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简单了,杜老爷、齐志高相继在文书上署了名字并盖了手印,乾隆作为见证人,也署上了名号,用的乃是艾姓,用的随身小印却是真的。也正是这枚小印,杜老爷、齐志高两人看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兰芷又留下两锭金元宝,言道资助齐志高上京,与乾隆等人出门走了,杜老爷、齐志高才互相对视了一眼,跪倒在地。
“芷丫头这事儿办得怎么样?大家都说说!”离开杜家、出了小镇的乾隆兴致很高,略带炫耀之意地询问纪昀、傅恒几人。
“小姐此计甚妙,难得的双方都心甘情愿。”纪昀赞赏地点头,先开了口,“若那齐志高真是个有学问的,与杜小姐不失为一对佳偶,即使最终婚事不成,也不至于生了事端。但最妙的,恐怕还是最后留下的那两锭金子。”
乾隆笑得有些飘飘然,“怎么说?”
傅恒与纪昀对视了一眼,接口道,“杜家势强,齐志高势弱,有了小姐资助,再加上老爷的那方金印之功,杜老爷定然高看齐志高一眼。而那齐志高没了后顾之忧,自可潜心学问,迎接来年会试。”
“说得有理!”乾隆哈哈大笑,转向一边淡然的兰芷,“我很好奇,芷丫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管你们信不信——”兰芷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视线一一扫过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乾隆、纪昀、傅恒等人,小声道,“那时候我想到的只有一句话,送佛送到西!”
“送佛送到西?”兰芷的说法果然又让乾隆一阵笑,连带着纪昀、傅恒也是满面笑意,心中对兰芷的评价又高了那么一二分。
不是么?思虑周全、行事沉稳,事后又不骄不躁、淡然处之、毫不居功。看来芷格格能如此深得宫中太后、乾隆、皇后三大巨头宠爱,确不是偶然得之。
乾隆笑毕,饶有兴致地看着兰芷,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这齐志高恰好念过书,又中过乡试,你以会试订约,确是极好的办法。若这齐志高目不识丁,你又该如何?”
兰芷淡淡一笑,“这有何难?先问他有无一技之长,若有,自然是从他的技艺上做文章。若他不幸是个不学无术的,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让杜老爷出上几道题,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果真是好计!看来小姐早已胸有成竹!”纪昀出声称赞,傅恒在一边点头,末了还颇有深意了扫了跟在他身侧的福康安一眼。
小燕子却有些不服气,要知道,从杜家大厅开始,她已经憋了很久了,“这方法很好么?按照杜老爷的说法,齐志高接到绣球,自然就是新郎,为什么还要他去考试?考不过还不让娶杜小姐,这是什么道理?”
场面瞬间诡异地静了下来,乾隆敛起了笑容,淡淡地扫过小燕子一眼,“这事到此为止。”
小燕子哼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紫薇眼明手快拉住了她。紫薇虽有与小燕子同样的疑惑,但她毕竟比小燕子沉稳一些,想得也多些,眼见乾隆、傅恒、纪昀的态度,就识趣地没有开口,自然也拉着小燕子,不让她多说。
偏心
杜府用的那一方金印,已露了众人身份,那小镇自是不能呆了。出得小镇,乾隆一行又出发了,打算赶赶路,翻过前面那座山,晚上宿到下一个集镇。
过了惊蛰之后,本就多雨水,进了山道,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便雷声大作,倾盆大雨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在泥地上,晕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山道的路本就不好,大雨一淋,那些坑坑洞洞很快积起雨水,乾隆的马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陷入了一个泥坑,车夫拼命吆喝,马儿长嘶着向前拉扯,车子却仍是动弹不得。
依兰芷的意思,雷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先在马车里躲躲,等风雨小些时再想办法,或者干脆先将陷进去的马车弃了,换乘其他的马车,虽然没有这辆舒服,但也能凑合,等寻到避雨之地,再派人来。只是,兰芷还未来得及说话,福尔康已隔着帘子请乾隆下车,让他们将车子推出来。乾隆本还有些犹豫,小燕子一听却是兴奋莫名,低头便钻出了马车,紫薇自然紧跟而上,乾隆见此,也就招呼了一声兰芷下了车。
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没有任何遮掩避雨的地方。雨伞只有两把,福康安举起其中一把遮在乾隆头顶,乾隆拉了兰芷一起站在伞下,另一把给了年纪最大的胡太医、以及没有功夫在身的纪昀。傅恒冒着雨,在一边指挥,小燕子加入了推车的队伍,紫薇站在雨中,早已淋湿,湿透的鬓发贴着额头、脸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风一吹便是一阵几不可查的寒颤。
这种时候的乾隆,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心理,还是很有风度的,发现了这个情况后,就出声招呼紫薇到伞下躲避。说实话,这雨伞遮两个人还勉勉强强,再加上风大雨大,雨伞的作用大打折扣,除了肩部以上,其他地方打没打伞其实没什么两样,紫薇自然是不肯。纪昀、胡太医两人见状,立刻招呼了紫薇,紫薇见躲避不过,居然同小燕子一般,加入了推车的队伍。
自始自终,兰芷都是冷眼旁观,没有多说一句。眼看着永琪、福尔康、小燕子、紫薇同一众护卫、车夫一起推车,却又收效甚微时,兰芷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若是永琪、福尔康、小燕子不要胡乱指挥添乱,那么多人,就算是用抬的,也早已将马车抬出泥坑了!乾隆是真的不懂,傅恒、纪昀、福康安大概都看出来了,乾隆不出声,他们也当做没看到,苦的还是那帮子奴才!
待马车好不容易出了泥坑,永琪、福尔康、小燕子几人满身泥污地跑到乾隆面前邀功,虽然一直撑着伞,毕竟时间过得长了,乾隆、兰芷几人也都湿透了。当天晚上,乾隆就发烧了。他裹着毡子,坐在客栈房中的一张躺椅上,听着胡太医的诊治结果。
“白天受了凉,没什么大碍,我这里带了御寒的药,只要服了药,发了汗就能退烧。”
“皇阿玛,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兰芷拉着乾隆的手,目含焦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女儿怎么向皇额娘交代?她若是知道了,定会掀了女儿的皮!”
“只是有点发烧,芷丫头不用大惊小怪!”乾隆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听兰芷提起皇后,对她的说法感到好笑的同时,想到皇后还怀着孩子,忽然觉得有些想她了,“你皇额娘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若她真的动手,皇阿玛一定帮你拦着她!”
乾隆安抚地拍拍兰芷手背,抬眼望向周围站了一圈的人,笑着赶人了,“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都杵在这儿。芷丫头留下,陪我说说话,其他人,都散了吧!”
紫薇满眼羡慕地看着兰芷,有些不愿意走,永琪别有深意地看了小燕子一眼,没有说话。傅恒左右看了一圈,笑着打圆场,“老爷说得对,今儿个大家都累了,回去喝上一碗姜汤,都早点休息,有小姐在这里,大家尽管放心。再说,这一层楼我们都包了,大家就住在隔壁房间,如果真有什么事,喊一声也能听得见,”
“傅恒说得有礼。”乾隆由兰芷扶着躺倒在躺椅上,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们都在这里,闹得慌!”
众人只得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隔着还未合上的门,兰芷依稀看到永琪一把拉住小燕子,进了一间房,紫薇跟福尔康对视了一眼,跟了进去。傅恒与纪昀面面相觑,终是未说什么,傅恒招呼了一声福康安,几人各自进了房。
屋内只剩下乾隆与兰芷。兰芷端了一盆冷水过来,拿崭新的帕子浸湿绞干,折成长方形,放在乾隆额头,“皇阿玛,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乾隆点了点头,叫住兰芷,“芷丫头,你也别忙了,坐到皇阿玛身边来,陪皇阿玛说说话。”
“皇阿玛想说什么呢?”兰芷顺从地坐下,从旁边的果盘里拿过一个蜜梨,慢慢地削着,“这梨子是集镇上刚买的,很新鲜,女儿记得皇阿玛爱吃梨,正好尝尝看。”
乾隆将头靠在靠垫上,看着兰芷手中削梨的动作,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兰芷手中的梨子虽然个大圆润,但身为帝王的乾隆,什么样的水果没有见过、吃过?乾隆喜食梨,宫里地方上进贡的各种品种的梨子数不胜数,然而这一刻,乾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渴望吃到兰芷手中的梨。他甚至开始想象,将那切成瓣状的梨块咬开,清甜的香味在舌尖弥漫的美妙。
乾隆知道,这完全是因为这梨是兰芷削出来的缘故。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这般专心致志又小心翼翼地专门为他削梨,乾隆觉得异常满足。
“芷儿啊,咱们出来,有一个月了吧?”
兰芷点头,将削好的梨子切成小块,拿叉子叉了递给乾隆,“咱们三月初八出的门,今天是四月十九,快一个半月了。”
乾隆抬手接过,放到口中咬了一口,果然是想象中清甜多汁的味道,“你皇额娘在宫里,也不知怎样了。”
兰芷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乾隆是想皇后了,才将她留下来。据说人在生病脆弱的时候,很容易下意识地想起心中最亲近、最在意的人,他们会希望在他们身边照顾的,就是心目中的那个人。这么说来,现在皇后在乾隆心中的地位已显而易见,确是个极好的消息。
“女儿也想她了。”兰芷抿唇而笑,“说不定这会儿皇额娘也正在想咱们。现在皇额娘有了身子,小阿哥一天一个样,永璟日日围着皇额娘转,永璂下了学就往坤宁宫跑,当真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
兰芷与乾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皇后来,乾隆说皇后年轻的时候、还不是皇后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兰芷说皇后作为他们的皇额娘怎么怎么样,教导他们的时候、与他们玩闹的时候怎么怎么样。于是,不管是乾隆还是兰芷,都听到了皇后不同的一面,对皇后有了新的认识,当然,这些认识都是好的方面,
说着说着,乾隆毕竟还发烧,渐渐竟是迷糊了,睡了过去。这一睡,居然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下午。醒来后的乾隆觉得浑身轻松,精神极佳,胡太医号了脉,宣布了乾隆退了烧,再休息两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乾隆虽然自觉已没有大碍,奈何拗不过兰芷、傅恒等人的劝说,只得又歇了两日。期间,永琪、小燕子、福尔康、紫薇倒是来看过几次,不过一夜没见,乾隆隐隐觉得这四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再细细观察,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再加上有兰芷在身边照顾,乾隆也只当是自己感觉错了。
身体康复,乾隆便再也呆不住,一行人复又上路,过了几日停在了一个略大的集镇。说来也巧,这一日正好是集镇一年一度的“赶集日”,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两边商铺摊子林立,小吃、杂货、日用品、胭脂水粉、手工艺品,应有尽有,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讨教还价声不绝于耳。
乾隆看着新鲜,这有卖有买、人头攒动,愈发觉得治下国泰民安,面上不自觉地显出一些得意。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场景,只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长相标致、一身缟素的女子双膝跪地,略有些散乱的发间插了一根枯黄的稻草,身前地上放着一具蒙了白色麻布的尸体。不少人围着她议论纷纷,却又没什么实质的动作。
“居然是卖身葬父!”小燕子看着那个女子,瞪大了眼睛,拉住紫薇挤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紫薇,快,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得给银子。”
紫薇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是真的,那她也太可怜了。”小燕子嘻嘻笑着,理所当然地道,“如果是假的,那就更该给银子了,毕竟是同行……”
两人正低声说着,乾隆、兰芷等人也因她们停下来,不得不暂时驻足,忽然人群里一阵喧闹,跑出几个身高马大、面目狰狞的地痞,领头的一人满脸横肉、一身酒气,三两步行至那女子身前,伸手一把将人扯起,“小蹄子,你好大的胆子!老子昨儿个就给了你银子,将你买了,你居然还敢跑来卖身?还不跟老子回去!好好地侍候兄弟几个,说不定老子一高兴,赏你个几两银子,让你葬了你的死鬼爹!”
那女子拼命挣扎,哀声大哭,反驳着地痞的话。小燕子见了,早已看不下去,脑门一热就飞身上前,一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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