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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将衣裙叠好重新放在托盘上，却是沉默不语。彩云以为她是不喜欢，顿了顿问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秦思笑了笑，淡然回道：“衣裳很漂亮，我也很喜欢。还劳烦胡嬷嬷替我谢过母亲。”她说得客气，语气却是冷冷的。说完目光在胡嬷嬷的身上游离了一阵，忽而又道，“胡嬷嬷今个儿这身衣服也挺别致，瞧这图案和绣工倒不像是市面上出售的。”
彩云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些什么。她定睛仔细观察了一番胡嬷嬷的衣服，恍然大悟道：“大小姐从前的丫鬟翠云擅长女红，这绣工倒是和她有些相似。”她说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意识自己说错了话。翠云是畏罪自杀的丫鬟，大小姐已经下了命令不许再议论此事。
话音刚落，只见胡嬷嬷脸色一变，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她的双脚僵硬地站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秦思观察到她的双手，彼时正用力地捏成了拳头，心下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胡嬷嬷此番前来找自己，想必是和翠云有关系。就在之前用晚膳的时候，秦思就和彩云聊起过翠云的家庭状况，得知翠云的母亲也在大户人家里做下人。只是翠云从来没有和人提及过，是在哪户人家的府里。
彩云近来愈发机灵起来，瞧看胡嬷嬷的反应就知道是有事要发生。她在和秦思四目交涉之后，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屋。
一时间，屋中便只得秦思和胡嬷嬷两人了。
秦思转身走到椅上坐下，不紧不慢道：“胡嬷嬷可还有事？”她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而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也就随着这一声沉重的声响，胡嬷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道：“小姐，老奴斗胆请小姐救救我的女儿翠云。”
胡嬷嬷和翠云果真是母女关系。
秦思在心里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含冤而死，实在是令人寒心。可是刚才她说的救救翠云，又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不解时，就听见胡嬷嬷继而解释道：“不瞒小姐，翠云是我十六年前和柴房的伙计偷生下的女儿。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早年一直寄养在亲戚家里，后来亲戚搬迁至了外地。我便将她带回府中，只说是在外面买来的丫鬟，让她尽心服侍大小姐。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她尽然沦落成了大小姐的替罪羊。当日我溜出房间，明面上是替大夫人杀掉她，实际上是将她偷偷送了出去。”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早年胡嬷嬷跟着大夫人不知道枉杀了多少条无辜性命，如今老天爷让她一试这提心吊胆的滋味，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既然如此，你来求我又有何用？”秦思淡淡问道。
胡嬷嬷将头抵在地上，哀求道：“如今我也只是暂时将她安置在了京都的一处客栈里。可是她多留在京都一天便多一分的危险，若是他日被大夫人和府中之人发现，恐怕她就再也活不成了。如今战事连连，京都进出城关卡严明，奴婢没有能力将她给送出城，所以情急之下才来求小姐帮助。”
她实在是看得起她了，她一个关在宅院的庶出小姐，又有什么能力送翠云出城呢？
胡嬷嬷大概是看出了秦思的顾虑，接着道：“奴婢知道小姐和七姨娘一向交好，而七姨娘的老家又是在梨国，她一定有送人出城的办法。”
这个老奴倒是处心积虑，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求单氏，而是来找自己？秦思猜想她手里一定有交换的条件。
秦思冷声道：“我凭什么帮你？”
胡嬷嬷于是起身走到托盘边，将那一件新衣裳展开，又用手轻轻地拉扯了一下裙摆下方的接口处。下一秒，一件好好的衣裳竟然硬生生地分成了两半。胡嬷嬷将衣裳重新放回托盘，叹息道：“小姐方才也看见了。这件衣裙是用特制的棉线制成，初看跟一般的衣裳没什么两样。可是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裙摆下方的接口，只需轻轻一扯，衣裙便会分割成两部分。大夫人便打算让小姐您穿着这件衣裙，在生辰当天出丑，借此将您逐出府。”
秦思看着那已经变成两块的废布，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论她再在怎么防备，恐怕也不会料到大夫人会使出这么毒辣的一招。若是她真的穿上了这件衣裙庆生，到时候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春光乍泄了。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胡嬷嬷开口承诺道：“若小姐成功将翠云送出城，老奴愿意拼上身家性命，替小姐揭发大夫人和大小姐的所作所为。”
胡嬷嬷是报着一命换一命的想法，想着只要保全了自己的女儿就好。可是秦思却不这么想。一个下人的证词秦风衡又怎么会相信？况且经过上次的纸人事件后，秦思总算弄明白了，只要秦云彤还有一天的利用价值，秦风衡便不会处置她。
她想了想，最终答道：“七姨娘那边我会尽力说说看，而现在你只需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照常服侍母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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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日风波
一晃眼便到了七月初八。
这一日天气晴朗，尚书府内被布置得喜气堂堂。秦思端坐在铜镜之前，身旁的彩云正用牛角梳替她梳理着长发。秦思从铜镜中看见彩云抿着嘴止不住地笑，打趣道：“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彩云替秦思挽了一个流云髻，将梳放置一旁。一边拿起那一支白玉梅花簪，一边笑道：“方才各房的姨娘小姐们给您送了寿礼来。彩云入府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她们用那种眼神看您——明明是气得不行，偏偏又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她说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接着道：“姐姐，我觉得老爷大概是觉得亏欠您的，所以才会特地替您办这场生日宴弥补。有老爷的庇护，您以后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说完将簪插入秦思的发髻之中，又将飞起的几根发丝用发油抹平，眯起眼睛笑道：“姐姐今天真好看。”
秦思静静地听她说着这些，心里只觉得彩云还是单纯了一些。她就好像十六岁时刚住进二叔家的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一定是爸爸妈妈在天有灵，让他们来照顾自己和弟弟。
可是到头来，他们不仅花光了她们父母的抚恤金，还让秦凯……
秦思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弯起嘴角问道：“妹妹，我交待你做的事，可都办好了？”
彩云闻言神神秘秘地看了四周一眼，低头附在秦思耳边轻声道：“都安排好了，等到宴席开始后，她们就会准时到达的。可是姐姐，这样一来您的生日宴就全毁了，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生日宴毁了又算得了什么？这本就是不属于她的生日。
秦风衡突然给自己办一个生日宴，秦思心里也拿捏不准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为今之计，既能打压大夫人和秦云彤的嚣张气焰，又能让秦风衡的如意算盘落空。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秦思点点头，起身淡然道：“时辰不早了，宾客们也都快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
秦风衡发出去的请帖众多。京都的达官贵人虽不屑于参加一个庶出小姐的生日宴，不过碍于要顾全秦风衡的面，也都带着礼物家眷前来赴宴了。
家中的丫鬟和仆人们站在门口，热情地接待着前来的宾客，时不时的朝着院内通告一声。
秦思在彩云的搀扶下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和秦云彤正面碰上。秦云彤看了一眼秦思身上的那件粉色衣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寒暄几句，身边候着的丫鬟却是抢她一步开了口。那是一个十四的小丫鬟，看样是继翠竹之事后新买入府中的。那个小丫鬟穿一件宽大的蓝布旧衣裳，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秦思，甜甜道：“晚霞见过小姐，小姐这身衣裳真漂亮。”
秦思一笑，真是个没心眼的丫头，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主是个何其善妒的人吧。她斜眼去看秦云彤的反应，只见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一个巴掌朝着晚霞挥来，嘴里恨恨道：“没规矩的贱人，谁教你抢在主前面说话的？”
晚霞见状一侧身，立马躲在了秦思的身后。秦云彤伸出去的手落了空，一时间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来人，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拉出去杖毙！”
身后的家仆闻言赶上前来，晚霞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拉了拉秦思的衣袖求情道：“小姐，救救我。大小姐，晚霞知错了。”
“大姐请息怒。”秦思柔和地笑了笑，劝慰道，“今天宾客众多，大姐若真在此刻杖毙了这丫鬟，恐怕让父亲知道后还会怪大姐您不懂事。”
候在一旁的家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秦思冲他们点了点头，只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出去帮忙吧。”
两个家仆于是应了一声，退出了后院。
秦云彤看着躲在她身后的晚霞，一张脸气得通红。秦思这个贱货，分明是在拿父亲的名号吓唬她。况且明明有她这个嫡女在场，那些个下人居然不听她的吩咐，只秦思一句话便给打发了出去。
秦云彤越想越觉得可气，她一把从秦思身后将晚霞抓了出来，正准备好好教训她一番解气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大小姐。”
再一看，来人正是胡嬷嬷。
胡嬷嬷大概是找她找得有些着急，一连喘了好几口大气，连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大夫人正在四处找您，苏将军也已经到了。”
苏瑞到了？秦云彤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气消了不少。母亲昨夜特地和自己说过，让她今天多在苏瑞面前露露面，好让他明年初能提早登门提亲。这样想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冲晚霞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扶我出去？”
“是。”晚霞赶紧从秦思身后走了出来，随着秦云彤和胡嬷嬷一并离开了。
彩云看着渐渐远去的秦云彤，若有所思道：“姐姐，如今大小姐有了将军府这门亲事当靠山，以后的日便不用担心了。要是老爷能给您也安排一门好亲事就好了。”
秦思一怔，亲事？她怎么会没想到，秦风衡给她办生日宴的目的，说不定正是要借此，将他的几个女儿通通给推出去。如今他与皇结盟，作为皇的得力部下，便不得不替他争取更多的力量。
而古往今来，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
秦思的心里一冷。其余的各房姐妹怎么想她不得而知，可是她是万万不能出嫁的。她得继续留在尚书府，尽快想办法回到自己的时代。
秦思想了想，冲着彩云笑道：“妹妹，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快出去吧。既然父亲待我如此好，我也得回报他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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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头之鸟
尚书府的院里摆放了十来张桌，此时坐满了京都的达官贵人。院的一角，中书侍郎张珩正在和苏瑞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他的余光突然瞥向一旁，远远地就瞧见不远处迎面而来的美人。一袭淡粉色的纱裙衬得她皮肤白皙，明明未施浓妆，却偏偏显得明艳动人。正所谓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大概就是说的此等美人。
“苏将军，那位佳人难不成就是秦小姐？”张珩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思问道。
苏瑞闻声也转过头去看，就看见秦思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进了院。她今日的打扮虽和那日不同，可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不是秦思还能有谁？耳边听见张珩惋惜道：“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女儿，要不然凭这相貌，估计提亲的人都能踏破尚书府的门槛。”
苏瑞收回目光，不冷不淡道：“秦尚书如此大费周章地操办此场生日宴，不就是为了替众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张大人既然中意小姐，何不趁此向秦尚书提亲？”
要说这张珩年方二十有六，至今却未婚娶。他虽仅为中书侍郎，却是个才华横溢之人，也是当初皇上钦定的状元郎。只可惜此人放荡不羁，不爱权贵只爱美人，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白白耽误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