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信任就已经死了。
忍足似乎犯了犟,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拨打无人接听的手机,仿佛笃定跡部一定在。跡部可以想象得到忍足在电话那端紧抿着唇执拗得让人忍不住心软的模样,事实上他也的确心软了,一边安慰着不过是个孩子不过骗的是感情,一边在那声声不息的坚持里缓缓按下接听。
……
双方都沉默,忍足是没料到会突然接通,直直愣住。
“景吾?是你对不对?”低沉的关西腔透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回到家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跡部紧紧扣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胸口闷闷地涨得发疼,口鼻仿佛被堵得严实,连深呼吸都不能够。从听到忍足熟悉的声音开始,仅剩的一丝嗔责也烟消云散,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深情,那么现在,他该拿这个少年怎么办才好?
他说过,他将用生命来捍卫他的一切。他说过,他爱他没有任何理由。他说过,忍足侑士连灵魂都属于跡部景吾。
“景吾?你有在听吗?”
他总是跟在他身后,低眉敛目甘愿藏起一身光华,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帮他打理学生会和理事会事务上,从一开始的看不懂财务报表到一目十行地熟练审阅各种繁琐文件。
“景吾……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一直很细心体贴地在他身边尽职尽责,偶尔耍赖也分寸把握得很好,他是这个世界最了解他的人,他见缝插针费尽心思努力融入他的生活,圆滑处理周边一切人际关系,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决定要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痕迹。他不争不抢,只求一席安身之地。
“景吾……说话啊……求求你……哪怕骂我也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那么委曲求全,压下全部筹码赌了一生,却是将希望放在他这个无法承诺的人身上。跡部失神想着,他甚至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上一世,他来不及爱已匆匆结束,之间空白了千年,他唯一能爱的只有自己……谁能来告诉他,若他仍是阴司那一缕游魂,忍足侑士还爱不爱?
“跡部景吾!”忍足崩溃了“再不说话我就!我就!我就……”
“啊嗯,你就怎么样?”跡部情不自禁脱口接话。
忍足第二次愣住了,却很快恍过神来按捺狂喜道“景吾!你在家吗?我马上打车过去!”
没法形容方才心中汹涌的恐慌,忍足直觉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容乐观的事情,那些笔墨不能尽述的缄默勾勒出的气氛太沉重,如风雨欲来让人坐立不安。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跡部蹙眉望一眼桌上的座钟,指针指向凌晨零点二十分。
忍足语塞地哼哼唧唧,这种行为的确很突兀,况且Taxi还不能进入跡部家私人领域。
“精市在我房间休息,你来了也只能住客房”跡部淡淡安慰明显沮丧的忍足“我今晚还要忙,后天周末雅治会过来,到时候再一起吧。”
幸村精市?!忍足一惊,他竟把这个搞客串的重要配角遗漏了,迅速将各个人物串联起来拼凑起一条合理的主线,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是不是田中纯子对幸村做了什么?”忍足有些内疚,若不是他去揣掇幸村,也不会把人卷进这场无妄之灾。
好敏锐的直觉!跡部忍不住在心里咋舌,面上不动声色道“嗯,受了点伤。”
“那……山口组那边有没有问题?”忍足很是忐忑,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成人世界里的刀光血影只是听说。
“没问题,不用担心。”
两人不约而同静默,寂凉的夜只有清浅呼吸微微起伏。忍足把脑筋动得飞快,跡部是打算把方才那一大段空白就这样揭过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定还发生了某些跡部没说出口的细节,并与他有关,所以才如此讳莫如深。
忍足受不了这种被明显隔绝在外的特殊待遇,尤其跡部适才的说话语气实在是平静得诡异,完全没有平日柔和中带着纵容的温暖,让他陡然升起一股即将被抛弃的惶恐,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让那种事发生!除非他忍足侑士死了!
“景吾,我等不了后天那么久”忍足毅然起身快速套上鞋子往外走“你等着,我半小时后到。”
跡部还没反应过来,手机里已传来挂断的盲音,见鬼般瞪着无辜的通讯工具半晌,回拨过去竟得到对方已关机的机械答复。跡部咬牙,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居然敢不经答允就挂他电话!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尽管气极,跡部还是不忍心放任忍足大半夜的跑马拉松,一声呼哨召来伊丽莎白到楼下,也懒得再绕过楼梯,直接拉开窗跳上马背开拔。跡部本家的私人车道有数里路,沿途都设了路灯,夜晚的空气清冽,道旁各种虫鸣此起彼伏,让跡部浮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对着幸村,跡部只别扭一瞬就被这人笑得仿佛全世界他最幸福的模样驯服了,他本该是立海大的王者,却不惜屡屡低□段来讨自己的喜欢,跡部根本硬不起心肠说半句狠话。而对着忍足,他压根就没辙,喜欢也好,爱也罢,这只关西狼一直明白地告诉自己,是他大意地置之不理,怎么能怪狼太狡猾。
从学生出租公寓到车道入口不过十几里,深夜车很少,很快就到了。忍足付过资费跨出Taxi,一眼看到路灯下倒影被拉得长长的一人一马。
“景吾!”忍足惊喜地快步迎上去“你怎么出来了?”
“哼,来接一个笨蛋。”跡部没好气。
忍足抓抓后脑勺傻笑,他就是怕跡部会阻止才果断关机,本打算一路跑到别墅,没想到跡部会亲自来接他,这是不是说明,他之前的担心完全属于莫须有?
拍拍伊丽莎白打了个招呼,忍足抓着跡部的手轻巧跃上马背,从背后搂住身形略显单薄的人,满足地发出喟叹“景吾,我很想你。”
跡部僵了一刹随即习惯性的放松下来,那片刻停顿没有逃过忍足纤细的触觉神经感应,心里扑愣愣打了个激灵,果然有问题!
伊丽莎白没有跑起来,在平坦的柏油路上慢悠悠踱着步子。
将跡部微凉的双手团团包进掌中,忍足轻吻他的鬓角低声问“景吾为什么心情不好?”
身后的怀抱温暖而熨贴,跡部有些沉溺其中,也不答忍足的问话,只依着心上那股子困惑照实疑道“侑士,爱情是种什么感觉?”
忍足瞳孔剧缩,只觉心脏仿佛被狠狠擂了一拳般疼得呼吸骤滞,短短几秒如同在沸腾的油锅榨了一遭,烫得一腔皮开肉绽。
发涩的嗓音愈加深沉“景吾你……是爱上了什么人吗?”
“嗯,不知道”跡部放任全身软软偎靠在忍足怀里,微微恍惚地仰望漆黑夜幕“我喜欢你们每一个,大家单纯地相处不好么?为什么会牵扯到爱情?”
“谁告诉你这些?”忍足满心阴霾,难怪小红帽这么纠结,谁这么胆大包天突然捅破那层微妙的平衡?
跡部没有回答,自顾自说着“侑士,不要爱我好不好?去找个温柔贤淑的女孩子,把之前那些忘掉吧。”
忍足面部扭曲一瞬,狠狠紧了紧牙关艰涩道“景吾这是打算不要我了?”
这口气怎么跟弃妇一样?跡部有气无力“做一辈子朋友不行么?”
忍足努力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
“我需要你诚实回答,景吾,你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我没有信心?或者,人太多没法抉择?”
跡部缓缓闭上眼睛,聆听背后传来的紊乱心跳,无奈地扯起一抹苦笑“侑士,其实我很自私,我只希望大家偶尔轻松聚在一起,转身各自好好过完这一生。”
“你怕我们束缚你的自由?”忍足一针见血地总结出真义。
“这么说也行。”跡部无意解释,他不知道怎么和忍足说,对他来讲,他们都是过客,短短几十年过去,他们会老会死会化为尘土什么都不剩下,若是一生纠缠不清,他们死了就一了百了,却让他今后无数个百年都用来缅怀这些再也见不到的人,如果是那样,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将那些不该有的眷恋慢慢淡去,再怎么说,他本来就决定要自由不是吗?
“景吾,你甚至不愿意给我……给我们一个机会来证明么?”忍足松手掰过跡部的脸,目光灼灼道“我以为我和仁王的和平相处已经足够作为典范,我们俩曾给你带来过困扰么?”
那倒是没有,跡部摇摇头。
“呐,我保证,无论增加了谁都不会混乱,幸村也好,手塚也好,相信我们一样的爱你”忍足蹭了蹭跡部的脸,含笑道“若是谁让你感到被束缚的话,一定要不客气的告诉我们,我们一起讨伐他!”
跡部咬着下唇,眼前渐渐蒙了一层水汽,氤氲着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爱你,我只爱你”忍足轻吻跡部湿润的眼睛,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景吾,永远不要想抛下我,哪怕我死了,灵魂也会守护在你左右。”
两只鬼厮守永世吗?不知道小孟婆管不管这个世界的投胎关卡,有没有可能帮忙截流几个名额?跡部想笑,酸意漫到鼻腔,堵住了呼吸。
被跡部泫然欲泣的模样煞到了,忍足一双狼眼闪闪发光“景吾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吻你呦!”
跡部眨巴眨巴眼睛,横了忍足一眼刀,奇异地安下心来。他果然被关西狼吃得死死的,不过三言两语就颠覆了之前所有念想,不管事情有多荒唐谬误,狡猾的狼总有办法将之曲扭成真理。
之前他想过什么?跡部晕头晕脑地试图记起些片段,奈何忍足不让他分心,娴熟地运起溜滑的舌尖挑开理智那最后一道防线直抵中枢,难耐重重撩拨泄出的声声轻吟一路蚀骨销魂地传回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夹着尾巴偷偷来更文=u=
整整改改又憋出一章嘿嘿~
之前是谁说要烂尾的?是谁说的?啊?
反正俺木有说过≥^≤
烂尾神马的真素太不华丽鸟~
伦家不过素难产……
啊啦~继续纠结下一章……
81
81、谁家悲喜 。。。
其实忍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他盼了很久很久的小红帽的开窍,到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完全摸不着头绪,而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因为跡部实在是太沉默了,他猜不出人究竟是默认还是犹豫,抑或只是在逃避。
没等忍足纠结出门道来,仁王一个电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仁王雅治面无表情地当着搭档的面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忍足,他是有点气昏头了,想着忍足应该能冷静处理,立即不假思索请外援。
忍足在仁王沉郁的简短叙述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总而言之,整个事件就是仁王一直悬而未决的烂桃花——幸村妹妹突然抽风坏了事,于是招来深藏不露的情敌柳生比吕士乘虚而入。
老实说,忍足从不干涉跡部的任何对外交往,因为这个人根本连出门的机会都少得屈指可数,他只要严密防守学校里那群家伙就好。这就看出狐狸和狼的差距了,立海大明明隔了那么远,若不是仁王耽于职守,也不会接二连三出现漏网之鱼。好吧,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忍足脸色铁青地咬牙切齿,那只不长进的死狐狸,净会给他下绊子!换了别人就束手束脚起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今之计,只有暂时接纳柳生这个不速之客,以后再见机行事罢。忍足挟了几分萧索,怏怏地挂掉电话,怔了半天。
电话那头的仁王更显颓丧,恨不得揪着柳生狠揍一顿,可是他不能。跡部已经认可柳生的介入,必是少说也存了几分好感,既然他与忍足早已约定相互不可争斗,那么,无论谁加入同行,这条规则都通用。
可恶!仁王攥紧双拳,不甘心地眯起细长的绀碧眸子,阴郁地盯着柳生恻然道“你好自为之,不要让人失望。”
柳生镜片后的眼底风云翻涌,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道“我明白,不过,幸村千绘的问题,你最好跟幸村知会一声,他们是兄妹,处理起来方便些。”
仁王眼神更阴鸷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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