都知道行云别馆的所在。笑无情如此招摇过市,好似生怕那些找麻烦的人找不到他。
行云别馆整个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中,绵白的连成一片令丝丝感到熟悉。
然后,她看到了慵懒倚坐于白玉高台上的笑无情。
五年,笑无情已过双十年纪,当年些许的年少轻狂已全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越发见长的优雅妩媚,透着无尽妖娆。黑发散落在一身莲白的衣裳,层层隐现,宛若盛开白莲清雅,悠然,却依然矛盾又完美的展现着极致的妖异。
妖娆细挑的眉眼轻扫而过,丝丝便已经看呆了去。
她知道她的小白莲是美丽的,也知道他终会绽放为一朵盛世白莲,可是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绝美而妖魅,让她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这是她的白莲啊——!!她第一次如此的了解到自己有多么慧眼识英,赚大了啊!!
卓丝丝激动得全身发抖,周围一干人等一时也都看得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旁边一只粗手拍了拍她,鼓励道:“小兄弟,别怕!咱们这么多人不怕杀不了他一个!”
——怕你个头!她这是高兴啊!!
她用力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去看,无奈瘦小的身形被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挡了个严实。
——小白莲~~是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高举了手臂挥啊挥,用力往前挤挤挤——却被旁人大臂一挥她就被挡在了最后。
“小兄弟,这里有这么多大哥在,怎么能让你冲在前面,你的心意大哥们领了!”多么豪气云天的话啊!听在丝丝耳朵里她牙那个痒啊!——放姐姐我过去!我才不想被小白莲当作和你们一路的陪你们一块儿死!
丝丝在这头上蹿下跳的抻啊抻,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些人跟笑无情说了些什么,只见笑无情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明明妖艳妩媚,却让人无端的发寒,刹那间一道黑影从他身后跃出,黑衣束发,一个颀长身姿的英挺男子落于众人面前。
“沧溟寒月!!”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不禁被这名号和青年男子周身凛冽的寒气摄住。丝丝瞧见那男子,惊讶的脱口而出:“寒水!!”
在这瞬间的安静中她的声音显得突兀,寒水月冷眼瞥来,只漠然无情的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缓缓抽出配剑——完蛋了!寒水没有认出她来!她不要冤死在这里啊~~!
第十七回
那把剑,薄而长,剑身冷冷的发着寒光,仿佛只是看上一眼,便会被剑身散发出的寒气冻住。这便是清尊江湖兵器榜上排名第五,沧溟魔道兵器榜上排名第二的寒铁宝剑——虞冰。
只是刹那间功夫,凌厉的剑势鬼魅般席卷而来,不留斯好躲闪余地。
这剑,是杀人的剑。绝没有半招多余,配合快而狠的身手,每一剑都激起一片血光。丝丝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死定了!她虽然在黑衣侯的教导下习过剑术,但是只有练习没有实战,临场经验:零。所以在这个瞬间她反射性作出的反应就是:尖叫,抱头,蹲下。一气呵成。
她听到四周的惨叫的声音,肢体落地的声音,血肉横飞的声音,甚至剑气擦着头顶而过,连自己背上的裹剑布都被削破——她完了,要死了!还没有在白莲身上狠狠捞回一把就要冤死在这儿了……
正胡思乱想着,她发觉四周安静了,而预想中冰冷的剑锋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
她悄悄抬起头,沿着满地鲜血看过去,只见寒水月站在一丈开外,已经收起了剑。丝丝正疑惑,耳边忽然一声轻笑,宛若水面细小的涟漪般转眼即逝。眼前缕缕黑发垂落飘荡,她转头,笑无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踏着地上的一具尸体不让自己的衣摆沾到地面的血迹,弯下身来附在丝丝耳边……
莹润双唇上一抹邪气的笑容,声音一如沧溟中牛奶般的浓雾,蛊惑人心。
“瞧瞧这是谁……沧冥水榭里的人什么时候也和江湖草莽混在一起了?”他浅笑看着丝丝,丝丝也愣愣看着他。那双眼睛宛若重瞳,会吸去人的魂魄,丝丝看着那张脸,清濯和妖异揉杂着,在阴影中形成一道鬼魅的风景。
丝丝已经看傻了,笑无情却轻笑一声,身影倏地跃去,悠然而款款地回到原地,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微笑道:“你还打算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丝丝此时才发现自己仍旧蹲在一地鲜血和尸体之间,眼前的场景如此熟悉,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初见笑无情的那一天。高坐在马上的少年和眼前高台上的绝美男子重叠,轻声笑道:“女娃娃,欢迎回来。”
她听到一个声音……来自自己的内心里,她知道,自己完蛋了。胸腔里的某些东西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的背叛了她,彻底沦陷。
她站起身,跨过面前的尸体迈出血泊,落地的时候身形微微不稳,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扶住她,而她却已经站稳了脚。
微愕,转头,迎上寒水月也微微一怔的表情——是了,眼前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武功差劲到惨不忍睹的女娃娃了。
他淡淡放开手,丝丝仍是说了声“谢谢。”
寒水月看了看她,犹豫片刻也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丝丝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她此刻灰头土脸,穿着黄不啦叽的衣服风尘仆仆还沾着一身血迹,但丝毫不影响这个笑容的灿烂。寒水感到自己似乎都要被这个笑容所感染,但他只是稍稍移开目光,依然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绪。
啊啊——小白莲已经如她所预料的那般茁壮成长,寒水还是老样子面冷心善,从此也没有那个小拖油瓶打扰她谈恋爱——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如果抛开她的年龄问题的话……
再除了……笑无情不知风情的轻笑……的话……
“女娃娃,看你这是副什么模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呜……这绝对是个大失误,分别五年后的重逢啊,竟然就给小白莲留下这么个灰头土脸干干瘦瘦的土包子印象……
不过……
“寒水,刚刚很危险哎,幸亏你认得出我……”
寒水月依然别开脸不看她——就是说,这个人根本没认出她来……?
从寒水月看到笑无情,后者只是淡淡瞥了眼她背上的剑,浓雾般萦绕的声音低低道:“五十年前黑衣侯名震江湖时的配剑‘如钩’,除了他的弟子,还有什么人能得到?”
……原来她的魅力还不如一把剑……阿弥陀佛,黑师父,弟子一定早中晚三炷香孝敬,答谢您老人家赠剑救命之恩。
(你师父还没死呢……||||)
但是……五十年前……黑师父到底多大年纪啊?
此时薄雾中盈盈走来一个人影,奶白的雪纱长衫,仿佛跟四周的雾气融在了一起,宛若仙人。走近,却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依稀有着丝丝熟悉的轮廓——“缺月!”丝丝脱口叫道,缺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漠然,透着陌生和疑惑。她走到笑无情面前恭敬低头唤道:“公子。”
难怪,相隔五年又是这样一身打扮,连寒水和笑无情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缺月又怎么会认得。
笑无情点点头,突然细长的眼睛微微一弯,在缺月丝丝身上一扫,“女娃娃,你离开沧冥水榭多少年了?”
“五年。”
笑无情含笑望着她,悠然道:“五年……这么说,你‘算是’十二岁了。”
怎么这人还记着这茬啊……
“既然你已经从银黑二侯名下出师,想必身手已经很不错了……”
咋听着这话苗头不对……
笑无情侧目对缺月使了个眼色,缺月自小跟随笑无情,听了他这些话,只消一个眼色便会意,抽出自己的佩剑直指丝丝而去。
“干吗干吗干吗~~呀呀~~”丝丝左躲右闪,缺月的身形却如同一道变换没测的青烟,环绕逼来,无论她躲到哪里都紧随而致。“哎哎,我说,大家好歹都是熟人了,别伤了和气……呀呀~~杀人啊~~”丝丝越发显出狼狈,无意间瞥见寒水月的目光——寒水月冷冽的脸庞上目光坚定,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她仿佛是看懂了。
她仍旧记得笑无情当年的那句话:沧冥水榭从来都不养闲人的。
抽出“如钩”, 剑气凝聚,两道人影,一黄一蓝,一如鱼一如烟,纠缠环绕,只闻利剑相撞声声。
丝丝功夫底子薄,虽然跟随黑衣侯习过剑法,但是内力却因为时常受不了累而偷懒,显得不足,能称得上得意的就只有轻功。因而剑法走的是敏捷轻巧一路,能依仗的不过是剑法和速度。偏偏缺月的剑亦是轻灵,如烟如影绵密而诡异,又胜在内功深厚,碰在一起丝丝被她缠得无处着力,身法上已经是不得力了,嘴上却还是不闲着。
“哎哎,有话好说……啊啊——你悠着点会出人命!大家那么熟你别逼我哦,别逼我出手——我真的会出手哦……”
老虎要发威——丝丝被逼得没了办法,突然衣袖无声一扫……
第十八回
笑无情始终含笑,视线追随丝丝,看似漫不经心,心思却始终未停。
忽而他一抬手,“叮”的一声,一枚圆物卡在两剑交汇处,滞住了两剑走势,却是他桌上的一枚荔枝核。
缺月收剑,方退到一旁,眼前一花,身形微微晃了晃。
笑无情悠然擦干手指上沾染的荔枝汁液,头也未抬轻声道:“缺月,你输了。”缺月方知已经中了毒,然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发觉,若笑无情没有出手阻止,她的确会输——无论对方使了什么手段,自己防范不足,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这便是沧冥水榭的规矩。
笑无情含笑瞧了丝丝一眼,这个女娃娃,从见到她的第一天,他就没有看透过她。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有着不属于孩子的眼睛和神情。
“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话问出来,丝丝险些崴了脚,瞪大眼睛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老兄!他们认识多久了?五年!当年起早贪黑的替他带儿子,他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算自己没问过,好歹也该听别人叫过吧?
难怪她五年前被人叫了那么久的“女娃娃”!
座上的笑无情悠然而无辜,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旁的人也稳站原地,似乎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
“我……”
“算了,你以前叫什么都无所谓。从今天起,你就改名为新月,和缺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