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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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遗恨-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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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重臣们的劝说下杨坚与独孤迦罗重修旧好,但是独孤迦罗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隋文帝带给她彻底的打击,这里面不仅有亲人背叛的愤怒,更有年老色衰的刻骨悲伤。更糟糕的是她最信任的高颍那句“陛下岂可因一妇人而轻天下”的话传入耳中,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立刻曲解为高颍口中的“一妇人”指的是她独孤迦罗而不是狐媚惑主的尉迟明月。

    独孤迦罗心里的怒恨尤甚于对那个狐狸精,因为高颍是她父亲独孤信最看重的门人之一,而且三十年来深受自己的信重,才能够平步青云,跻身为当今天子之下的第一位臣属,可以说是风光已极。难道他还不满足?

    杨坚自明月事件之后,表面上看起来与皇后情好甚笃,但是宫中的明眼人早看出二人相敬如冰,再也没有过去那种推心置腹、秉烛长谈的温存辰光。

    江南的叛乱已经被杨素与晋王以文武兼容的战略政策分化,大股的反叛势力已经被隋军骁将们分头包围攻击,原先失踪达三个月之久的虎将史万岁也有了讯息,原来他已经捣毁了汪文进的老巢,前后七百余战,在深山老林中转战千余里,直到大功告成之后才将战报封入竹筒,放入江流,竹筒漂至下游时被汲水的兵士捡到转交给杨素,杨素急忙向朝廷禀报了此事,史万岁的家眷立刻得到了十万钱的赏赐。与此同时,杨素已转向天台山一带用兵,直指临海县,四处追捕溃逃奔命的叛军首领,前后作战亦有一百多次,而且大多取胜,狠狠打击了江南反叛门阀氏族们的嚣张气焰。

    坐镇江都的晋王杨广则差遣部将郭衍驻扎京口,继而向西进兵皖南,王府参军段达率军壹万平定方、潞二州之余,集合新征招的兵士追击汪文进残部,充分配合杨素部下勇将史万岁的军事行动,博得了天子的亲口嘉奖。

    半个月后,作为第一个得到明确诏旨参赞军机、协助平叛的皇室女眷,萧冬儿可以说是欢天喜地的启程往赴岭南,面见南越首领冼夫人。

    至于那个著名的才子陆知命已经得到了杨广的信重,携陈后主陈叔宝和梁后主萧综在王府将士的保护下四处游说反叛中的死硬派。

    萧冬儿之所以请旨游说冼夫人绝非是为大隋朝卖命,而是因为她实在不想继续呆在王府里发霉,自打接到圣旨准许自己参赞军机协助平叛的那一刻起,战士的血液就在体内沸腾了,她确实受够了宫廷中王府里那些阴霾算计!虽然自己昔日的“将军”头衔只不过是因在学术研究上有突破而得到的特别嘉奖,但是生命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上战场!现在终于得以实现,萧冬儿简直想飞进大兴城去吻隋文帝杨坚的脚。

    兴冲冲的站在船头回望远处的扬州城楼,萧冬儿绽开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笑容:自由的空气真好!就算这趟的任务再困难十倍百倍,她也义无反顾!

    而这时候岭南的军政形势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一则因为岭南地带隋军的兵力薄弱,二则当地的土著居民尚在汉化过程中,跟崇尚礼仪儒教的江南大不相同,有不少俚、僚部族与汉族混居通婚,一向不大服从新朝的管制,而此次江南民众大规模的反叛更影响了岭南的民意,诸如王仲宣、周师举等土著都先后扯起了义旗与江南的反叛们遥相呼应,这种情况下俚族首领冼夫人的态度就成为了能否平定岭南的关键。因为冼氏一门乃岭南土著中最大的势力,部落管辖十万余家,世为南越首领。

    有鉴于此,隋文帝特别赐予晋王妃便宜行事的特权,更派遣了精通俚僚土语的外交能臣裴矩为副,而护驾的武将中身份最显赫的便是“二李”:一个是名臣李德林之子李百药,而另外一个就是李靖。

    萧冬儿收回了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接到圣旨后杨广的表情非常精彩,尤其是他得知圣旨上特别点名由李靖担当护驾武将之一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脾气。不过李靖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想到这些,萧冬儿又叹了口气:杨广的妒意虽然没有发泄出来,但是之后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把宇文化及的名字加入远行将领的名单中呢?而且还有从来不离开他身边的心腹王义!王义既然到了,那么他的新婚娇妻燕婉也自然不会甘心留在王府。结果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次军事行动无形中变成了他俩的“蜜月旅行”。

    萧冬儿行前和特旨拨入旗下的将领们沟通了几次,最终还是决定兵分两路,由裴矩等宿将带领大部分兵力先行援救在广州苦守的慕容三藏,自己则携余部随后潜行。

    裴矩等人三日前已经开拔启程,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宣城郡境内,看看情形,自己也该加快赶路速度才行。

    萧冬儿兀自思量着下一步的行至,旁边等候许久的燕婉却很有点耐不住了,因为她辛辛苦苦煲成的汤羹已经变冷,而这位大贵人仍然没有半点享用的意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正想开口问讯,却给丈夫一把拖开。

    王义淡淡道:“你真是白服侍她这么久了,竟没看出她在考虑大事,只管拿这种没要紧的事情出来啰嗦!”

    燕婉分辩道:“这大半日里,她连一口水都没喝过呢!万一饿出毛病来,究竟是你担待得起,还是我消受的了?莫忘了主子的吩咐!”

    王义摇了摇头: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虽然说是乔装改扮成逃避战难的民众,但数目也没下二三千人之众,为了掩人耳目起见,又分成数拨人马,由随行的文臣武将们做主调拨,而晋王妃则是各路兵士的精神领袖。因为对于自己的能耐,萧冬儿非常清楚,所以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发号施令,只在确有必要时才召唤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开座谈会集思广益。

    然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萧冬儿目光终于从波光荡漾的河面上移开,缓缓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足。

    燕婉忙道:“夫人,您该用膳了。”不叫王妃而称夫人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萧冬儿回眸望了望前簇后拥的船只,低声道:“各部叔伯们有没有新消息传递?”

    话音方落,就看到二李几乎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李百药与李靖年纪相若,但言谈举止完全不同,偏偏都具有惹人注目的特质,一个俊秀洒脱,另一个则沉着平和,在阳光下并肩而立的时候还真有些难分轩轾的味道,早招徕来堤岸上过路少女们的憧憬目光。

    萧冬儿登时想起他二人的野史逸事,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李靖与红拂女的爱情早已是后世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但那却是民间传说,殊不可信!倒是李百药的爱情奇遇才是历史记载的真实故事呢,好笑的是这两桩浪漫事件都与杨素有关,对象居然都是杨素身边的爱妾。

    忽然想到了乐昌公主“破镜重圆”的故典,看来杨素还真是个贩卖绿头巾的行家,最特别的是他自己显然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或许是他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吧!

    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江神”杨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参赞王府军机以来,萧冬儿对于江南各处战事的情形已有了全面详尽的了解,自然而然对于统帅大军的平叛总管发生浓烈的兴趣,他治军极严、赏罚分明,每逢战阵之时,遇后退胆怯之兵卒常立杀之,故而战无不胜,堪称隋朝最有谋略也最冷酷的军事家。在家居生活方面杨素又是非同一般的奢侈能手,在过去的那段岁月中,萧冬儿已经有了深刻体会。

    目前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杨广这个深受二圣宠爱的晋王爷就远远不及杨素的盛名赫赫,但是日后呢?只怕是小巫见大巫!

    李百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夫人!”

    萧冬儿这才醒悟自己又神游天外了,忙道:“什么事?”

    李靖道:“宇文化及求见。”说话时表情很有点不大自然。

    萧冬儿想到他的医官身份,只好道:“请他到舱里说话。”随即撩开帘幕进了主舱,舱里的侍女急忙行礼,萧冬儿只点了点头便在胡床上坐下。

    宇文化及是杨广特别差遣随行的军医,一则因为是自己在洛阳的旧识,二则又凑巧是他夺嫡计划中的战友宇文述之子,绝对可以信任。

    萧冬儿才刚坐好,宇文化及就走了进来。

    数日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五官轮廓越发棱角分明,至于他的眼神,倒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萧冬儿仔细想了想后,忽然间浑身打颤。

    宇文化及却已经按住她的手腕把脉,柔声道:“神仙姐姐,”下文还没出口就急忙缩了回去,只因李靖忽然踱了进来。

    萧冬儿面纱后面的脸色更难看了,李靖的反常早诱发了她对那日宇文逍遥的不愉快回忆,再加上宇文化及、以及更久远的杨玄感等等??????

    若干条纠缠隐晦的线索突然变得条理分明,过往所有的迷惑都变得不成问题,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但是这个答案一旦传到隋文帝杨坚的耳朵里,那么别说是宇文述父子性命难保,就算是不知内情的晋王杨广也难逃刑责,更不用说做什么皇帝梦了!

    李靖急忙扭过头去欣赏壁上字画,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感觉萧冬儿的目光在他后背徘徊,是前所未有的同情体谅,她似乎窥破了自己所有的尴尬心境。

    萧冬儿道:“小花儿,你也劳累了大半日了,快回自己船上休息一会儿吧。”

    宇文化及摇头道:“我不累,我要和姐姐你说会儿话!”

    萧冬儿柔声道:“你不累我还累呢!听话,乖乖回去。姐姐得空时自然会找你过来。”

    宇文化及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却又忍不住狠狠瞪了李靖两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舱。

    萧冬儿往左右瞅了两眼,不但有两三个侍女在,而且不知何时还多了个燕婉,摆明了是监视的场景,本来涌到口边的话只好缩回,看着那幅士子郊游图,低声道:“李将军是否看出了此画的精髓乃是“杨朱泣歧路”?”

    这五字是魏晋名士阮籍传颂千古的咏怀中最符合李靖心境的那首诗的起首句,若不是趁着身边女子们(也包括燕婉在内)不熟悉冷僻诗文的情况,她才不会如此绞尽脑汁的背这种劳什子诗词,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那些酸文假醋的秀才,却又多存了个心眼,并没将全文背出来。

    李靖脑海中立刻浮现她没有诵出的部分“墨子悲染丝。揖让长离别。飘飖难与期。岂徒燕婉情。存亡诚有之。萧索人所悲。祸衅不可辞。赵女媚中山。谦柔愈见欺。嗟嗟涂上士。何用自保持。”

    原来她确实明白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但却已经太晚。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所以他说:“还是娘娘目光明锐,非臣下所能及。”顿了顿又道:“下官还有要事处理,便不打扰您赏画了。”

    萧冬儿看着他匆匆而去,目中闪过奇异的寒光:但愿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千万莫要一错再错!耳听得身后燕婉的脚步声传来,晋王妃慢条斯理的道:“丹霞羹热好了么?我现在很想吃!”

    燕婉一直在留意他们的对话,不过也没瞧出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暧昧情景,心里很是欢喜,忙回道:“我这就去给您盛一盏。”

    萧冬儿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女大不中留,而今嫁了王义,就变成彻头彻尾的二爷党!昔日尉迟明月在世时三女相依为命的情形尽上心头,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啊!

    想到这里,早没有赏玩书画的心情,快步行至竹榻处躺下,过不了半刻,就见燕婉小心翼翼端着香喷喷的美味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王义,王义笑容满面道:“夫人,奴才刚刚收到主子给您的信。”边说边将一小卷绢帛双手奉上。

    萧冬儿懒洋洋的拆开来瞟了两眼,面色有些微的改变,原来雪白的绢帛上是首五言绝句:“汉使出燕然,愁闲夜不眠。易制残灯下,明砧秋月前。”

    王义夫妇见她表情不对,正打算说话,就听见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跟着有个焦急的声音道:“夫人在么?有您的信!”

    王义快步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卷绢帛。

    萧冬儿接过一看,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今夜长城下,云昏月应暗。谁见娼楼前,心悲不成惨。”字体非常熟悉,这手漂亮的篆书除了晋王杨广外不做二人想,而诗句中凄楚动人的韵味更写透了征人思妇的相思之情,想必是他新得的佳句,委婉曲折,堪称上品,不过却与他威风赫赫的身份不大陪衬,随即想到出发时他目中的复杂表情:他到底是在抒发两地相思,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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