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又冲了一次脸。谈感情,扯上rou体的事,难免带点航脏。如果他们只是精神恋爱,我想我可以接受。可是,可能吗?rou体的交欢是感情至极的升华。人虽是感情的动物,也是肉欲的动物,否则这世界,性感的女人就不会比感性的女人得到男性动物更多的关注。
是的,人原本就只是肉欲的动物,和一般动物没有两样,发情只是为了延续后代子孙的使命,每个怀孕的女人背后,都代表了一个欲望横陈奔流的暗夜。什么时候,肉欲升华为爱欲交织的挣扎,聪明的人类遂为自己的情欲纠葛,装点成美丽的神话,不知情的我们,在懵懂无知的年代,陷身落入原始的蛮荒神话。
我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再冲洗一次脸,然后用衣袖擦干脸,走到前厅。
大伯母和二伯母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看见我来,立刻停止交谈。二伯母堆起一脸的假笑,说:“阿欢啊!头晕好一点没有?不要太用功了,弄坏身子划不来。”
我对她点了点头,有点厌烦。前厅只有她们两个,其它人都还在餐厅里。
二伯母看我不回答,又继续说:“妳妈咪最近怎么样?好不好?”
我听了,更烦了。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然后才说:
“我妈咪很好,身体很健康,谢谢二伯母关心。”
“说这什么话!二伯母当然很关心妳们的!”说着,就要靠过来。我微皱眉,还好这时电话响了。
找见飞的。
我扯着喉咙喊叫:“杜见飞电话。”
我看见二伯母对大伯母表示一个嫌恶的表情。我知道,她嫌我大声叫粗鲁没教养,不是淑女应该有的表现。
我这么一喊叫,餐厅里的人都围过来了。我的目的就是要这样。
见飞瞪了我一眼,伸手接过电话。整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只好三言两语就把电话解决掉。
奶奶这时过来坐在我身旁,大家都很有默契,不约而同的称托有事离开,只剩下爷爷、奶奶、二伯母和我。
我心里冷笑着,却又不忍太伤奶奶的心。有时我觉得很奇怪,爹地这样的人,有着阳光般朗笑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足连襟?!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好,也许是我太苛责。他们只是--唉!怎么说呢?他们只是环境太好了些,太有钱了些,气焰难免高涨了些,态度不诚恳了些。
对待我,他们其实算是非常客气友好的。
奶奶拉着我的手,好一会才慢慢说:“嘟嘟,妳知道,奶奶最疼妳了,也最关心妳和妈咪。妳告诉奶奶,妈咪是不是有要好的朋友了?”
我看着奶奶,从她诚恳的眼里,我相信她是真正希望妈咪幸福的。可是大家族有大家族复杂的因素和自己不可作主的无奈。妈咪一旦再婚,牵动的不只是她个人而已,而是整个杜氏家族。更何况,妈咪一直是杜家最耀眼亮丽的明珠,爷爷奶奶最钟爱的三媳妇,她的所作所为,无形中都牵动了杜氏家族,关系着杜家的荣辱声名。
当年爹地死后,四方亲戚,包括爷爷奶奶,都劝妈咪多为自己着想,或者再婚,或者什么的,妈咪硬是不肯。事隔多年,妈咪的一举一动,仍牵动着杜家神经的每一根纤维。
妈咪是不可能一辈子孀居的。如果我是造物主,是爷爷奶奶,我也绝对不忍心看她独自一个人寂寞--那么美的一个人,美得让人忍不住想疼惜。凭妈咪的风华,绝对是值得一个好男人呵护、怜爱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妈咪心里究竟怎么想。只要她还在杜家的一天,就永远是杜家最受钟爱的三媳妇,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但是,如果她再婚呢?一旦她再婚,她就不再是杜家举足轻重的三少奶奶,不再是人人称羡的贵夫人。我知道妈咪也许不在乎这些,可是爷爷在乎,奶奶在乎,大伯母、二伯母更在乎。一旦妈咪再婚,意味着爷爷奶奶从此要失去这个最钟爱的三媳妇--虽然感情依旧在,但是意义不会再是一样了--同时也意味着妈咪在杜家势力的消长,大伯母或者二伯母终于可以取而代之了。
我正视奶奶,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奶奶,妈咪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我知道没有。如果有,我一定会知道,我一定会告诉您。您不要担心这么多,妈咪只是最近工作比较忙而已。”
奶奶脸上的表情有种释然又有点忧伤。我知道她矛盾的心情。她一方面希望妈咪能再找到幸福的归宿,一方面又怕失去妈咪这比女儿还钟爱的媳妇。
二伯母一脸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奶奶和爷爷都没有注意到,只有我,抓住她那一剎那的心情。
“那我上回在街上看见的,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会是谁?”二伯母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们都听见。
原来是她!我还以为这次的闲言闲语又是杜家那个眼线传来的,原来是她!上天真是捉弄人,我很喜欢双胞胎兄弟,却很讨厌他们这个母亲。
奶奶听了二伯母的话,又紧张的对我看来。我拍拍她的手,安慰说:
“我知道妈咪公司的海外总公司,最近派遣了高级专员前来视察,妈咪身为经理,当然要亲自负责接待,以免显得怠慢。”
奶奶点点头,瞪了二伯母一眼。二伯母自讨没趣,便离开前厅。
好险!幸好妈咪的总公司真的派人到台湾!二伯母看见的那人一定是梁志云!妈咪真的已经和他友好到可以公然出入的程度了吗?
我急着想回去,便托辞还有许多功课,奶奶也就不再留我,吩咐见飞送我回去,见达和见志却抢着说要送我。
见志要送我的理由,我可以猜得到,但见达呢?他又是为什么?我狐疑的看他一眼。
他朝我一笑,对奶奶说:“奶奶,还是我送见欢回去吧!”奶奶没异议,见志却涨红了脸,坚持要送我回去。
我心中突然很同情他,纯情的少年情怀啊!
我转身向见达说:“谢谢你,见达,下次吧!今天就请见志送我回家。”
“这么晚了,骑机车危险。”见飞越过众人,狡狯的拥着我,神情亲昵疼惜:“是我护送公主前来的,就该我护送公主回去才对。”
因为还是高中生,家里不给买车,所以见志的交通工具是一匹马力一二五的野马。
见志更涨红了脸,对见飞怒目相向。我轻轻甩脱见飞的臂膀说:“才八点而已,还不晚。而且,我相信见志会慢慢骑的--”
见志不等我说完,就拉着我出门到车库。他把安全帽递给我,然后发动引擎。我跨坐在他身后,轻轻揽着他的腰。
见志把车骑得飞快,风从两旁呼啸而过,直到巷子口才减慢速度。巷子口杂货店里,张妈妈和杂货店李妈妈正不知在发表什么高论,看见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见志才在门口把车停妥,她就已经跑到我们跟前,手上拎着一包盐。
“阿欢啊!我看就像是妳。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本来想向妳们借点酱油的,没想到妳们都不在。妳张伯伯真爱折腾人,这么晚了才想吃个什牛腩的,我家临时又没酱油盐巴的……”叽哩呱啦连珠炮似的,一边说还一边瞄着见志。
见志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着不耐烦,拉着我就往楼上大步走开,我不想得罪张妈妈,对她微笑又点头,才小跑跟上见志。
见志一路拉着我上楼,张妈妈在后头跟着。到了四楼,张亮丽正好把门打开,冷漠的瞥了我和见志一脸。也许是我敏感,我觉得她特别留意见志拉着我的手。
我打开门,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见志却站在门外不动。
“进来吧!妈咪不在。”丢下这句话,我就忙自己的事。直到洗完澡才回到客厅。见志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电视。
我不知道该和他谈些什么。他抢着送我回来,无非是希望能看到妈咪。偏偏妈咪不在,我又不拆穿他的心事,只好也沉默的看着电视。
见志一直等到十一点,妈咪还是没有回来。送他到门口,我把告诉奶奶的话再对他说一遍,希望这样他心里会觉得好过一点。
果然,他的神情舒缓许多。看着他骑车离去的背影,我有点惆怅。青涩懵懂的年代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我们可爱又可叹的青春岁月,什么时候才会延展成动人的金色时光?我仰头望着冬夜疏冷的星空,觉得微寒凄清。
妈咪直到午夜过后才回来,我在黝暗的黑里仍可透视出散发自她脸上,那种异样的光采。
“二伯母说在街上看见妳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奶奶叫见飞接我去他家,问我妳是不是有要好的朋友。我说那是海外总公司派遣来的专员。见志送我回来,等妳到十一点才离开。”
我不等妈咪有什么反应,说完就离开这个黑暗隐入另一个黑暗。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早我准备上学时,发现房门口贴着一张纸条。妈咪留的:
嘟嘟,今天晚上六点三十分,在福松楼碰面。
我将纸条折好放入上衣的口袋。
到了学校,阿花就忙不连迭地探问见飞的事。
“他真的是妳的堂哥吗?怎么都没听妳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我那些堂哥表弟的一大堆,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要从何说起!”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谁?”我明知故问,实在不愿意告诉她们有关见飞的事。
“还装!就是他嘛!妳堂哥啊!”
“我堂哥一大堆,我那知道妳说的是那一个!”我实在是怕她们沾惹上见飞后受伤害。
阿花嘟着嘴,不高兴了。我叹口气。
“他那天自己都跟妳们介绍得那么清楚了,还问我作什么!”
“杜欢,就算是帮我们介绍又怎么样?那么小气。”我奇怪小麦竟会说出这种话,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小气。见飞女朋友一大堆,花花公子一个,妳有张衍,阿花也有王大了,还理他作什么!”
“只是做个朋友,瞧妳紧张的。”阿花插口说道。
“就是做朋友才危险!那桩恋爱不是从朋友开始的。”
阿花无辞以对,小麦坚持说:“妳就告诉她吧!不会有危险的。”
我又叹了口气。
“见飞是我二伯的大儿子,家境很好,从小一帆风顺。读的是名校,开的是名车,反正家里有钱,也没见他对什么事认真过。女朋友一大堆,一个换过一个,每次看到他,身边的女孩都不是同一个。妳如果问我对他印象如何,老实说,很差。我讨厌他吊儿啷当的样子,也讨厌他花蝴蝶似的飞过一丛又一丛。我不告诉妳们他的事,纯粹是为妳们好,和他来往,包准妳们会很惨,死得很难看!妳们不是他的对手,何苦招惹上他!”
阿花听得目瞪口呆,小麦则若有所思。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听不听劝,全靠她们的造化。
上课钟响了,米俊宽走进教室,发下星期一考的考卷。我还以为他忘记了呢!今天都星期五了!管他的,反正这次我有把握绝对不用留校。
我信心满满地上台拿考卷,一看--四十分!怎么会这样?我实在不敢相信,明明是绝对有把握的事!仔细的看,才发现最后一题,我太匆忙,把答案写错了,牛头不马嘴的。真冤枉!
米俊宽在讲台上正说着:“希望各位作答时能仔细小心,不要粗心大意地把答案错置颠倒。英文字母要弄清楚,不要BD不分。有许多同学进步了,但仍有许多同学原地踏步。希望各位继续努力加油,培养一些和人竞争的资本。六十分以下的同学,很抱歉,又要妳们周末的活动。”
我瞪着考卷,痛恨他没有高低起伏的语调,更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从考试实施开始,我每试必留,除了上回旷课以外,我一连丧失了好几个周末午后自由的时光。和米俊宽相处不是件愉快的事,我感觉不到他的温度--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也许我该找个家教--
阿花丢过来一张纸条,写着:翘了?
我对她勾勾指头,然后用食指往喉咙一横表示完蛋的意思。她又丢过来一张纸条,这回没有落在我的桌子上,被米俊宽接个正着。
他看过纸条,把它摆回我桌上。我拿起纸条,死阿花居然在上头写着:这样最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别怨天尤人了不知道好歹了,米米比那个劳勃瑞福强多了!
该死的阿花,我瞪了她一眼,她捂着嘴偷笑。
下课后,阿花又咯咯的笑了好半天,我白了她一眼。
“还笑!跟老母鸡一样,难听死了。”
“真可惜,我没把名字写得更清楚些,否则就更明白了--搞不好他此对妳另眼相待!”
小麦满脸雾水,不晓得我们在说些什么。她没有看到阿花传纸条被截的镜头。
我不准阿花再乱说。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传得很难听,张亮丽又频频回头注意我们。
还好小麦也不坚持要知道,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沉默不语。
放学后,因为和妈咪约在六点半,我决定在学校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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