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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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又逃-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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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报纸上找了两份翻译的工作,分毫不惧申城干燥闷热的仲秋,宅子外面老有人盯着,她也不出门了,终日在家伏案劳作。
  吴妈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每天变着法子做了各种应时的菜肴,如麻油腰片、山药红烧肉、冰糖猪手、锅包肉等,不但色香味俱全、让她和吴叔大饱口福,而且润燥解热、有益健康;更有色彩明艳、极具观赏价值,入口香滑、最能生津止渴的酸梅汤,让沈林爱不释手。如果外面没有宵小窥视,简直要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报纸上的一则广告打断了她的悠闲。史蒂文联系她了。
  在应天的两年多时间,她与传教士史蒂文亦师亦友、相交甚笃,感情很深厚,所以史蒂文虽然犹豫再三,还是违背自己的原则帮了她一个大忙——给她伪造了身份证件。临行前,沈林曾经与他相约,若有什么事情,可在申报的某个特定位置登一则广告,他用化名蔡文森,而沈林则是周安。
  为免露出痕迹,沈林只在津湾时给史蒂文发了一则报平安的讯息,便再未联系过。
  时隔两年,六月里的一天,史蒂文要经由申城乘船回国,希望临走前见她一面。沈林悄悄在码头和他会面,寒暄话别之后,她厚着脸皮请史蒂文帮她代为出手几箱珠宝玉石之类。
  史蒂文用他那慈爱而洞察的灰蓝色眼睛宽容地看着她,她在心中演练了数十遍的谎话便羞于出口。他什么也没问,怎么在子弹里逃生、从何处得了这么多宝物,他像个慈父一般,用他深沉慈悲的眼睛包容着她的一切。几个载满宝物的箱子最终被搬上了远行的客轮,两人话别,沈林静静地看着神父的背影走上舷梯,恍然想起他的养父周先生,内心有种凄厉的伤感。
  再回到现实,史蒂文在报上说他已归国,请她去虹口公共租界区的凯瑞斯青年旅社找一个叫戴卡斯。杰弗瑞的美国人,那里有她的包裹。虹口的公共租界区是申城最有名的红灯区,那里遍布着淫窝赌窟、酒吧妓院、烟馆黑市,充斥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一旦入夜,打架、械斗、火拼、枪战简直是家常便饭。
  她有些不明白一向稳重妥帖的神父怎么会将东西放在那里,即便。。。她也不知道即便什么了,想起神父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帮助,她还要挑三拣四,心中既是恼怒又是羞愧。神父仅用两个多月就把货物卖出,将支票寄给她,其中不知付出多少心思精力,她竟然还要嫌东嫌西,简直不知所谓。
  无论如何,沈林决定尽快竟东西取回,无论是红灯区还是红灯区的人都是不稳定因素。现在还不到一点,动作快些肯定能在入夜之前赶回。
  沈林收拾一番,跟吴妈交代了一声,匆匆出门。在巷子里左绕右转一阵,摆脱了身后的尾巴,在路口叫了车(人力黄包车)。车夫生的高大粗壮,手臂和小腿上肌肉翻滚,看起来孔武有力,一路上跑得飞快。
  到了临江的马路,视线陡然一亮,江上的汽笛声、轿车的喇叭、码头工人的吆喝、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如密密麻麻的轻雷一般,纷纷攘攘响在她的耳边。马路几乎有三十米宽,车辆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丛便在车流里上下左右的缓慢移动。马路两旁多是三四层高的楼房或者绿色的仓库,楼房外面往往挂了各色的店铺招牌,除了招牌满满地全是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和画纸广告。楼房下面有许多蓝色或白色的硬板搭就的简易棚子,人们摆了衣帽鞋袜、药膏服食之类的来卖。
  这样行了有一个多小时,远远地瞧见一座黄色的平顶西式建筑,楼顶了是立了避雷针的尖顶钟楼,时间是三点十八分。过了钟楼,又行了约半个钟头,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明显体面了不少,举止里透着一点矜持和傲慢,汽车多了,小摊贩少了,店铺、酒楼、饭馆招牌门面也整洁多了,及至发现这里更多出了许多疑似舞厅、烟馆、赌场一类的招牌,沈林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车夫将车停在一座暗绿色的六层建筑前,沈林边走下车,抬头看见凯瑞斯青年旅社的招牌,一边从钱包里取了两块大洋递给车夫,车夫木讷卑怯的黝黑面孔上现出似惊喜似羞惭的笑容来,说道:“小姐,要不了那么多。”
  沈林心不在焉地笑了下:“大叔,这大个太阳,你也挺辛苦的;这样吧,若果不怕累的话,等我二十分钟,最多半个钟头,你再将我载回去,如何?”车夫哈着要,有些兴奋地连连搓手:“不辛苦、不辛苦,小姐,这里不能停车,我去那边等您哈。顺着车夫的手臂,沈林看见街对面的树荫下面停着不少人力车,对车夫点了点头,走向旅馆。”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题外话啊,实在是不吐不快,我今天真是逢人就说。有个老色狼竟然调戏laozi,说老子就跟她闺女一样,看我这么瘦,瞧着听心疼,摸了手几下,还趁laozi不备,亲了一下,这王八蛋,膈应的我真是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我长得很一般,每次见这个人都蓬头垢面的,怎么着也不会看上我呀,第一次还怀疑是我多想了,隔了一天,他又来检查房子(他是房子的管理员),本来检查房子就上下瞄几下,说两句意思意思就走了,从来没关过门,他竟然让老子把门关上,说免得蚊子进来了,关tm个头啊,真是想一次就膈应一次。
  说真的,我心里真是又气愤又害怕,有没人能给点意见建议?!
  好崩溃啊,苍天拉

  ☆、意外之人

  旅馆的门半开着,走进去,光线逐渐变暗,不算小的大堂里,只有两侧墙壁顶上嵌着小块半圆玻璃的窗户里透出些许阳光。进门右侧摆放着一座一丈来长、一米来高的弧面柜台,一个穿灰色长衫、短头发、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台后翻看着一本账册模样的册子,右手拨弄着手边的算盘。
  沈林走上前说道:“你好,打扰了;我找戴卡思。杰弗瑞先生,请问他在吗?”柜台先生扫了她两眼说道:“311。”沈林愣了一下,心想这人还挺有个性。
  一路上,沈林陆续遇见一些人,大部分是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女,言语神态里有种露骨的浪荡风骚,看向沈林的眼神都是带着弯儿的,沈林心忖,这是在向她暗送秋波吗?
  终于到了311,沈林从手袋中拿出报纸,有与史蒂文沟通消息的广告的一面露出来,伸手敲门。过了约两分钟,房门从里面拉开,沈林扫了一眼,门开在房间的右侧,房中家具陈设不多,略显得有些空旷。
  这一眼不过一瞬间,沈林看到眼前之人,蓦然睁大了眼睛。这个外国青年应该刚洗完澡,腰上随意地围着浴巾,手上的毛巾擦着他金棕色的头发,他还有胸毛,黄褐色的(?!);当然这并不能让她太吃惊,实际上,她遇上一位故人。 
  青年也愣了一下,立刻把沈林拉进来,关上门,进了疑似卫浴的小间儿。沈林今天没有刻意乔装,荷叶领的白棉衬衫,大翻领的灰蓝色西装套裙,紫色的皮鞋,围着黑纱的紫帽子,紫色的手袋。
  她本来就从香港过来,这里聚集着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自然可以有香港过来的,她可以提供一个合理的理由,更何况,基本上没人会过问。她当然也能趁夜将东西取走,但是史蒂文将事情交付此人,那他或多或少了解她的底细,再发现她妙手空空的本事,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巧合,此人竟是一年多前与她同来上海的戴尔。她走向门对面放置在窗户下的书桌,在一侧黄褐色的高脚软椅上坐下。深色的窗帘紧闭着,她拧开台灯,暖色的光晕让她心中安逸了一些。
  戴尔终于出来了,穿着丝质的睡衣,拖鞋趿拉着走过来,在书桌的另一侧坐下。他取出一支烟,刺啦一声划了一根火柴,歪头点燃了烟,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吐出的烟圈儿似乎也要悠闲起来。沈林见此,心中一紧。她尽量放松自己,声音还是仍有些突兀和尖锐,“戴尔,很高兴再见到你。。。我想了解你知道些什么?”
  戴尔一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笑了笑:“亲爱的,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甚至没有做好迎接你到来的准备,你就猝然降临,让我惊喜而意外。”沈林僵硬地静默了一会儿:“你如何使我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戴尔结束了对她的注视,将烟按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房间另一头,从床底取出一只旅行箱,打开后从中取出一个信封。
  沈林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和解决办法,心情也平复下来,她接过信封,细细地看了两遍。她优越的视力告诉她:封口的褶皱和印痕很自然,基本可以肯定没被打开过。她撕开信查看里面的东西,有一封信,另一张纸应该是银行本票,抽出信纸扫了一遍,信是用德文书写的,大致讲了史蒂文处理货物的过程,事情很顺利——其中他的外甥戴卡思。杰弗瑞,也就是戴尔,厥功甚伟;另外,她的美利坚公民和加利福利亚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戴尔也帮她做了完善,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收好信,眼前有一张放大的脸,沈林被紧挨着她的戴尔吓了一跳——看来她刚才太入神了。
  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戴尔也顺眼许多,她拉起戴尔一起回到书桌边,两人分别坐下。双手握起他的右手,她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的激动、喜悦和感激之情,她用最大的真诚看着戴尔说:“戴尔,我太高兴了,你知道这些事情对我有多重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尽最大力量帮你达成。”
  戴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他站起身,将沈林也拉起来说:“我正是因为知道它们对你有多重要,才不惜以身试法、冒天下之大不韪帮了你,美利坚不像不列颠,如果被查出,我的下场会很惨,你当然得有所回报,不过现在先让我。。。”
  沈林一瞬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戴尔突然攫住了她的嘴唇,她的腰上,有一只发烫的手紧紧地搂着她,脑袋也被控制住,软绵绵的舌头在她的口腔中热烈地翻搅着,急促的呼吸声和淡淡的烟草味儿。她快喘不过气了,潜意识里,她不敢在这里做太过剧烈的反抗,戴尔的力气很大,她想咬破他的舌头,却想起戴尔是个浪荡子,若有什么病,血液传播给她怎么办,只得假装昏过去。
  果然,她一“昏过去”,戴尔便停止动作。他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气息还在她的耳边逡巡着,湿辱的唇瓣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气氛诡异地缠绵。戴尔将她抱起,走向房间里的双人床,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脱掉鞋子,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脚步声由近及远,停顿了一下,又由远及近;床板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沈林感到有凉风拂面,身上也舒爽许多——是戴尔在给她扇扇子。
  戴尔这番动作,沈林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喜欢自己?!随即坚决地否定,她见过此人与一众女子白相,便是对着餐厅女招待,也会特别殷勤谄媚。此人莫说伴侣便是情人也做不得,风流不说,他本人和他的事业都太过复杂,深入交往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
  莫不是,他觉得自己可以任其要挟,与他做一对露水鸳鸯。觉得有必要表明态度,她适时地“醒”了过来。
  戴尔侧身倚靠在床上,手中来来回回地晃着一把折扇,脸带春色。他立刻发现了沈林的苏醒,有些窘迫地收起扇子,手足无措地起身,像个犯错的小孩子。沈林简直看不明白他了,他难道神经分裂的,狂放、体贴与害羞,转换的这么迅速。
  不管这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她有些忐忑地开口:“戴尔,我很感激你,也打算报答你;但是不包括用刚才的方式,我在这方面虽不会太保守,也不见得很奔放,我是说。。。额,我想聪明如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戴尔的情绪由害羞变成了阴沉,沈林无意追究他的心路历程。她穿好鞋子起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手袋,踟蹰着着不知如何开口。寻常的狂蜂浪蝶,不假辞色、冷漠以对就好,再不然角落里套上麻袋揍一顿也行。这个人与她有恩,了解她不能见光的秘密,而且是个危险的角色,一个不好她可能要被迫放弃所有的经营、人脉、身份、地位、投资等等;惹恼戴尔是愚蠢的,必须从长计议。
  但是此刻,她必须离开这里,已经是五点钟的光景了。心中不无焦急,她对戴尔说:“戴尔,你的厚爱,我感激不尽;但是,请你、求你看在史蒂文神父的份上,不要这样对我,你把我当成堂子里的姑娘,可以任意施为,我不能忍受这样的对待,对不起,我想我必须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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