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若是肯好好听话,百里墨夷怎么会那么头疼。闻言,她再把青为托给小蛮:“小蛮,我师兄内丹没了,你又那么没用,千万别去庄里凑热闹,我赶回去救墨夷了。”
她的速度,庄里无人能及,青为哪里放心,跟在她身后勉强追了一阵,声声高喊让她回来,再一看,漫天山野,早没了人影。
小蛮一听此人也没了内丹,顿时想起了老蛮,同情心大作,果然听了洛白的话拉住青为:“你若也跟去了,他们还得分心顾你,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青为自知能力有限,不再多言。
庄里闹得不可开交,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无一幸免,连屋顶都被掀起。徐叔从未见过这仗势,连跑带跳好不容易才从庄里逃了出来。正好碰上即淩,拉着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你师傅在里头和那妖孽斗呢,你跟进去添什么乱?”
“正是这样我才进去助师傅一臂之力,徐叔,您还记着前些年我带您上山的路吧,趁现在赶紧下去。”对徐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即淩又怕力道大了伤着他,无奈得很,索性把被他扯住的衣袖斩断,这才进了庄。
即淩前脚才进去,洛白后脚跟了来。等徐叔看清那是谁,洛白早钻了进去。他气得拍着腿直嚷嚷:“造孽啊造孽!”说着一咬牙,摸出随身带的菜刀也跟了进去,大声吼道:“这帮小兔崽子都不怕了,老夫姑且也聊发一回少年狂。妖孽,你往哪里逃!”
百里墨夷渐渐落了下风,苏窨可不是寻常妖物。这厮在云栖修了近十万年,无功无过,天界曾数次邀他上界,都被他婉拒。见他不起风浪,时不时还帮着凤栖凤梧立立战功,连帝君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在云栖养着。云栖的正主常年不在封土待着,若不是苏窨看着,那里说不准早沦为妖物的乐土。
此时苏窨已被惹怒,情面什么的皆抛之脑后,卯足了劲要和百里墨夷一教高下。四百年对十万年,胜负何须言说,再加一个即淩进来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即淩何时见过师傅败成这样,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心中大骇。墨夷也不想如此,暗骂苏窨不知廉耻。
“墨,赤朱枪给我!”
正是难解难分之际,混乱中闻得那道熟悉声音,墨夷心道不好。目光微斜,果见尘土飞扬中,洛白顶着一头将干未干的黑发,傲然而立。
心知若让她离去,她定然不听。百里墨夷一咬牙,把赤朱枪扔给洛白,并嘱咐:“不可力敌。”
洛白拿了赤朱枪,就如同野马脱了缰,才不管她师傅吩咐了什么,异常兴奋,对准目标左右开攻。苏窨投鼠忌器,又怕伤着洛白又得防着墨夷即淩,情势转瞬即变。
“凤栖你让开,这个男人害得你神魂俱灭,你还向着他!”苏窨喘了口气,堪堪避开一枪。心说好在她功力不及当年百之一分,不然早教她劈成两半。
“我可不管你们说的凤栖是谁,有我洛白在,谁也别想动墨半分。”洛白嘴角噙着笑,战中丝毫不显惊慌,分明是素装粉裙,却有几分威仪堂堂,气沉山海之势。
即淩心道,这便是战神英姿么,堪比日月星辉。
墨夷心中一暖,朝洛白看去。两人目光空中想接,俱是会心浅笑。
这点细微动作又怎么瞒得过锐目如电的苏窨,自是气愤酸涩,万般滋味皆品,偏偏无可奈何,不由狠道:“你这个女人,从前傻,现在比从前更傻!”袍袖一挥,肃杀之气更甚,招招直冲百里墨夷而去。
凛冽气势呼啸凄厉,后发先至,堪堪要钉住百里墨夷上中下三路。百里墨夷只有两手双拳,无论如何不能尽数挡下。即淩早被震飞到一旁,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时,洛白身影如惊鸿一现,揽着墨夷瞬间点过地上桌椅,尚未看得清,人影已起落四五下,纵跃间退到了屋外,翩然轻笑:“墨,可还记得你教我下棋时我说过什么?我说,你若为帅,我必是为你杀出一条血路的车!”
那是洛白来山里的第一年年关,天降瑞雪,纷纷扬扬,不似柳絮,恰如鹅毛。云栖一年四季如春,何时有过雪。洛白见此异象,欢喜地满山撒欢,直到夜间打着灯笼才把浑身被雪浸湿的人领回来。百里墨夷呕心沥血苦苦训诫了大半年,死孩子总算有了些人样,换身衣服就他房里睡下。
墨夷却睡不着,取了棋挑灯自奕。正杀得欢畅,耳边传来阵阵湿热气息,回过头一看原是洛白不知何时醒了,不肯再去睡,嚷嚷着要学下棋。象棋之道,说来容易,规则简单,下起来考得却是排兵布阵,想在人前。洛白那颗脑袋,就是从前也只知仗着蛮力横杀,现在更是不值一提。
两人下了几回,洛白总是被杀得半颗子不剩,墨夷也是存心欺负她,非得蚕食干净再对将帅出手。最后惹得洛白脾气上来,一副上好的白玉棋毁得连灰都不剩。墨夷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死孩子,训斥说教连着体罚。最后,闹得两人都累了,洛白却嬉笑着说:“墨夷,你若是帅,我就要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的车!”
当时她目如点漆,熠熠生辉。现在,只会比从前更耀眼。
一时前生今世种种心结勘透,或喜或悲,或惊或忧皆在此时消融,再无半点骇浪,百里墨夷瞬时心魔尽除。
得之,我幸!
有人欢喜,总有人愁。
屋中其余二人听了,犹如晴天霹雳直下。
即淩靠在墙上,神智好似有些恍惚,双眼缓缓闭上,心中暗潮涌动,竟无言语可形容。一腔心思百转千绕,经过胸腹往上,到了嘴边,化作悠然长叹。罢了,这人……从来不属于我。
苏窨心思更为细密,却也要受这话影响。陪着她近十万年,从前以为她是凤梧的,凰自有凤配,他从不敢另起心思,默默替她看着云栖,只求她归来时有一片净土可依。后来凤梧带回了沉筱之,这才知他们只有兄妹情绝无半点他想。满心以为自己守的云开见月明,却再次输了情爱。而那个男人如何一点一点糟践她,他全看在眼里,现如今,她好不容易重生,居然又要给这男人做车为卒!
暴喝一声,苏窨拿出一把长弓,微眯起眼,屏了气息,将重弓拉成满月,伸手一搭便是并排三支箭,对准洛白的身影,激射而出。离得稍近的即淩看呆了,一时半点言语发不出。
百里墨夷也吃了一惊,这可是连他也没想到的事。虽知苏窨此时必是气极,却不料竟会对着洛白下手。莫非他这是宁可毁了也不教自己得到?但他万万不会令洛白受伤,电光火时间一挥衣带,缠绕院外的高枝,借力往一边闪开,虽躲过了两支箭矢,射向洛白背上的那支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压根连思忖的时间也无,百里墨夷侧过身,以自己的肩头硬接下那一箭……箭力深沉,直直透过百里墨夷的肩胛血肉,手上也失了力道,将洛白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一个眨眼间,苏窨飞速掠来,一把抓起洛白,往她嘴里塞了药丸,洛白便连反抗也不行。再轻飘飘如羽舞雪沾,一个回身,人已十丈开外,阴狠地对捂住肩头的百里墨夷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还是跟你学的。凤栖我带走了,往后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袍袖一挥,两人便如鬼魅,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淩跟出来,正待去追,却被百里墨夷拦下:“别追了,他虽是使得幻影迷惑,但纵然你追上了,也绝不是他对手。”
“可是洛白她……”即淩看着那方向,久久未动。
“住嘴!”百里墨夷额前细汗连绵,湿腻腻腥甜甚重的液体早把衣袍渗透,“我比你更担忧洛白。但洛白在他手里,却也是最最安全的。”
日已西落,残留半点余光。天际明暗交接,霞光深沉处,宛若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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