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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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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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孤独的孙权

  暮色四合,清冷的月光从纷扰的竹叶间漏了下来,地上斑驳的月光印上了两个相拥的身影。
  
  “我该走了。”谢兰低吟,目光低了下去。
  
  她站了起来,陆逊一把拉她重回自己的怀中。她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推开他,从怀中递出一个新绣的帛帕,说:“从此后,忘记我吧。”
  
  他接了帛帕,深放入怀,黯然说道:“让我们再来一支‘未央宫歇’,好吗?”
  
  他坐在黑檀木古琴边上,葱指一拨,弦上骤然发出沉沉一音,她碎步缓移,长袖舒展,踏出了舞步。
  
  音乐如水,舞步如风。月光下,一音一步,如高山流水般相映成辉。
  
  曲毕,他目送着她黯然转身,叹了口气,对着她背影说道:“醉解琉璃裳,笑拥美人怀。”
  
  她转身,从唇中微微吐出几个颤抖的声音:“默默暗离影,切切明归程。”
  
  陆逊望着她,说:“切切明归程,是何意?”
  
  谢兰隔着一尺的月光,说:“吴侯是个英明的主子,伯言是个胸怀大志的良才,谢兰希望伯言从此忘记过去,名马得以有良主,施展抱负。”
  
  谢兰说毕走出了林子,林子外,随从还在马车边等着,她上了马车,默然离去。
  
  马车上,她不禁痛哭失声。
  
  月光朦胧的孙府,此时已是大门紧闭。随从敲门叫人开门,马车吱呀地声音撞击着她的心扉,她心虚地抹去了不断冒出的冷汗。她一下马车,就顾不得吃饭,匆匆走向自己的房间。
  
  迎面撞见孙权,她一阵紧张,欠了欠身,用颤抖的声音说:“夫君。”急急欲走,脸上的肌肉因惊慌而抽动着,
  
  “且慢。”孙权见她发髻凌乱,怀疑地叫住了她。
  
  她驻了步,装作平静地转过身子,眼睛却不敢看他,朝地上四处望着。
  
  “你去了哪里,为何这般迟才回府?”
  
  她按住自己的心口,说:“妾一人外出游玩了一会儿。”
  
  “游玩?去何处游玩?”孙权紧追不舍。
  
  “只是街坊随意走走。夫君唤奴家何事?”
  
  孙权面色阴沉,说:“你且去吧。”
  
  谢兰转身就走,走到回廊处,不小心跌了一跤,她提起裙摆,慌张而去。
  
  孙权走去,拾起谢兰衣上掉下来的竹叶细末,剑眉微微拧紧突起,眉下射出两道狠狠的目光。
  
  他走入房内,谢兰正整理着床铺,地上,也如之前约定的那样,摆好了一张草席。
  
  她睡床上,他睡地上,成亲时就已约好,她死也不肯屈就,他之前也并不介意,可是今日,这一卷草席,却刺伤了他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他的宽容,可以换来家里的安宁,他一直以为他可以忍耐,因为他们孙家还需要像谢家一样的江东大族的支持。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自己的东西,哪怕他不爱,当被别人拿去了,自己是多么痛苦和在意。
  
  她转身看着他,黑瞳一缩,不自然地笑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紧紧逼近,她步步退缩,“你,你这是为何?”
  
  他嘴角拧出一丝冷笑,问:“为何夫人的发髻如此凌乱?”
  
  她退到床上,软软坐下,说:“妾不知夫君在说什么。”
  
  他强推她躺倒,吻着她的脸,她挣扎说:“纵然如此,我是可以用死来换清白的!”
  
  他起身,不再看她,只是自嘲一笑:“纵然你我二人并无真情,可是你既然是我的夫人,就不可以再属于别人。”
  
  他转身欲离去,背对着她说了冷冷一句:“否则,我得不到的东西,其它人,也休想得到。”
  
  谢兰穿好衣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呆滞。
  
  她一定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宁死不屈地坚持着自己心里的那份爱情,却也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夫君。
  
  她想起当年,她的父亲逼着她嫁给孙权时,是跪下去求她的:“女儿啊,孙家子弟少年英雄,日后必可成大事啊!陆逊年少丧父,空有名声却无实财。女儿,爹爹求你看在我们谢家家道中落的份上,嫁给孙家的人吧!”
  
  交易,父亲拿她做了场交易。她如他所愿嫁过去了,孙家而今也果然成了江东之主,可是谢家并没有真正地强大起来,她的幸福,也同时没有了。
  
  因为她,孙权和陆逊同时失去了幸福,他们三个人,囚禁在一个痛苦的牢笼里,无法跃出。
  
  这就是这场交易的结果。到头来,谁也没得到什么,而她,更是败了人生。
  
  
  
  孙权来到大堂,翻出白天还没看完的奏折,一一翻看。
  
  他思绪极为不集中,看着看着,朝地上扔下一竹简,喝道:“来人!”
  
  一奴婢上来,孙权令道:“泡杯茶给孤!”
  
  茶泡好端上,孙权举起杯子,嘴唇刚碰上杯沿,就把杯子摔在地上。
  
  “孤要香儿泡的那种茶!你们是怎么泡的!”
  
  奴婢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说:“公子恕罪,小姐那种茶,除了小姐会泡,府上也只有柔荑会泡了。”
  
  “传柔荑!”孙权令道。
  
  柔荑小步赶来,跪下说:“公子唤奴婢来,不知有何吩咐。”
  
  “你且为我泡杯茶。”孙权看也不看她一眼,边翻看着奏折边说。
  
  柔荑默然叩首,下去泡好端上。
  
  孙权喝了一口,说:“这杯茶,果然继承了香儿的工艺。”
  
  孙权这时才看了一眼柔荑,问:“小姐现在在哪里?”
  
  柔荑回道:“小姐晚饭过后,去了周护军的帐内了。”
  
  周瑜当时兼任孙权护军,训练军队,有时忙得连晚上也睡在军营里。怎么这香儿喜欢人家喜欢到日夜相伴了?
  
  孙权一时孤独无比,手中竹简失神滑落,柔荑连忙捡起,递给他。
  
  孙权见她尤为温顺,喃喃道:“柔荑,现在也只有你在孤的身边了。”
  
  柔荑连忙跪下,低头说道:“公子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孙权一向霸气的脸此时竟然悲伤无比,听了柔荑的话,心头很是温暖。他扶起柔荑,说:“你且去帮我整理下厅房的床帐,今日我不回房休息了,就在这里休息。”
  
  柔荑轻声答“是”,轻轻离去。
  
  孙权喝着茶,手中的奏折看不下去几个字,于是放下奏折,令人拿来帛巾、墨和笔,挥笔在帛巾上作起画来。
  
  晕黄的丝帛上,一个盈盈美人顿时浮现,在丝帛上一泻芳华。
  
  美人眉眼间,竟与阿香有几分神似。
  
  他孤独地望着这幅画,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画中人时,当时,他的父亲孙坚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进了屋,孙坚焦急地给她撩开衣裳,擦去她身体上的伤。小孙权在边上端着水盆,递着水巾。
  
  女子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花蕊一般覆住了眼睛。烛光中,她美丽的身体无遗地展露着,凹凸有致的胸部像软缎一般柔嫩光滑。小孙权第一次看到了一个裸身的女子。
  
  小孙权被这个美丽的**给震撼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可是后来,后来——
  
  这些年来,孙权总会想起这个女子。夜半梦醒,孤独烦闷时,这个女子,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她就是阿香的生母。
  
  阿香渐渐长大,竟活脱脱越来越像她生母。孙权看到阿香,有时竟能想起她母亲,诧异中,会在发黄的岁月底片中,搜出当时的记忆来……

九 军营

  “杀!杀!杀!”演武场内喊杀声震天,士兵们手持长枪大刀,一招一式都整齐不苟,周瑜端坐在将星台之上,冷峻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狭长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下方的军队,整阅着自己的部队。
  
  片刻之后,周瑜拿起令棍,在将星台上来回踱着步,看着下方训练有素的军队,突然轻轻的笑了笑,随即便令棍一挥,旁边的传令官见到周瑜的动作立刻会意,当下命人擂鼓,同时令旗一挥,大声喝道:“三军听令,由旗字营开始分作两队,变为雁行阵,兵器归鞘,两方开始对抗!”
  
  鼓声阵阵,下方的军队没有人说话,只是全都按照命令行动,盔甲摩擦的沙沙声带着森然杀气,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变阵完毕。周瑜在上面用令棍一比,两面恰好都是编成雁翅形。见此,周瑜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下去,让副将负责训练。自己则是长身而起,走回自己的帅营。
  
  周瑜在规整的军队后一个角门里,看见阿香穿着银白色的军装,骑着白马,从角门而入。她来到营帐前,把马交给随从去喂草,朝周瑜一笑。周瑜也回之以一笑。
  
  阿香入了营帐,令随从把带来的茶叶拿出,又拿来一个大壶,把茶叶倒入,泡起了茶。
  
  呐喊声停了,军队休息时间到了。周瑜来到营帐内,闻到一股如甘泉般的清香。
  
  “好香。”周瑜见阿香正端着茶杯,细细品尝,而香气就是从这杯中袭来。
  
  他行礼毕,便是揽衣坐在在阿香身边,问:“敢问郡主这是何物?”
  
  阿香朝他轻轻一笑:“怎么这天下也有你周瑜不知道的事?”
  
  “周瑜一介武夫,天下间周瑜所不知道的事,数不胜数。郡主一直高抬周瑜了。”
  
  阿香从壶中倒了一杯,递给周瑜,“你喝喝看。”
  
  周瑜递过茶杯,清香钻入他鼻翼内,直入他肺腑,感觉五脏六腑顿时尘杂一空,清香满溢。他不禁拿唇轻碰杯沿浅尝,甘甜清新的味道顺着舌尖瞬间流遍全身,让他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真是好水!好水!”他赞道。
  
  “这不是水,这是茶。”阿香的的粉脸荡漾着幸福的笑意,今日这茶,是她用了一夜的功夫亲自制作的,茶,是她一片一片甄选出的新鲜无梗的铁观音,足足烘烤了一个时辰,方才将茶叶烤干,用二十四中香料碾碎而成;就连水,也是她在卯时早早出去收集的无根水,为是就是听到周瑜的一句赞扬。
  
  “水乃是天下万茶之母,水取活之意,郡主这茶,倒是颇有此意。”周瑜微笑道。
  
  听到这话,孙尚香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那你可知这是什么茶?”
  
  “莫非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孙家的茶?”关于孙家曾经开的茶叶店,卖的与众不同的茶,周瑜也是略有所闻。
  
  “正是。”
  
  周瑜喝完杯中的茶,又喝了一口。午时,人的身体容易犯困,周瑜也不例外。但喝了这茶,周瑜精神抖擞。周瑜笑道:“这茶如若能带到军营中,在疲乏不堪时,喝上一口,必能让瑜精神百倍,这样,就能更专注地杀敌了!”
  
  听到这话,阿香也是在心中略微点了点头,史书上说周瑜一生忠于东吴孙氏,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便是在休息时,在喝茶时,他也想着如何竭尽全力,扩张东吴疆土。
  
  阿香说:“我特意给你送来这茶,你若喜欢,我可以天天做。”
  
  这句话意思已经很是明了。阿香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周瑜深深地望了阿香一眼,便别开了头,轻声笑道:“多谢郡主。周瑜也只是随便说说,哪敢劳烦郡主?”
  
  阿香见他总是忽远忽近的,女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她烦闷地喝着茶,周瑜啊周瑜,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
  
  周瑜见有点冷场,当下便是岔开了话题:“趁着现在午时休息,周瑜带郡主去营帐四处看看如何?”
  
  阿香见周瑜主动相邀,忙说好。
  
  二人轻轻在军营里散着步。营里的布局很规整,阿香真是太开眼界。
  
  不时有笳声响起,悠扬和苍远。
  
  阿香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说:“这军营里的笳声真好听。”
  
  周瑜说:“这笳声固然是好听,不过我可以不用笳,吹出和笳一样的乐声来。”
  
  见阿香惊奇地望着他,周瑜令人拿来一个鸡蛋,把蛋壳敲裂,把里面的蛋清蛋黄全部倒出来,用针在蛋壳上刺出几个小孔,然后,他温厚的嘴唇抵住蛋壳的裂口处,吐气一吹。
  
  响起了悠扬的笳声,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周瑜拿着鸡蛋壳在吹,阿香还以为是来自于笳的声音。
  
  阿香也学着他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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