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会来这里!?随即看到他身边频频招手示意的杨约。
交换了一个莫逆的眼神后,萧、李两人都加强了戒备。
杨玄感视力极佳,亦早瞧清楚这边的情形,心头的惊撼不见得比他二人小多少,但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驰到近处缓缓下马。
元丽颖低下头去捻住自己的衣袖:好端端一个远游的野餐宴会就这么给毁了,她真的很不高兴!奇怪的是杨玄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纠缠,反而走向李靖,微笑道:“好久不见了,李小将军。”
李靖没好气地做个揖,鉴于舅舅韩擒虎与杨素同殿为臣,基本的礼节他还不能不顾,何况又有个好兄弟杨约在侧,最关键的则是冬儿与杨素的“关系”。
杨玄感嘴角现出若有深意的笑容,道:“那么这位就是我闻名已久却无缘一见的冬儿表妹了,是不是?”说完才看向萧冬儿,随即大大的吃了一惊:这女子怎么变了模样?!
萧冬儿早扭身取过帷帽戴上,淡淡道:“多谢表哥关心。”
艳绝天下的容颜迅速被轻纱掩住,令杨玄感心头蓦然泛起一股子怪异之极的感觉,收回视线瞧向未来娇妻元丽颖时顿觉面目平淡,周遭一切都显得了无意趣,但是自己的任务却还是得继续。
杨约适时的开了口:“冬儿、靖儿,你们过来为舅有些话要告诉你们。”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给杨玄感和元丽颖制造单独相处的时间。萧、李二人自然不会不省事,忙随他走到远处,却没想到杨约是真的有话要讲。不等二人站定,杨约已经沉了脸:“冬儿你不老实!”
萧冬儿茫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约伸手摘下帷帽,定睛细瞧半晌后才道:“你和晋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冬儿想也不想便道:“道义之交呗。”
杨约冷冷道:“你骗人!”顿了顿才道:“要不然哥哥怎么专门来信阻止这桩婚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幅白绢递过来。
萧冬儿还没来得及打开,就给李靖劈手夺过看了,俊脸随即色变,怒气冲冲的将绢帛直举到她眼前道:“恭喜你啊,萧姑娘。晋王的高枝总算是被你攀上了!”
萧冬儿无奈道:“你别这么武断,好不好?”拿过绢帛展开一看,本来红白分明的俏脸随即苍白,原来信中大意是当今皇上隋文帝为了表彰伐陈将帅的功勋,除了改封杨素为越国公外还正式将陈后主陈叔宝年龄最长的妹妹赐与杨素为妾(就是乐昌公主),另外还特别恩准晋王杨广与杨素联姻,而联姻的对象居然、居然、居然就是??????
萧冬儿手指一颤,雪白的绢帛随风而落。
杨约看到“侄女”的脸色变得比绢帛还白,心里倒有一点懊悔了,正打算安抚两句时却见李靖冷哼着走开。萧冬儿知道他性子拗,这一走只怕是再没有自己解释的机会,忙随后跟上挽留。李靖却狠狠摔开她的手,怒道:“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招惹不起姑娘这样的大贵人!”
萧冬儿着急道:“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为人?我几时在乎过功名富贵!”
李靖止住脚步,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前日发的誓只不过是我一时轻狂而已,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萧冬儿的眼泪立刻冒了出来:“或许你能忘,但是我却忘不掉,也永远不打算忘!”
李靖很想揩净她的泪,但在看到杨家的叔侄俩快步走近时只得缩回了手,低声道:“你孑然一身,固然可以不顾一切。然而我却不能不顾忌到舅舅的安危啊!”
原来如此!
萧冬儿登时怔住:原来这时代的女子无论贵贱贤愚,根本没有自由自主可言,除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本以为自己真的是“洪福齐天”,却不料全都是骗人的!眼睁睁看着李靖独自骑马离去,萧冬儿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杨约走到萧冬儿身后,叹道:“我知道你们委屈,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皇命就是天意,没有人可以抗拒的。你、你还是认命吧!”说着送上帷帽。
萧冬儿简直恨死自己那时候的自作聪明了,却又无话可说。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自己非得按照上官婉儿的吩咐行事,做那活见鬼的“萧嫔”?或者继续时空大逃亡!?可女
娲灵镯经过上官婉儿的修理后,只剩下联络功能,根本不足以承载自己逃亡。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每个人都看到她安安静静的接过帷帽戴上。
元丽颖非常同情的拍了拍好姐妹的手,却意外地接触到数滴冰凉的液体。萧冬儿转过身对上杨玄感充满恶意的眼神,冷笑道:“你好像很高兴啊,表哥!”
杨玄感听她语声中毫无情感,心里直冒寒气,犹豫了一瞬才道:“能与皇室联姻,身为杨家长子嫡孙的我当然欢喜了,难道表妹你不喜欢么?”
萧冬儿淡淡道:“我当然高兴,我简直开心死了!”
元丽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委屈了,没想到冬儿的境遇更悲惨!自己对于杨玄感至少还有些好感在,而冬儿却被迫与心上人分离。对于女孩子来说,世间上还有什么样的痛苦更甚于此!?
她的眼圈也有点红了。
第12章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李靖(571~649):其舅韩擒虎曾盛赞天下可与之论兵者唯有此子,而一代大隋名将杨素更在他年轻时预言此人必定可以代替自己的位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隋朝中晚期近二十年的时间他始终默默无闻,在大业末年才担任了马邑郡丞这样的低级官位,绝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绝世才华!如果说是韬光养晦的话,那么时间也太长了些!但是真正原因已经不可考证,所以我就贸然构思了一下,希望写出来的时候不要跌破大家的眼镜。
最该先知道消息的人反而最后一个听说噩耗,未来的晋王妃娘娘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好不容易抢来的好姻缘还没成就,就多了个陌生女人来分宠,偏偏还是堂而皇之加恩赐婚,可见对方的来头不小!
最可气的是一向宠爱自己的皇后娘娘独孤迦罗刚才还排出了一大堆圣贤道理来教育自己,萧潋滟气的几乎背过气去,偏偏又不敢多嘴,只能在心里说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容不得其他女人争宠么?真是做了皇后娘娘,想怎么说话都可以!
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却也没能安静多久,就听到侍女禀报母亲张氏求见。萧潋滟见到母亲进来,急忙屏退了侍女们关上门,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张氏只能低声抚慰。
好半晌,萧潋滟才止泪收声抬起头来,道:“母后,我到底该怎么办?”虽然梁国早已不复存在,她还是改不了旧日的称呼。
张氏急忙按住她的口,向左右看了两眼后才压低声音道:“于今之计,潋滟你也只能忍耐了。”
“为什么?!”
“杨素可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大臣呢!而晋王则是军功赫赫的二皇子。这次联姻对你以后的地位大大的有利,说不定还有可能”说到这里,凑到女儿耳边说了一句体己。
萧潋滟张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说”随即按住自己的嘴:现在的太子虽然不得帝后的欢心,但并无过错,又怎么可能被废!?
张氏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我刚刚听说杨大人回绝了太子妃的提亲。”
萧潋滟怔了怔,犹犹豫豫道:“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张氏只能叹气:这个三公主在家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进了隋宫后反而变愚蠢了呢?喝了口茶后才续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杨素并不看好当今太子的前途,宁愿退而求其次,与军功赫赫的晋王爷合作。”
萧潋滟咬了咬嘴唇:如果说要拿丈夫的宠爱和地位的升迁作交换,她倒宁愿晋王只是晋王,然而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因为以杨广桀骜不驯的本性,是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屈居他人之下的,所以现在这桩婚事说白了不过是他发展党羽争取重臣支持的一步好棋而已。想到这里,萧潋滟反而心平气和起来: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也不见得比自己好多少,都是权力纷争中的牺牲品罢了。
张氏道:“所以你一定要拿出正室嫡配的风度来,绝对不可以闹小孩子脾气。”
萧潋滟却问:“那个萧冬儿长得怎么样?”
张氏目中再度闪过一丝异色:“刚才我经过皇后寝殿的时候不留神听到内侍们禀报说明日正午萧大小姐要进宫面圣请安了。”
萧潋滟皱了皱眉:“这么说我还得准备一份厚礼来答谢她了,对不对?”
张氏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个聪明孩子。”
萧潋滟遂站起身来转了两圈,沉吟道:“到底该送什么好呢?”
张氏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为娘已经替你准备了。”边说边取出一方小小的锦盒递给宝贝女儿。
萧潋滟打开看后,只觉得眼前一亮:“这、这不是您最看重的嫁妆么?”她对于这件珍贵饰物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自己曾经很多次向母亲讨要这枝八宝连环的紫金凤钗,可是母亲却坚决予以拒绝,非要等到自己出嫁时才肯见赠,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看来自己命中注定与此物无缘!
张氏叹道:“为娘只希望潋滟你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区区俗物又何足挂齿呢!”
萧潋滟情不自禁伏到母亲怀里,低声道:“您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时候萧冬儿正懒洋洋捻着盏茶出神,数日前在众多的杨府侍从护卫下来到天子脚下的京师后就再也没有私人的空间,除非是睡觉。否则的话时时刻刻都有数十个跟班逡巡左右,名义上是保护服侍,实则是监视还差不多,无非是唯恐自己逃婚。
萧冬儿只能叹息。越国公杨素的府邸果然是空前绝后,说不定连皇宫大内都比不上它的宏伟阔绰,因为当今皇帝非常提倡节约勤俭。杨素却反其道而行之,特意营造出不可一世的辉煌气派,起初,萧冬儿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过了两日之后仔细观察下才了解到他的深意:此时天下大一统,再也不需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那么这些战功赫赫的将领便没了用武之地。对于坐在皇位的至尊来说无疑是大大的心病,他们万一造反怎么办?历代作乱犯上的人还少么?!
所以杨素便故意花天酒地,做出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其实是为了降低皇帝的戒心,从而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其用心不可谓不深!
燕婉则在翻看堆积如山的灿烂饰品衣物,不时发出赞叹声。至于阿欢、阿乐就更不用说,她们本不过是洛阳的寻常丫环,几时见过这么多珠光宝气的衣衫首饰,直如雪狮子向火,几乎瘫倒在那些阿堵物旁边。
萧冬儿却只是专心想自己的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低柔的语声:“大小姐、大小姐。”
萧冬儿转过头去,才看见满脸泪痕的乐昌公主。
乐昌公主也是中国历史上大大的有名的人物,古文中“破镜重圆”这句成语就是因为她与夫婿徐德言的悲欢离合而问世,当然这时候她还只是杨素府中的侍妾而已,但杨素府中的妻妾何其之多,她一个亡国的公主又算得上什么!
乐昌公主低声道:“我听说您明日就要进宫面圣。”顿了顿又问:“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萧冬儿忍不住取过丝巾揩净她的泪,道:“只要我能帮得上,姐姐你只管开口。”她还是改不了老毛病,一见美女在面前哭泣,就浑身发软。
乐昌公主战战兢兢道:“如果你能见到乐宣的话,替我问候她一声,好么?”
萧冬儿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太简单了吧!?随即想到独孤迦罗的脾气,乐宣公主的姿色堪称绝代,这样的女子进了宫势必会造成极大的不安定因素,而身为正宫的独孤迦罗又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威胁自己的地位,那么这位公主的处境自然是岌岌可危了。
自己如今是泥菩萨过河,哪里顾得了别人的生死。可是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萧冬儿又实在恨不下心肠拒绝,犹豫片刻才点点头。
乐昌公主登时喜上眉梢,握住她的手摇了摇道:“谢谢您!”说完起身便走。
萧冬儿也没出门送客,只苦笑着看向自己的手。原来乐昌公主趁着方才握手的机会把一只荔枝大小的夜明珠硬塞进自己手里,显然是酬劳了。
可惜这珠子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