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怎么说话改这么简练了?
“你和喜月姑姑一起,都干什么了?有人陪你玩儿吗?”
她这才算多给了几个字:“喜月姑姑没空陪我玩儿,我跟小和尚一起玩儿来着。”
我的天。我看着光头。
他摸着头,冲我笑笑:“不是什么小和尚,大约是后面佃户的孩子。”
我怀疑的看着他:“你知道?”
他点点头:“是个癞痢头……叫小六子,是吧澄儿?”
小澄儿开始吃手指,肯定性的点了一下头。
我把她的手从嘴里拉出来:“澄儿,不要吃手指,脏。”
她抗辩:“不脏。”
“很脏的,小心肚子疼。”
她还是坚持:“不脏!”
好吧……现在我没体力,等我能爬起床来,非把你这个毛病给扳过来不可。你哥当年也有这爱吃手的毛病,那回估计是太后给教育扳正的。至于你嘛,你比你哥幸福,你娘我亲自给你纠正坏习惯。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转移了兴趣,不吃自己的手了,改拉过我的袖子啃。
她长得和玄烨不是特别象,嘴唇小小的肉嘟嘟的象个小樱桃。但是兄妹俩个人的眼睛长得很神似,都是清澈明亮,一望无邪。
我轻轻抱着她。小家伙儿软软的,身上带着奶香味儿和桂花糖味儿。
其实我不是想不通。
光头说的也对,对玄烨来说,他的血统,出身……他所受的教育,应该留在那里。虽然那里不一定会给他快乐,但是会给他成就。
小澄儿跟着我们也好。做皇帝的女儿谈不上幸福,她们成亲之前的生活是重重规矩束缚捆绑的生活,等到成年后,婚姻多半都是一种政治手段。没听说过哪位公主嫁的舒心幸福过。
虽然道理都明白,可是想到从此和玄烨,被那道高高的宫墙阻挡,母子也不再是母子……
我把脸埋在小澄儿肩膀上,有水珠从眼里冒出来,被她柔软的衣服迅速吸干。
光头不知道什么坐到了床边,一手伸过来环抱我,另一手握着我的手。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身上却有一种安定的,安慰的力量。我们现在拥有的一样多了。他不是皇帝了,我也不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了。我们,一样,都和儿子分别,然后,有一个女儿在怀中。
这样有点温馨,有点伤感的气氛大概有传染性,小澄儿也安静下来,头在我身上蹭蹭,又到光头怀里拱拱。
突然间我想到一个至为关键问题,猛的抬起头来,用力太大差点扭了脖子筋!
光头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没事么?哪里不舒服?”
我一边呲牙咧嘴的揉着脖子,一边赶紧追问:“我们以后靠什么生活?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带钱出来?啊?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怎么都得带一点吧?啊?”我一手抓住光头的领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晃他:“我的家当呢?我的钱呢?我的古董首饰呢?你不会一样没带吧?我我我,难道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喝西北风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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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110
光头整个陷入呆滞状态,我越是急,他越是僵,一句话也没有。
“娘娘!”喜月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把光头的脖子从我手下拯救出来:“娘娘不要急,有话慢慢说啊!”
我抓住喜月,就象喜儿终于见了亲人解放军一样的激动感动加躁动:“我,我怎么不急啊!这人……”
“娘娘,咱们的东西,我都带着呢,回来我就把单子送来您看看,一样儿不少。”
咦?我马上收了声,转悲为喜:“真的?”
喜月脸上的表情有点怪,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哪里痒痒:“是啊,娘娘。我就想着您要是醒来了,肯定会问这个的,所以当时就全带出来了呢。”
我先是咧着嘴哈哈傻笑了两声,赶忙又压低声音:“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喜月捂着嘴说:“是,娘娘,你只管放心,我小心着呢。”
我终于放下心事,喜月胆大心细人又可靠,她办事儿,我放心。
我回头看看,小澄儿正咬着光头的手指头,而光头还是一脸呆滞状的看着我。
看什么看?不会持家过日子,倒是很会瞅人啊。
我决定了,这个人真的需要下岗再就业培训。当了多少年皇帝,当得倒是怪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现在可笑了,他不是皇帝了,我不是妃子了,当然也领不了皇后那职位的年薪二千两银子。幸好幸好,喜月跑路还不忘带着我的私房钱。要不然,光头现在当不了皇帝又不去做和尚,我们一家三口带喜月总不能老赖在人家和尚庙里吃喝拉撒,要出去过日子,肯定是要花钱的啦!
光头还瞅着我。
瞅什么瞅,还瞅?我瞅回去,我瞅瞅瞅——你一下岗工人还有理了?哼!欠调教。
除了想念玄烨,我觉得我的生活应该不算有什么大遗憾了。虽然知道不能再和儿子共同生活,很是难过了一把。但是很快我也就阿Q的想开了。反正就算我留在宫里,他的生活和教育也是太后一把抓,我这个妈当得原来也不太称职……而且如果光头还当皇帝,还生出其他儿子来,保不齐冒出新的竞争对手和我的玄烨抢皇位,血雨腥风啊手足相残啊你死我活啊九龙夺嫡啊……乱成一团。现在光头不是皇帝了,玄烨成了皇帝了,这些麻烦就可以都省下来了……
我想得开,绝对想得开。
身体渐渐好起来,可以吃些稀粥以外的食物,我真想学泰山捶胸长嚎以抒胸臆!要知道喝粥已经喝得我眼放绿光了。别管是菜粥蛋粥米粥豆粥鸡粥火腿粥……反正好东西只要是做成粥,那味儿都差不多,就算顿顿换样儿,也喝得我见个干饼就眼冒狼光。
喜月弄了野菜,给我做了饭团子,我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香。光头在一边儿看着我,他吃的白饭,饭上面铺着几条菠菜,还有一碟酱菜,一碟煎豆腐配着吃。
我啃了一个团子,想起来问他:“你在庙里这么久,都不能吃肉,也馋坏了吧?我说,喜月给我做肉粥的时候你也喝两口,我想这庙里的和尚也不会知道的。”
他微微一笑:“我不是因为住庙里才吃素的。”
嗯?
难道是为了瘦身美容才吃素?他倒是会赶潮流啊。
他只是闷头吃饭不再说,我也没顾上问。我们吃完饭,喜月来收拾我的碗筷。我的饭都是她在外面做的,在和尚庙里开伙一来不便二来也不做肉。看着光头出去擦手漱口,喜月凑过来,小声跟我说:“娘娘,嗯,皇……”她想了想又改口:“爷他吃素是有缘故的。”
我好奇的用求知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给我个答案。
喜月干脆坐了下来,低声说:“当时太医都说,娘娘怕是醒不过来了,其他人也都这样说……就是爷一个人不这么想也不这么说。他说你肯定会醒的,那会儿爷就和一个老和尚总在一起说话,说的什么,我也不是太懂。总之,好象和那和尚谈完,爷就说,人生就是孽,就是罪。爷身居九五,罪过更大。他说,总之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祸及娘娘身上。所以爷从那会儿起就戒了荤了,一直吃素,念佛经,也不亲近妃嫔们……”
我看着窗外面,光头正和一个小沙弥说话,小澄儿在一边拉他的袍子,他笑着,神色很温和。
是啊,我自打变成他的妃子,又中毒,又被陷害,意外频频烦忧不断,到后来摔马,中刀……都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才会这样啊。他倒也懂得反省,虽然迷信了那么一点点……
我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酸的,心里也觉得软软的,怕在喜月面前就失态,转开话题:“小澄儿出来还习惯吗?你……这些年也太辛苦了”
好摇摇头:“都值得啊,娘娘终究还是好了,以后都会好的。小姐可乐着呢,跟鸟儿出笼似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是啊,我终究还是好了,就算不是他吃素的功劳,但也没离了他的照顾料理。玄烨在走他的道路,小澄儿开开心 心,我和光头,以后要开始一段新旅程——
我才想起来问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那时候,来行刺的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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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111
喜月捂着嘴笑:“我还当娘娘把这事儿忘了呢。”
我瞪着她:“你爱就不说,反正我也就是想起来问一句……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
在喜月他们来说是已经过了三年的事了,在我来说,还只是不久之前呢。不过醒来之后让人意外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一时顾不上理会这件事。应该是挺重要的问题,反而拖延到现在才想起来来部。
“唔,这个说起来,还真是复杂的尹。”喜月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我去把这些洗了收了,回来慢慢的细细的跟您说。”
小澄儿吃饱喝足,在院子里陪光头玩了一会儿,脸红扑扑的又跑了回来,把鞋子一踢,从我脚边爬到床里,抱着我一条腿说:“额娘,我和你一块儿睡。”
我拍拍她:“好,你睡吧。”
她闭上眼,没多会儿又睁开,天真的,却也认真的问我:“额娘,你不会再睡很久很久都不醒了吧?”
我笑:“不会。”
她郑重的伸出小拇指来:“拉勾。”
我也伸出小拇指来,手指头勾在一起,她煞有其事的哼哼:“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赖。”
“好啦,这下可放心了吧?”
她重重的点点头:“嗯!那我睡了。”
她的包包头在外面已经跑的差不多全散了,头发乱乱的披散着。
我摸摸她的头……
一百年,不话赖……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干嘛回到这个落后的时代来?
喜月收拾停当,悄悄的走了进来,小声说:“小姐睡啦?”
我点点头:“没关系,我们轻些说。”又想起件事:“你喊他……嗯,老爷,喊澄儿小姐,怎么喊我还是娘娘?改口吧。”
她笑嘻嘻的说:“是,改叫您夫人,您看成不成?”
我瞅她:“你是越来越伶俐了,就是只见舌头长本事,没见手脚有巧到哪里去。”
她搬了张小凳子来坐在床边,顺手端过一盘苹果,还捧了一壶茶。我说:“我不渴。”她说:“我没说给您喝,我是怕自己说的口干,给自己预备的。”
我看看她。
嗯,不在宫里,喜月的性格也渐渐不一样了,挺活泼的。可能她本性就是如此,在宫里的沉静只是环境所迫,不得不安静沉默的生活。在外面却不一样了,没有规矩,也没有压力,哄哄小澄儿,做些简单的菜,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但是人却显得精神焕发,比在宫里的时候脸色好看得多,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
“行啦,也坐下了,茶果也备了,那就请开讲吧。”
她点点头:“这可得从头说起。”
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静静的听她说。
“娘娘你……”她开了个头,自己先笑了:“我习惯了,还是总想称娘娘。好吧,慢慢改。”她继续说:“夫人当年进宫后不久,其实那时候也有一次选秀的。八旗秀女参加遴选者不在少数。那会儿夫人脾气可不太好,那次选秀其实也没有留下多少人,进宫者寥寥,落选的倒是很多,其中秀美姣好者,就配了宗室。董鄂氏乌云珠……也是那个时候被刷落的,然后不久就指给了和硕裹亲王,成了裹亲王福晋。”
乌云珠?
听喜月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
我问:“难道……那会儿是我作主刷落地,给她指婚的么?我可记不清了。”
喜月说:“那会儿刷落的人也多,夫人不记得她,但是她肯定是觉得是夫人阻了她进宫的机会呢。要说疙瘩,多半那时候就结下了。”
是么?我可完全不知道,这事情竟然会一直扯到那么久之前去。那可不怨我,那会儿的皇后可不是这个魂,我第一次见乌云珠,是成了废后之后,在慈宁宫第一次见。
“其实漂亮女子心气高,不是坏事。只是,女人这辈子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自有老天安排,是命里注定的。可是坏就坏在,有人不想认命,也不愿意认命。”喜月说:“其实如果不进宫,改配别人的话,她也有一次机会,可以嫁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子,但是那个人的前程并不见得有多好,她不能进宫,退而求其次,进了王府,和硕襄亲王福晋,也是够风光荣宠。”
我不再打岔,老老实实的听她向下说。
“亲王福晋的日子并不见得就象表面上那么风光快活,和硕襄亲王身有隐疾,贵太妃又是个极厉害的婆婆,一厢情愿的美好生活没有象预期中一样到来,亲王福晋的心里难受那是一定的。她更加怀念曾经入宫选秀的风光,也后悔自己做出了轻率的选择,误了终身。而曾经美貌荣光过的贵太妃,却一辈子都被太后压制。太后和太妃只差一个字,但是地位却是天差地远的。权势太耀眼,富贵太逼人,就算一开始什么也没有想过,也慢慢的开始想的多了,想的远了。太后那里,命妇贵人们轮流入侍,她的美貌胜过所有的人,她还能诗善画,文墨极好。越是明白这差距,心里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