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书房站着写大字,他和大哥来看我,他端着玉儿上的茶裹了一口,凑到我身边看我写的字,都快要贴在我身上了,我侧了侧身,躲开了,他立马身子一正,翩翩君子般,俯下身子看字,装得极其认真的样,仿佛在看大家墨宝,我眼睛瞥在他处,懒得看他,只听噗一声,我看我的杰作被他给喷了!八嘎!
“婉枫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我今天开眼了,开眼了,嘿嘿,嘿嘿。”他赶紧用袖子在纸上抹茶水,赔着笑脸。
我看我那字啊,被茶水给弄湿了,墨迹散了,被他一抹,纸也给弄破了,我的字啊。
我心中这把火烧得这个旺啊,眼睛都要喷火了,云谦大哥拍拍我后背,笑着对脸上毫无歉意的令贤太子说“久闻令贤太子泼墨画深得古禅大师身传,何不待它干了,就着这个茶渍墨污即兴做画呢?”
他看着一脸怒气的我,笑呵呵看着云谦大哥,连声道妙。
大哥叫身边的小太监,把宣纸烘干,备各色颜料,他则坐在我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我刚要骂,云谦大哥把茶递到我眼前,我接过来,看着令贤太子那德行真想把茶水都泼他脸上,可想想这一泼的后果,没准泼出场两国战争,那我可罪魁祸首了,想到这里,我一扬脖,咕嘟咕嘟几口把茶给吞到肚子里去了。“饮牛!”他睁开一只眼睛斜着看打量我。
我将茶杯咣当墩在书案上,“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怒不可遏,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他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一脸无辜的说“我想刚才那个可以画一幅画,题名饮牛图。”正说着呢,小太监回事。令贤太子从容拿起毛笔,蘸湿,阴了一片,只见他腕子轻轻抖动,又蘸了少许淡墨,用侧锋肆意的涂抹,随后,将笔一立用焦墨仔细勾画着,远处虚景,层峦叠翠,雾气缭绕,然后,将笔叼在嘴里,拿起我用过的笔蘸过浓墨混着朱色又添了点儿明黄,简单勾抹几笔,换下嘴里那支笔勾勾轮廓,不得不佩服,一只老牛就这么低了头,他笑着看看我,伸出左手食指中指蘸在洗笔里,往右袖子上的早已干了的墨渍抹了抹,又重新将两个手指伸入笔洗,拿出来后,朝纸上随意的抹了两三道,呵,一条小河?饮牛图?!他并不落款。
云谦大哥说了一堆恭维他的话,我则傻傻的看着,我真是头老笨牛!这被人耍的!我看着桌上的画,大哥劝他回去换身衣服,两人就走了,我也不顾什么宫中礼仪了,也没送,就是看着那幅饮牛图。
真失态,我狠狠地攥紧拳,指甲扎得掌心生疼。
“大妹子。”我一听这声我就脑仁疼,火也窜了上来。姑奶奶正愁没处撒气呢,你来得正好!
“什么风把姚公子吹到这儿?”我没好气问。
“别介呀,妹子,你哥这浑身的伤才好,就来看你了,妹子你好歹也赏给哥哥我一杯茶吃啊,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欠身,“是婉枫不是了,这就奉茶赔罪。玉儿,拿咱最好的茶叶煮上一壶。”我挑了一下眉。
“请小姐放心,玉儿明白。姚公子请稍候片刻。”玉儿笑着点头,去了。
姚望翘着二郎腿,上面那只脚还不停地抖动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这间书房,扯着乱七八糟的宫中传闻,什么妃子脚底板长了颗红痣,哪个皇子都多大了还尿床,又什么最新版解密冷宫,等了很长时间有些坐不住了,“这茶煮了这么久?”
我不着急不着慌像个老学究似的答道:“这茶是极讲究的,你比如说煮茶用的薪,用炭上,次用劲薪。所用的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山水,拣乳泉石地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就不要用了,久食令人有颈疾,又有别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其江水,取去人远者。汲井水的人多,最不该采用。这煮沸也有好多说道呢,初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这二沸缘边如涌泉连珠,腾波鼓浪为三沸,水若再沸就老不可食了。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
“妹子,哥求你了,咱这杯茶不喝了成吗?”他拱手求饶。
“那可不成,这要被父皇知道我不懂规矩,关押在静思阁思过,多丢人啊。”我拿手指刮刮自己脸蛋。
姚望使劲一吸鼻子,“别提那破地方,我玉树临风的形象啊全他娘的毁在那地方了。行啦,不就茶么?我喝!再说我心爱的妹子煮给哥哥的茶,哥哥怎么舍得不喝呢。”眼睛色迷迷的放电。
我呕死了,怎么遇上这么个二皮脸的瘟神呢?
玉儿端着木案进来了,恭敬地把茶递给姚望,“姚公子请用茶。”
他狐疑的掀开茶盖子,闻了闻气味,“请用茶,姚公子。”我用含糖量超标的嗓音劝茶。
姚望皱眉喝了一口,入口却怎么也咽不下,想要吐,我忙拦住,“这么难得的上好贡茶,又费了不少功夫煮的,该怎么给婉枫面子您自个儿拿捏。”
姚望只好自认倒霉,闭紧双眼咽了下去。我和玉儿偷着乐呢。
“我记得我爹早晨说过中午找我有事,哥先走了,妹子,改日哥再来陪你啊。”他要逃!
“那也不差喝完这杯茶的功夫啊,来来来,喝完再走也不迟嘛!”我哄着他,亲自端着茶喂到他嘴边,强给他灌进去,弄得他嘴角耳边脖子衣裳全是茶水,还把他给弄呛了,我又给他捶后背又给他擦嘴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哎哟,玉儿你是木头啊杵在那儿,端水给姚公子漱口,顺便再倒杯茶来,咱们姚公子没品出味道来呢。”
“是,玉儿这就去。”玉儿笑着就往外走。
“好妹子,哥心领了,今儿我得上父亲大人那一趟,改日吧。”姚望就像丧家犬那样落荒而逃。
玉儿愉快地窜到我身边,“小姐,姚公子哪天再来喝玉儿给他煮的茶啊。”
“鬼丫头,说吧。”我拉着她的手。
“玉儿没您的吩咐怎么敢煮这么上等的茶啊,里面除了皇上赏的贡茶还放了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这很正常吧,不过其中姜和薄荷多放了些而已。”我一直再想那是个什么味道呢,呵呵。
生命在于折腾
今天我过生日,还黑着天就被一堆宫女给弄醒了,洗漱,化妆,梳头,穿新衣服,戴各种父皇赏赐的首饰,给父皇母后请安,给爹娘请安,去千秋殿给列祖列宗上香,然后行的成人礼,梳得好好的头又给拆巴了,重新拿簪子插好,穿好的衣服也给换了,我又给父皇母后奉茶,给爹娘奉茶,给恩师奉茶,跪着听他们叨叨叨半天成人教育课,出殿门给娘娘兄长行礼,然后去给亲娘上香,接着上了马车,赶到皇家寺院,给佛祖上香。我这一大早晨跪的次数比我从穿越来跪的总次数还要多。我肚子严重的抗议,叽里咕噜的开着会,腿也软了,可别让我再请安上香了,我饿啊,我的生日居然让我饿着?
皇上拒绝文武百官给皇子公主礼物,怕在朝廷滋生不正之风,所以热烈的场面没见着。后宫小范围的各宫娘娘给了赏赐。当然出手最大方的是父皇了,赏金十两,赏银百两,两枚青铜压胜钱,百件金银首饰,十套小袄,十套长袍,一套文房四宝,一箱书籍,两张古琴,一副棋具。
我不希罕这些,我想吃饭,父皇用膳吧,哪怕给我杯水喝也行啊。就这样熬过一个又一个宏伟场面,底下高呼千岁,我看实则遭罪!
风吹得我直发冷,吃饭吧,我好可怜哦,又冷又饿的,起那么早,跪了那么多回,说了那么多话,还得微笑着,我面部表情都冻僵了。谁愿当这公主谁当去!公主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我容易吗我。妈妈啊,这的人不给饭吃啊!你保佑我赶紧开餐吧,别整这没味的了。礼部齐大人终于宣布开宴,我抬头看看天,太阳公公拄着拐杖都跑到中间儿了,我还得装得高雅慢慢儿地一步一步走,我其实都恨不得跑到餐桌边上,来回手抓饭自助,可是我估计我也没什么劲能跑得动!好不容易坐在餐桌前,可气的是罗里罗嗦的章程还没完呢,旁边一个大臣眉目清秀的据说是上次恩科状元许大人,父皇赐婚,准备今年过年时和婉清姐姐百年好和,他拿着一个红锻包的折子,抑扬顿挫地高声颂读了一篇赋,大概意思就是说要忆苦思甜,要惜农。够了,知道了,开饭吧。
念完了,可算是念完了,父皇又搞什么赐酒,我还得敬酒,几杯下肚后空空的胃就开始难受上了,我还得忍。终于开吃了,我的眼泪直往肚子里流哇,哗哗地,起初是感动,终于能吃点东西了,继而是自伤啊,早知如此,还不如饿着呢,全场陪我吃得是糠,就着盐卤的野菜。每人一小碗糠上面三四根叫不上来名的野菜。大家都不做声强吃着,每个官员都没剩下,连父皇也没剩下一粒糠米皮,我也拼命下咽,不过太刮嗓子,别说味道口感了,实在是难以下咽啊。这回泪水可就在眼睛里打转,我得维持公主尊容,保持形象,死挺着没掉下眼泪。我胃隐隐作痛,嗓子食道都不舒服。我是硬撑到最后散席。
父皇带我离开那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宴席后,直奔祥云宫,我一看一屋子太医,父皇叫人把药端来,喂我喝了一碗,片刻我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哇哇直吐,眼泪也不再受控制了,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父皇全程陪护。见我吐完,又软硬兼施地让我吃了好几块点心,说实话,我真是不想吃,恶心!可他见哄我不好使,就粗暴地捏开我嘴,像填鸭似的往我嘴里塞。过了半个时辰,又逼我喝药,大概也就半个时辰,我就开始泻肚。天啊,我这个罪遭的啊!杀千刀的,谁制定的什么忆苦思甜啊?人死了没?活着,杀了!死了,挖出来鞭尸!
我泻了四回肚,彻彻底底像个死人一样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父皇给叫起来喝粥,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烫嘴,我也被折腾坏了,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又躺了回去,脑子里开始回忆回到寝宫的事情,恍然大悟。我又起身问父皇喝药了没,父皇慈爱的看着我,“朕早就吃过了,你明白过来了?”我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你呀,也不知道谁对你好!既然你没事了,父皇走了。明天你修养一天吧,哪也不用去。”他拍拍我,“朕的婉枫长大了,都舍不得你啊。”长长叹了口气,背手就走了。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舍不得我参赛?玉儿看我一脸困惑,趴在我耳边,“小姐行了成人礼,可以嫁人了。”我脸一下红了,十五岁?嫁人?虽然我知道古时候谈婚论嫁都很早,可事情真搁到自己身上还是不自在。唉,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啊。
令贤太子求见。考虑到两国之间外交关系,我赶紧下床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仪表就去见客了。
他必恭必敬的拿着一个红绸子包的东西双手递给我,他的眼睛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愿婉枫公主永远幸福美丽。”
我也礼貌地接过表示感谢。我想留他坐坐,他谢绝了。
我坐回床上,打开红绸子,里面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木椟,四角镶着铜片,打开盒子,里面装着那支木钗!那支有着云南少数民族特色的木钗!那支我相中的木钗!那支被他抢了去的木钗!我握紧那支木钗,心嘭嘭地跳动,他应该没什么别的意思吧?我都觉得自己的脸发烫了。这应该就是个形式,出于礼节的形式,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令贤太子前脚走了,云皓哥哥后脚就来了,哥代表爹娘来看我好些了没有,看到还会说笑的我就放心了。
“丫头,有些话哥还是得反复提醒你,如今你行过了成人礼,就是个大姑娘了,做什么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言多必失。在深宫里,自己要谨慎行事,但是丫头,哥不希望你卷入到这些是非之中。收起你的善心,不要去可怜谁,谁都不如你自己最可怜。还有你可以保持对周围事物的敏感,但不要好奇,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哦,我来时碰到师父了,师父说,他就不来了,让我捎个话,他让你快点养好身子,过两天,你好利索了,就启程去孟国。”
“去孟国?”
“对呀!人家太子和大公主来咱们上官国,咱们没道理不去呀,这是一种外交手段。我估计你到那里不光是游玩的,而是带任务去的。”
“任务?什么任务?”
“傻丫头,看看人家如何治国安邦的,切身感受孟国的文化氛围。”
“哎哟,这么麻烦呀。”我扭了扭腰,皱着眉,噘着嘴,伸了伸胳膊。
哥哥侧着头,一副不敢恭维的样,“但是,看皇伯父宠你宠得无法无天,这重任想必全得压在太子殿下一个人身上。”
沉默。
“哥你陪我玩点什么吧,背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