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点——婚姻,就掌握在他们手中呢?
兰芷不敢说人是不是都是自私的话,但她知道自己毫无疑问做不到无私。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了这一世,她只想尽可能地让自己与兰馨过得更好。
至于其他人,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得以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
这样想着,兰芷觉得住在宫中也不错,离大清朝最珍贵的几个人近了,至少不用担心她与兰馨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风险与机遇并存。
遗忘?!
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兰芷霍然起身,为自己想到的东西震惊不已。
结合太后特意提及王府产业,与皇后“都是做额娘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孩子”的话,也许,她知道钮枯禄氏上吊自缢的原因了。
一半大概真的是因为罗尔多,另一半,猜得不错的话是为了她与兰馨。
罗尔多无子,他的爵位便无法承袭下来,他一死,齐王府名不副实,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盯着呢。罗尔多朋友多是事实,可相对来说,与他不对付的、别有用心之人也不少。虽说不至于主动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但落井下石的必定为数不少。
此刻罗尔多新丧,更皆有乾隆、太后护着,这些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乾隆、太后护得了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五年后,十年后呢?
圣眷原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看在罗尔多的份上,凭着那一点愧疚之心,乾隆与太后暂时会对她们照顾有加。只是,再大的功劳,再多的恩宠皆敌不过时间的侵袭,真到了那个时候,钮枯禄氏一个妇道人家,还怎么保住王府偌大的家业,保住同样是柔弱的两个女儿?
可以想见,不用说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了,单只王府那些老资格的管事仆从,没有了正经男主子的压制,也会开始欺负一干女眷。
谁也帮不了钮枯禄氏。在罗尔多战死沙场开始,事情已经不可逆转。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男尊女卑!更万恶的是,她还要生活在这样一个万恶的地方。
兰芷缓缓地坐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兰馨、兰芷已到及笄之年,她还可以求着太后给个恩典,给她们指个好人家,倒还忧心少些。两个女儿年纪还小,又怎么等得了这么多年?就算现在强行指婚,只怕到时候娘家落败,两个女儿受人欺凌。
钮枯禄氏想得太过清楚、太过透彻,一时撑着她的天崩塌了,她自觉无法为女儿撑起安身之所,竟义无反顾地断了后路,倔强地选择了最干脆、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只要她死了,趁着乾隆、太后对他们一家最愧疚、最想弥补他们家的时刻,她的两个女儿必定会受到最好的照顾。不管是过继到宗室,还是养在宫里,都比跟着她强。
她不留下只字片语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说,太后必会明白她的用意。什么都不说,会让太后更增一分愧疚,也会多为兰馨兰芷考虑一点。
很多时候,无声的请求给人留下的印象会深刻得多。
所以,太后只说她“性子烈”。太后也清楚,若是钮枯禄氏育有儿子,必会好生教养他长大,继承爵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决绝自缢。
大概,是这样的吧?
兰芷垂下眼睑,心底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她一定想不到,兰芷会因为她的自缢大病一场,魂归黄泉,让一个异世之魂占了兰芷的身。
而她早已决定了,也更坚定了心中想法,必会好好掌握钮枯禄氏得来的机会。
流年
守孝的日子过得极其简单,兰芷也乐得如此。每日除了去给太后皇后请安、说话凑趣,便是呆在自己的屋子,看看书抄抄经书,并不出去。
当然,期间还少不了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规矩。
就这样,时间像是紧握手中的流沙,不知不觉从指缝溜走,再无踪迹。
兰芷入宫两年后的一日,太后身边多了一位名唤晴儿的小女孩。这让兰芷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因晴儿这个名字实在太过熟悉,给了她某些不怎么好的联想。
如果说晴儿只是让兰芷纠结的话,某日听一个进宫请安的贵妇绘声绘色地说起皓祯的故事,简直便像晴天霹雳,让她恍惚失神了好几日。
兰芷的前世是个标准的八零后,幼年少女时期刚好赶上某奶奶作品改编的电视剧红遍大江南北。那时的记忆虽已不太清晰,若只是皓祯这个名字,说不定她还想不到什么,不过加上了捉白狐放白狐,白狐有灵,临去时回头三次表示感谢这一段,足够将她深埋脑海的东西炸出来了。
当初,那一对假贝勒真格格骗了她不少眼泪,如今想想自己当真是年幼无知。
怪不得她会觉得兰馨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兰馨,兰馨不就是那个嫁了假贝勒,被假贝勒一家欺骗、欺负,最终痴傻魔怔的可怜公主么?
原来不是架空的清王朝,是某奶奶书中的世界啊。
再想到晴儿,想到自己与兰馨暗淡无光的未来,兰芷囧了。
只是,不管兰芷如何感想,日子还是如流水般过了下去,转眼已至乾隆二十四年的暮夏。
这一日,太后忽然提起要前往五台山吃斋祈福,乾隆与皇后不禁大急。太后如今年纪大了,五台山路途遥远,一路颠簸,风餐露宿之下,又怎么受的了?奈何太后态度异常坚决,竟似铁了心要走一遭。问及原因,也不肯多说,只言是晚上梦见了先帝雍正爷,为了大清的江山再辛苦也值得。
话都说到这里了,乾隆与皇后不敢再劝,只能帮着打点起行装,务必使太后一路上尽量舒坦一些。同时,晴儿、兰芷被皇后招去,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着出行的日子将近,兰芷却是受了凉,咳了起来,躺在床上烧得昏昏沉沉的。
“老佛爷驾到!”
扶着晴儿的手,太后急冲冲走了进来,一屋子嬷嬷、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太后按住兰芷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行礼,伸手摸了摸兰芷额头,感受着掌下的热度,皱起眉来,略显凌厉的视线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太医,“胡太医、王太医,格格的情况如何?若是出了差错,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往日里的平安脉,也不知你们是怎么请的?”
“还有你们!”太后视线扫向那些嬷嬷、宫女、太监,“怎么照顾格格的?如果都像你们这样,要你们何用!”
“奴才该死!请老佛爷恕罪!”刚起身的嬷嬷、宫女、太监又跪了下来。
“皇玛嬷,咳咳……”
太后原本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兰芷一声轻唤止住,收敛了面上的厉色,转身坐到床榻边上,拉住了兰芷放在锦被上的手,轻声安抚,“芷儿莫要想太多,一切有皇玛嬷在。这起子奴才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让哀家的芷儿如此受罪,哀家这回必不饶他们。”
“皇玛嬷,芷儿没事。”
兰芷知道眼前这位老太太是真的心疼关心她,但有些话还是不能不说,若真让太后惩戒了她屋里的奴才,怕是宫里立时便会传遍她持宠而娇、连奴才也容不下的话。这么多年来,跟在太后身边,兰芷早已知晓在宫中该如何立足。
当然,除却这些不可避免的弯弯绕绕之外,对于太后、乾隆、皇后,她也是真心地尊敬着、孝顺着。谁也想不到,天下间最有权势、最尊贵的这三个人,心底最盼望的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孺慕之情。尤其是太后,除去太后老佛爷这一层让人不敢直视的光环之后,她与普通的老太太并无太大区别。
如今的太后,心里所想亦不过是儿子媳妇夫妻和睦、膝下儿孙环绕、尽享天伦罢了。
喉间干涩难受,兰芷的声音有些暗哑,“芷儿累得皇玛嬷担心,已是芷儿的不是,若皇玛嬷再因芷儿生气,岂不都是芷儿的罪过?芷儿知道皇玛嬷是关心芷儿,可要是气坏了身子,皇阿玛与皇额娘定是不依的,到时候定要责罚芷儿,芷儿可是怕得很。皇玛嬷,您那么疼芷儿,一定不会看着芷儿受责罚,对不对?”
顿了顿,眼看着太后眸中的怒气敛起,兰芷心下松了口气,捉着太后的手掌扯起一个微笑,“何况,太医已经为芷儿诊治过了,不过是略感风寒,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皇玛嬷,您就不用担心了,让晴儿陪您去休息可好?不然过了病气,可怎生是好?”
“罢了罢了,你这丫头。”太后轻叹一声,轻轻拍拍兰芷手背,忽然笑道,“你皇阿玛与皇额娘疼你得紧,哪那么容易责罚你?就算他们想,不还有皇玛嬷在么?看谁敢欺负哀家的芷儿!好生养病,哀家还等着芷儿陪哀家去五台山呢。”
兰芷轻轻点头,“芷儿知道皇玛嬷最好了。”
“这一回,看在芷格格的份上,哀家便饶了你们,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太后转过身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引得一屋子嬷嬷、宫女、太监连连磕头表忠心不提。再说太后敲打完奴才,又转向太医,“两位太医有什么话说?”
胡、王两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胡太医上前一步,其实早在方才太后叫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想回话了,但看到太后与兰芷说话,又实在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看着。
“回老佛爷的话,如今时值入秋,早晚凉风袭人,本就容易感染寒气。”胡太医抬头看了太后一眼,似是斟酌了片刻,才慢慢地道,“格格必是夜间受了凉,再加上体弱,才会病势汹汹。当然,还请老佛爷放心,只要调理得当,多多休息,格格玉体自可无碍。不过……”
“不过什么?”眼见胡太医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太后又怎会不知宫中太医们素来的伎俩,当即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觉提高了声音,甚至语中带上了警告之意,“有什么话直说,格格玉体若有差错,太医院担待得起么?”
“老佛爷息怒,请容臣禀。”王太医瞪了胡太医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让胡太医上前回话。
“说!”
“是这样的。此疾最易反复,目下格格吹不得风,当以静养为佳。”
太后稍一细想,便已明白太医的言下之意。五台山之行定于五日之后,看来兰芷是无法相陪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想到兰芷留下来可以帮她看着慈宁宫,并时时将宫中之事传于她知晓,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太医的意思兰芷自然听明白了,眼看着太后陷入沉思,兰芷挣扎着欲起身,“皇玛嬷……都怪芷儿的身子骨不争气……”
“说什么呢?”太后假作生气状,阻止了兰芷的动作,“芷儿留在宫中,帮皇玛嬷看着这慈宁宫,看着你皇阿玛跟皇额娘,芷儿不愿意么?”
“芷儿当然愿意。”兰芷轻轻一笑,眨了眨眼,“原来皇玛嬷想让芷儿当密探,皇玛嬷放心,芷儿定会好生完成任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偷偷地告诉皇玛嬷,其他人谁也不告诉。”
不愿意又能如何?出发的日子早已选定,不可能因为她更改。再说,太后要去五台山,说明某只搅得天下大乱的燕子快要出现了,留下兰馨一个,她绝不会放心。还有,兰馨今年已有十八岁,也到了指婚的年龄,她很怕乾隆一个脑抽,不等太后回来便大笔一挥,将兰馨与皓祯配成一对。到时木已成舟,她找谁哭去?
“你这丫头,就会哄你皇玛嬷开心。”不出意外的,太后听得眉开眼笑,就连得知兰芷生病的担忧都消去不少,“看你的样子,倒是真没有什么大碍,皇玛嬷也能安心了。”
之后,太后又嘱咐了兰芷好生休息,命令太医时刻候着。看兰芷眉间已有疲倦之色,便带着晴儿离开了。
坤宁
太后走了。带着晴儿、唐嬷嬷,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朝着五台山而去。
兰芷留了下来,看着瞬间空荡冷清了许多的慈宁宫,忽然有点无所适从,竟是不知该做些什么了。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平日里忙惯了的人,一下子空闲下来,也像日日在领导手下工作的上班族,意外地有了一段长假。
太后带走了大部分用惯了的老嬷嬷与大宫女,虽有留守之人留下来,整个慈宁宫仍数兰芷最大,将养身子的这段日子,除了呆在屋内出不去,兰芷过得异常轻松舒心。当然,如果没有那些打着探病的理由来找她套近乎的人就更好了。
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