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这一位居然是个“冒牌货”!
郑妥娘想了片刻便得了主意:必须赶在王爷回府前把事情解决!但是王义反对:“这妖女背后必有高人在,暂时不可以轻举妄动!”
燕婉正打算补充两句,突听窗外传来“扑簌簌”的鸟雀扑翅声,立刻醒悟到多半是王妃的密信到了,快步行出去,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缓缓降落在自己肩膀上,忙小心翼翼的解下它脚上的铜管,鸽子立即飞开。
看过了萧冬儿的讯息后,三个人几乎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因为萧冬儿一行三人已经快到距离扬州不足百里的小城镇安宜地面上了,而杨广此次出府巡视的地点恰恰正是安宜城!
而轻车简从的杨广这时候正和身边的两位臣属谈论招降纳叛的措施如何进一步拓展,所以对于道上的情形并不曾往心里去,直到瞧见事先知会过的地方官为止。
安宜府尹站在官衙门前等候上司,他人生得极胖,偏偏又赶上这暑热的时节迎宾,辉煌的官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却连动也不敢多动。
萧冬儿确实到了安宜,遗憾的是安宜府尹得知尊贵的二皇子微服下访后,一大早就吩咐了府兵戒严,但凡稍有不妥之人立刻驱逐出城,唯恐江南反贼乘虚而入。他们三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早引起了隋兵们的怀疑,不容分辩的赶上来拦住了去路。
倒是李靖一口道地的洛阳腔起了些微的作用,但是无意间听见陆知命的标准吴语后立刻调转了面孔,厉声呵斥他们快滚。
萧冬儿却立在旁边和同样不得进城的倒霉人聊天,眼瞧着他们“叽叽喳喳”了半晌没有成果后才微笑着走过来,双手奉上灿灿生光的金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乃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隋兵立刻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让开道路。
萧冬儿毫不客气地走在了头里,进得城来,只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别说是商贩了,就连行人也没有几个,不由得暗暗狐疑,就在这当口,听到远处传来踢踏不定的马蹄声。身边的两个男子都忍不住走近了几步,萧冬儿一颗心却跳得越发快了,一双手则悄悄藏进了袖管,狠狠掐住手心。片刻之后就见十数个骑士从城东的街拐角处转了出来,为首者面如冠玉,风神俊朗,却不是晋王杨广又是哪个?
萧冬儿深深吸了两口气,正打算上前问候之际,脑后风生,立刻醒悟到有人偷袭,忙飞步退开,没想到来者不善,居然可以做到如影随形,频频发出杀招。
她正奇怪李、陆二人为何不救援的时侯,就听到身后响起了金铁交鸣的异声。
杨广等人见状均甚意外,尤其是为首的晋王,第一眼就认出了面目全非的萧冬儿,急忙吩咐侍卫上前营救。
李、陆二人身手了得,对于个把偷袭者并不在话下,但是坠在萧冬儿身后那位可就不得了,就算是再多两个李靖也未必能应付的了这位。杨广心急如焚,却被文官王韶拦住,低声道:“王爷难道还没认出这贼的身份么?”
杨广愣了愣,随即倒吸了数口寒气:难道他就是苏州匪首沈玄懀!?
萧冬儿远远听到他们对话后,心念微动,起初与此子周旋的念头一扫而空,随即回转身形迎上他急速挥舞的万千掌印。
沈玄懀此番可是豁出去了,所以他独门绝技苏州千佛掌的功力发挥了十足十,有胆子迎风直上的人只有一个“死”字可以形容。
杨广也听说过此人的武技,而李、陆二人就更知道这情形糟糕。
但是他们都错了。
就在三人一口同声的惊叫“不妙”的那一瞬间,萧冬儿已经扑到了沈玄懀面前三尺之内,白蝴蝶般的手掌轻轻拂了两拂,昔日高举义旗自号天子的苏州豪强沈玄懀就莫名其妙的飞上了天,在半空喷出数口血箭,随即“扑通”坠地,等到王府亲随上前查验时方知此贼已然毙命。
包括杨广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萧冬儿肃然起敬。需知道杨素虽然率大军攻下了苏州,剿灭了沈系的叛军,却一直没能找到匪首,因而不得全功。却没想到这个巧宗儿让坐镇扬州的总管晋王得了,王妃的功劳最终还不就是王爷的吗?
原先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为官的纰漏被揪出来的府尹这下子可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晋王夫妇久别重逢,一时半刻应该还没有心情过问自己理政的细节。随即吩咐下属预备酒肴歌舞恭贺他夫妻团聚之喜。
萧冬儿这时候却不急于上前叙旧了,慢条斯理的转身对同伴道:“晋王已在眼前,两位还犹豫什么?”说话间有意无意打量起周围环境来了,唇边泛起一丝飘忽不定的笑容。
杨广看看身边人数众多,委实不便只关注她一人,遂按下欢喜之色,淡淡接受了李、陆二人的投效,随即吩咐侍从整顿残局,自己则在臣属的陪同下进入官衙。
那府尹极为精灵,早召唤来了府内的女眷服侍王妃娘娘。
眼睁睁看那片花团锦簇的女眷们离去,隐身在僻静处的两个男子才放开了手,原先被死死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早已泪流满面,啜泣道:“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妖女!?”
灰衣汉子的眸子骤然爆出冷光:“陛下四十年的威名岂是易得,而今居然全无反击之力。难道太子你现在自度能比拟得了陛下?!”
少年一时无言以对,眼泪却流的越发多了。
右首的蓝服男子放柔了声调:“陛下威风一世、何等豪壮,而今一朝败亡、部属寥落,身后的事还需要太子你仔细料理,至于报仇之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好了。”
灰衣汉子缓缓扶起他来,小心翼翼拂净了他衣衫上的灰土,低声道:“莫忘了绣鸾那丫头还失陷在晋王府里,等着你去搭救呢。”
少年的眼泪登时止住,沉吟道:“可是晋王府高手如云,以我一人的能力只怕是”
蓝服男子忽然抬起手来按住他的嘴,与大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分左右扶助少年,闪电般飘离原先藏匿处。果不出他所料,刚刚找到新的藏身处,便有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衙役直奔向原先的站立处搜查。
少年睁大了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半晌后,那些隋兵才放弃了追查。
三条漏网之鱼齐齐长出了一口气:目前的危机看似顺利渡过,但是日后的报仇大计又该如何展开呢?杨广是坐镇江南的总管,麾下文臣武将无数,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脚色,而他的王妃似乎就更不容易应付了,至少从刚才的情形就可清清楚楚瞧出她的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四字形容。
兄弟俩又交换了一个莫逆的眼色,随即看向沈玄懀的儿子沈云天:“太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以我们看绣鸾丫头还是留在王府做内应为妙。”
沈云天简直无法理解他们脑壳里在转什么念头:“现在杨广夫妻已经团聚,他们一旦回府,绣鸾的冒牌身份立刻就会被揭穿,到时候性命都保不住,哪里还谈上的做什么内应!”
灰衣汉子摇摇头:“你想必忘记了那王府里还有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在,而那位跟这妖女的矛盾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只要小妹到了她身边煽风点火,不怕他晋王府不内讧!到那时,也就是我们报仇的机会了!”
沈云天叹了口气:“堂堂七尺男儿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要让她一个弱质女子去完成,是不是太残忍了?”
蓝服男子淡淡道:“我们兄妹深受君恩,常恨不能粉身相报,而今有了机会,又怎么可以随便放过!难不成您真以为我们是陆知命那种小人?!”
灰衣汉子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到扬州通知小妹。”说罢再次伸手扶住沈云天的胳膊。
沈云天再叹一口气:“也不知绣鸾她现在在做什么?”面上随即漏出刻骨的惆怅,原因无它:绣鸾本是他早年定过亲的未婚妻室。
绣鸾这时候正舒舒服服的欣赏杨广给萧冬儿准备的华美衣饰以及若干精致陈设,直看得眼花缭乱,何况又有郑妥娘仔细挑选出来服侍她的乖巧丫环们在身边七嘴八舌的灌输王爷的一往情深,听得她一颗心痒酥酥的,几乎不晓得自己为谁了。
虽说去年杨广率军伐陈的威风令他声望显赫,但在此之前并州七年的总管生涯上颇有政绩,堪称大隋皇朝五位皇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而且除了年少英俊之外,又有一腔温柔缠绵的情怀。相形之下,自己那位少不更事的未婚夫婿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脑海中随即浮现萧冬儿的绝色容颜,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果不是因为楚河汉界分明的敌对关系,若能嫁给这么一位盖世英雄的话,身为女儿家的一生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可惜自己现在的任务却是刺杀这位英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却给人老实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个身形魁伟的蒙面人。侍女们立刻原形毕露,一声不出的冲上去大打出手。
那蒙面人冷笑两声,身形如水蛇般滑出,双掌翻飞如电,瞬息间制服了这些外表娇柔的母老虎,还没等绣鸾做出任何反应,人家已经到了她面前,温言道:“绣鸾姑娘,我是来救你的。别怕!”
绣鸾闻言大惊,那人却已伸出手一把拿住了她的肩胛要穴,女孩子立刻动弹不得,只能
惊骇不定的盯着他。
蒙面人目光在室内逡巡数遍后,快步走向西首的胡床将她放下,低声道:“从现在起,你不需要再冒充晋王妃。”顿了顿才道:“因为不祥公主已经见到了杨广。”
绣鸾的瞳孔开始收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蒙面人又道:“所以你必须换个身份才能安身保命,明白么?”
绣鸾眨了眨眼睛。
蒙面人继续说道:“杨广上月纳了位杭州美女作妾,而她本是在下的亲信,又恰好与姑娘你相貌酷似,所以??????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对不对?”说着点开了哑穴。
绣鸾低声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蒙面人微笑:“这个嘛,你以后会知道的。”说着伸手揭开女孩子的衣衫,柔声道:“倩娘已经侍寝多次,而姑娘你却还是个处子,为了安全起见,在下也只得失礼一回了。”
绣鸾第一个反应就是尖叫呼救,然而蒙面人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抢先封住了哑穴,旋即抱起她走向雕琢精美的床榻。
绣鸾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出眼眶。室内虽然有其他人在,但却没有一个能够挽救自己的厄运,因为她们都已经被打晕在地上。
唯一清醒面对自己的只有这个高深莫测的蒙面人。
蒙面人仔细看着她恐惧的表情,眸中漏出些微的怜悯,但是动作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狠狠撕开了碍事的小衣。绣鸾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只要自己不亲眼目睹,那么或许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当阳光射入纱帐的时候,绣鸾缓缓动了动身子,锥心刺骨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过往的一切都已化为灰烬,以后的日子里就只有听候那人不定期的指示来打发时光了。
这就是自己希望的结果吗?
她真的不甘心。但是为了保住性命,一时半刻又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
听见倩娘有起身的动静后,等候许久的小丫头弦歌立刻走上前撩开帐幔,随即发现主子表情依旧,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每次都这么恶劣,真亏了夫人您脾气好,才能容忍得了。若换了西边那位,还不知会哭闹成什么样子呢!”
绣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心里直冒寒气:如果说杨广和那个该死的蒙面人一般德行的话,那么自己真还不如死了干净!
然而萧潋滟那边这时候才真是闹翻了天。
王爷不在,内宅自然以她为尊,偏偏这当口闹出王妃遭劫持的事情,登时天下大乱。但知道些微内幕的郑妥娘等人却作壁上观,一声不出的看笑话。
萧潋滟毕竟年幼,而且怀孕嗜睡,委实乱了方寸,真不知该作何处理方好,虽然心头欢喜不胜,却绝不敢漏出半点让外人得知。
郑妥娘坐在燕婉房内,一边慢悠悠的品茶吃点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她们本都是大忙人,但既然存下了旁观的意思,就算是外面天塌地陷,也有办法让人找不到她们的纰漏。
除了王义和宇文化及。
不过王义一大早就接到了王爷的口讯,带着数名仆役出门采买婢女去了,至于宇文化及,他身为王府医官之一,终日忙于诊治看顾征讨江南反叛的将帅们,哪里还有余暇过问女眷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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