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到人走了,她对着刘宫人道:“这陈氏总这么病怏怏的,是不是该把她迁出去?”
虽说侍妾不算是宫女,但也称不上主子,一般宫人生了重病,为怕传染给主子,都会给迁到外边去。
“陈氏这病也不会传染,而且好歹也是殿下的女人,总还是留几分情面。”免得外边传着说太子妃您太刻薄。刘宫人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陈元香也明白这个意思。
“那就留着吧!”陈元香到没有多过计较,只是嘴里嘀咕着,“兰珍昨儿个还跟我说好了,结果今儿个竟病的起不来了!”
“娘娘,奴婢仿佛听说,这陈氏的病是吓出来的。”
“吓出来?”陈元香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宫人,“奶娘,这陈氏成日躺在房里养病,谁会吓她。”
刘宫人小声道:“仿佛是因为那杨氏的事情。”
陈元香听到杨春梅的名字,脸上闪过了厌恶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恶心,就是个太子宠了两天就连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认不清楚的东西。也不想想什么出身,她原想着太子好歹宠过两天,杖责后也想着怎么和太子去说,谁知道昨晚自己简单提了一句杨氏被自己杖责的事情,太子连原因都没有问,也不知道那位嘴里叫嚣着太子会为她做主的杨氏这会儿在地底下心里是该怎么想。
陈元香想着,心里不由一阵畅快。
“陈氏听了杨氏被杖责,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刘宫人眼见陈元香的神色,又开口解释道。
陈元香这会儿听了心里虽然鄙视,却又有几分喜欢如意,如果太子身边的女人,都像如意这般胆小守规矩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这成日病着的如意倒不是什么碍眼的事情,反倒是大发慈悲的说:“既然病的厉害,让她的宫女好好照顾,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和我来说。”
刘宫人见此嘴上连忙道:“那陈氏可要好好来和娘娘谢恩了。”
“行了,要是其他几个都像这陈氏这般,我倒要谢天谢地了!”陈元香这会儿,又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这回她的皇后姑妈给她赏进来的四个女人,倒真有个性。一个陈氏侍完寝直接病倒,到这会儿还没痊愈的意思;一个杨氏得了两天恩宠,就连自己是什么都认不清;一个冯氏自作聪明迫不及待和叶氏那贱人结成联盟;还有一个刘氏,倒颇有几分聪明样儿,竟然连她下的药都能发现,只可惜,这会儿就敢明目张胆地避了她给的药,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货色。
刘元香心中腹诽着皇后及皇后给她送的四个女人,这会儿,皇后对于刘元香心中也是有了诸多抱怨。
虽说刘元香与皇后都是刘家人,又是嫡亲的姑侄,但婆媳婆媳之间,总还是有些矛盾的,特别是这个媳妇嫁进来十余年都还未有过任何动静。但到底都是刘家人,皇后也不会真的想对刘元香做什么,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抱怨几句。
太子在椒房宫安静用过午膳后,捧着一盏茶坐在皇后下首,他自然明白自己母后绝不会无缘无故使人过来请他用午膳。一番略带场面意味的问候话语过后,果然皇后似是随意的提到了东宫里的事情。
“上午,元香过来请安时,说我前不久给她的杨氏不守规矩给处置了,也是我没□□好人,不知道有没有冲撞到你!”皇后嘴上说的关切亲近,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爽,就算她根本不看重这杨氏,但她名头上到底还是顶着由椒房宫出去的名头,陈元香说都没说一声当了下人处理掉,这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伤面子。
“母后过虑了,杨氏在孤面前规矩一向不错。”
太子依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话语温和,只是语气中透露的疏离却也是显而易见。
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也听到太子嘴里虽没站在她这个做娘的边儿,但也没有维护自家媳妇的意思,所以倒没有太多的计较。
只是到了这会儿,她突然又没有了抱怨陈元香的想法了,反倒是替自家侄女有几分担忧:“没有冲撞就好,一个小侍妾,不规矩处置也就处置了。只是……”
皇后顿了顿,面上更是一片关切:“你和元香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东宫还没一个子嗣,我听说,你平日里大半时间歇在书房里,这公事重要,自己的私事也不可忽视。”
“让母后忧心了!”太子面上依然冷淡,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讽刺。
皇后并没有注意到,只以为自己的催促让太子不耐烦,也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自然是最盼望你和元香能够诞下孙儿,若是不然,你多去去身体康健的妾室房中,届时有了好消息,抱到元香跟前养着,一样充作嫡子。”
皇后说完这话,见太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想了想,又道:“母后这几日打算替漓儿择几房妾室,届时也替东宫相看几名身份高贵的女人,你看如何?”
萧清漓是皇后中年时得的嫡子,是太子同父同母的弟弟,与太子年岁相差甚多,去年时刚迎娶王妃,如今王妃有孕,府里正是缺人之时。
皇后倒也没提萧清漓才大婚不久便有嫡子希望的事情,毕竟当初太子妃是皇后所选,而且还是她的侄女,也怕自己的儿子会因此而对她有所怨言。
“母后做主便是!”
太子说完这话,起身行了一个礼,告别:“母后,儿臣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皇后也知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她与这个大儿子向来不亲近,再留下来反倒是双方尴尬,故而反倒是送客人一般,还站起来把儿子送了出去。
太子走出椒房宫正殿后,脚步却越发加快,身后跟着的邓先一众侍从,也手忙脚乱紧跟在太子身后,突然,太子的身影顿了下来,身后侍从也猛地蹲下脚步,好险差点就手忙脚乱摔倒撞上了。
紧跟着太子的邓先抬头看向太子时,只见太子跟前跪了一翠绿宫服的宫女,嘴里直喊:“太子饶命!”
太子没有发话,只站在原地。邓先站与太子身后,看不清太子此时复杂的神情。
站了好一会儿,连邓先都有些疑惑太子是否是要发作这名宫女,还是对这名宫女有别的意思时,突然见太子迈开脚步,一言不发便是离开。
邓先目光疑惑的匆匆扫过那名还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不清面容,只仿佛觉得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见太子已经走远了些许,他也顾不上疑惑,连忙匆匆尾随而上。
跪在地上的春兰紧紧攥着帕子,等到太子一行人走远时,她方才松了一口气,瘫软了身姿,跪坐在地上。
好险,方才太子看她凌厉眼神,她还真怕太子会马上把她拖出去杖责了!
好在,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儿,遇事必能逢凶化吉。
而且,太子……
她心中不屑冷哼,再过不久,恐怕就会变成一只被拔了牙爪的老虎。
第九章
太子回东宫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在这略带寒意的时节里,分外舒服。
只是,太子的脸色却仿佛并不好看,路过打理精致的御花园时,诗情画意的美景也没能挽留他的脚步。远远的,经过桃花林时,他看到了一抹明黄身影。
太子站在原地,似是犹豫,站了一会儿,却是带人走近那片桃林,然后对着那抹明黄身影跪下行礼。
皇帝听闻行礼声,侧过身看到了跪拜在地上的太子时,似有几分惊讶,半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是太子啊!起来吧!”
“谢过父皇。”
太子站起身,看到了站在皇帝边上着了一身华丽桃红色宫服的年轻女子,恭敬行了一个子侄礼:“瑾嫔娘娘。”
瑾嫔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侧身躲过,笑言:“太子殿下客气了!”
太子面色不变,行完礼后仍恭敬站立。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娇俏的新宠,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几名不知道是桃林花瓣映衬下才红晕浸染,正偷看着太子的宫女。而后,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太子正当年轻力壮之时,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双目有神,更难得是,他处事稳重、待人温和,从小便是学识出众、能力不凡,曾经是那么的让他骄傲,自己有那么优秀的继承人。
他老了,身子渐渐变得佝偻肥胖,行动迟缓,记忆力也在慢慢消退,而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却是越来越优秀。
皇帝心中感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太子是从哪里过来?”
“母后中午留儿臣用了午膳,刚刚出来。”
太子恭敬回答,瑾守着作为臣子的本份。
“你母后年纪大了,也寂寞了。”皇帝感叹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也应多多努力,早日为你母后添得麟儿之喜,朕在你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小八了!”
作为一个皇帝,多子也是一项值得夸耀的功勋。
太子闻言面色未变,只是仍恭敬道:“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后担忧了!”
“行了,朕也不多说你,你有事,就早点回去吧!”
皇帝单手扶过瑾嫔的腰,也没了和太子说话的兴趣。
太子也未觉得难堪,再次恭敬的行礼:“儿臣告退。”
而后,方才慢慢的走出桃林。
跟随在太子身后的邓先偷眼看了一下自家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漠气息越发严重。
从御花园回到东宫中,太子便走入了内书房,也没让人在跟前伺候,邓先与底下几名太监宫女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都未见里边有任何的动静传出,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直到晚膳之时,太子才从书房里走出,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仿佛先前都是他们的错觉。
太子身上还穿着上午未脱下的杏黄朝服,似乎也没有让人伺候更衣的意思,邓先小心地跟在太子身上,也不敢多言,直到太子走到了香芷院时,他方才心中微微惊了一下。他原先以为太子是去太子妃宫中用晚膳,谁知道竟然走到了李宝林处。
邓先正欲扬声让李宝林出来接驾,却见太子径直走到了西侧边的房所处。
这……
邓先心中惊疑不定,虽然整整有半个月未踏入此处,但他却记得这处仿佛是陈夫人的住处。
太子走到门口时,仍未见有人出来迎接,邓先小心的瞅着自家殿下的脸色,开口道:“殿下,奴才请陈夫人出来。”
“不必。”
太子阻止,亲自伸手打开了房门,房门才刚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便从屋内传出,熏得太子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邓先心里又急又慌,也是没料到这陈夫人的病竟然还未好。这太子如何能够进这屋子,他连忙小声劝阻:“殿下,陈夫人的病似乎还未痊愈。”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见太子已经一步迈入里边的寝室。
此时,寝室内只有如意与芍药二人,蔷薇去了膳房拿今晚的膳食还未归来。
如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神志有些昏沉,虽然未睡却也未见有多精神,直到原本在床边看护着她的芍药跪下行礼时,她才发现房内多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心中大惊,也慌张下床,跪拜行礼。
“奴婢失礼!”
如意心里慌得不行,此时她只着寝衣,发髻零散,脸上未着妆容,面色带着几分蜡黄。
太子倒是不妨进门会见到如意这副摸样,心里的确是有几分不悦,可是见如意的神色的确是不好,倒也不能够怪她。又想着那日是自己过火,心头软了几分,上前扶起如意温声开口道:“身子不好,孤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规矩。”
虽然太子嘴上这么说着,如意却不敢放松,她乖顺的低头敛眉,谢过太子的恩典后,站在一边,心里却是有些犹豫,这会儿,她不好不整理仪容,但又不好把太子撇在一边自顾自的去整理仪容……
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更是一团乱糟糟,只能够傻傻的站在原地。
芍药倒了茶递到她的手中,她也浑浑噩噩,下意识的放到了太子边上,正准备重新站回老位置时,却听太子开口道:“身子不好,别站着。”
如意带着几分迷惘抬头看向太子,站一边的芍药却是机灵的扶着她坐到了榻上的另一头。
做了宫女这么久,如意觉得自己身上有非常强的奴性,长久以来,都是主子坐着,她站着,突然坐到了太子身边,她觉得自己跟坐在针毡上一半,但是太子吩咐了她又不敢不坐,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又挪了半个屁股在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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