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闻犬吠- 第23部分

　　
　　回去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游侠在西勒山山顶停留了一会儿，橘红色的晚霞将山下的人家映衬的极为好看。
　　
　　“小丰，你看……”游侠原是想喊背后的少年看这美丽的光景，却是话还未完便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身体好了没多久，又玩了一天，也确实该累了。
　　
　　一小袋带着浓郁香气的桂花，一包便宜的劣质茶叶，便是今天一天的战果，此刻都被任丰揣在了怀里。随着游侠的动作会有一阵阵的暖香飘出。
　　
　　千面手退下后，欧阳钰一阵气闷的坐在了启睿王爷旁边的位置，拿起一旁的茶便大喝了一口。
　　
　　启睿王爷倒是面容淡然，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魄。而这无疑让一人生闷气的欧阳钰愈加的愤懑，“王爷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心中气愤，口气自然也就不好了。
　　
　　“自然是听了欧阳爱卿的话，准备施为。”
　　
　　“我的话？我说了什么？王爷您可千万别当真啊。”欧阳钰一脸惶恐，心中却是不知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触了王爷的弦。
　　
　　“本王不是问过你，信不信梦中之事，你是如何回应本王的？”
　　
　　欧阳钰一阵沉默，随后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情，“王爷这是要去寻梦中美人？”除了惊骇，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启睿王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这般……好色之徒？
　　
　　“梦怎可当真啊，王爷。”
　　
　　“但是若不去看个究竟，心中惦念，也是繁杂啊，这不是欧阳爱卿你说的吗？”启睿王爷淡淡道。
　　
　　“但，您是王爷，为了一个梦，一个梦中人，这是否太过儿戏？”
　　
　　“儿戏？你觉得本王儿戏，欧阳侍郎？”启睿王爷依旧是淡然的语态，但是那双眼却是凌厉，只是扫上一眼，欧阳钰便一阵肃然。
　　
　　“臣下并不是这个意思……但……”
　　
　　“好了，欧阳侍郎，你可以退下了。”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多做纠缠的启睿王爷道。
　　
　　欧阳钰倒是还想说，但还能说什么？只得躬身告退，却是走了几步，心下还是觉得愤懑便道，“不知王爷准备何时启程？”
　　
　　启睿王爷也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去耳室休息，“明天。”
　　
　　欧阳钰一惊，“这么急？王爷……”便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奉劝。
　　
　　“退下吧！本王自有打算。”启睿王爷如此说着已经兀自进了一边的耳室。
　　
　　第二次，欧阳侍郎黑着脸除了启睿王府，于是坊间谣传，这东南西北都吃得开的欧阳侍郎看来气数将尽了……



☆、第三十二章

　　“王爷；喝些水吧！”影卫肆端着一个竹制水壶递给了一边刚刚下马的启睿王爷。
　　
　　启睿王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时他虽并非一身雍容，又满身的风尘仆仆；但那一身银灰色织锦带暗纹的轻薄衣袍加上那隐隐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人过目难忘。
　　
　　启睿王爷接过了水喝了一口；秋高气爽；天气干燥；中午日头还是极为强烈的。此行是微服；他亦只带了两个随身侍从；影卫肆与捌。而事实上在出行前他甚至想要单独行事；却耐不住欧阳钰的死缠烂打。
　　
　　“此行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臣下万死难辞……”这样的言论之于欧阳钰就与喝凉开水毫无差别；他心中虽是明了，不过最后还是拧不过的带上了侍从。也确实，方便了许多。
　　
　　“至西勒山还有几日？”启睿王爷问道。
　　
　　“回王爷的话，还有一日便可到达。”影卫捌如此答道，她是影卫中唯一的女子，做事极为缜密。此行她随侍也是欧阳钰看重了这一点。不过但凡是女子，对于自己英武的少主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倾慕之意。自然捌也是如此，即使心中多次暗嘲，却也免不得心中涌起的情愫。
　　
　　她微微抬眼看着启睿王爷，在出行前，启睿王爷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仍旧瘦弱，但是连着数日的日夜兼程，那稍有丰润的脸颊再一次的凹陷了。
　　
　　此行的目的她是听欧阳钰说过的，心中亦是好奇，王爷在她的印象中国断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名女子做出这等事的人，更何况这女子到底是否存在也是未知。当真无法想象那女子该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才能令王爷如此……
　　
　　“王爷是否要休息片刻？”影卫肆问道，他的皮肤微黑一身铁灰色劲装，使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愈加的肃杀，不过在询问时却是一脸恭敬。
　　
　　“不必。”启睿王爷将手中竹制水壶交给了捌，淡淡道。这竹壶是他前几日在摊贩处买下的，那种透着淡淡的青竹芳香就好似揪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感觉，他甚是喜欢，便也舍去了先前用着的皮囊。
　　
　　捌却是微微蹙了眉，“王爷，您的身体……”大病初愈也不过半月，如此奔波劳累，便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影卫也感到疲累，更何况王爷这般身体已并非从前。
　　
　　“不必多言。”启睿王爷如此说着已经飞身上马，越是接近了，他的心便愈加的躁动了起来，那种感觉，让他恨不得能飞，立刻去到那个地方，看个究竟。
　　
　　官道上，三匹骏马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有扬起的尘土。
　　
　　“小丰啊，好香啊，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你想馋死我吗？”游侠坐在他自己钉做的梨木小凳上，一手托着腮帮子，微微伸着脖子问道。
　　
　　那种香味很特别，有点像肉香，又带着茶叶以及香料的味道，便是这么闻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
　　
　　茶叶蛋，游侠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鸡蛋还能和茶叶一起煮，白煮蛋倒是吃过不少。
　　
　　“要久一点才能入味。”任丰盖上了锅盖一脸无可奈何的说道，这已经是游侠催促的不知第几遍了。
　　
　　“直接把壳拨了扔进去入味不久快了？干嘛敲碎了壳还不拨开？”刚才他帮着任丰将五十个白煮蛋敲碎了壳，本来以为是要拨壳，却只见任丰将那鸡蛋壳揉了揉便扔进了调配好的汤汁里。
　　
　　“那样味道会太重，你想吃鸡蛋的时候吃到浓浓的茴香味？”冲着坐在小凳上的人道，那么高大一人坐在这么小的凳子上的违和感，任丰每一次都忍笑忍得很辛苦。
　　
　　游侠立刻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很不喜欢茴香味尤其是在某次吃爊鸡不小心嚼到，那味道，当真是久久不散，就是过了几回水，竟然齿颊留香，弄得他一天吃东西都不是味儿。
　　
　　“那不就是了，走吧，去潭子便收篓子，顺便看看稻子，过几天捡个天气好的日子就可以收割了。”任丰如此说着便往外走。
　　
　　游侠自然也站起身，不过还是不望回头看了眼冒着香气的锅子。
　　
　　“你做这么多茶叶蛋，是打算去卖？”游侠伸手拈了跟狗尾巴草叼在了口中。
　　
　　任丰点了点头，“留十个自己吃，还有四十个我想去试卖。”
　　
　　“打算卖多少钱一个？”游侠状似无意的问道。
　　
　　多少钱？任丰倒是真没想过，其实他甚至想过再弄个试吃什么的，但是鸡蛋不是榨菜，况且是茶叶蛋，一个鸡蛋分不了几块，若是切得小了也就尝不出味儿了。
　　
　　任丰蹙起了眉头，“大概十……”他的话还没说完，游侠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侧头便见游侠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任丰一脸莫名。
　　
　　“第一次我看咱们就先定价20文吧！”游侠吐掉了口中的草芯道。
　　
　　“这么贵？会没人买的。”
　　
　　“你那个榨菜现在不是卖得很好吗？”
　　
　　任丰点了点头，但那是因为他卖得便宜。
　　
　　“也就是说你在李家村也算是名声在外了，倒是咱就把这蛋说得天上有地下无，里面不是有茶叶吗？就说能强生健体，多吃都身体好。而且这蛋我闻着都觉得香，相信我，没问题的，要是20文卖不掉，咱就降价，要是卖得掉，咱下次再升。”
　　
　　“还升啊！？”任丰的声音提高了小八度，20文他已经觉得很贵了，李家村还是穷人为主啊！
　　
　　“咱们这个赚的是新鲜劲儿。你说有东西能长长久久的一个价格不便还卖得很好吗？”游侠微微眯起眼问道，秋日下午的阳光十分的舒服，阵阵干爽的风令人神清气爽。
　　
　　任丰摇了摇头，就像野菜、竹笋，虽然都是时令性的东西，但是那时令性还没过，那价格已经跌得惨不忍睹了。
　　
　　“所以，咱们趁着大家对这茶叶蛋还有新鲜的时候狠狠赚一笔，到了大家吃腻的时候，咱们就去卖别的，或者降价。小丰不是想开酒楼吗？总是这样没有狠劲儿可不行。”游侠一副说教的模样，认真的说道。
　　
　　任丰虽然是点头了，但是想了想还是道，“但是穷人是买不起的啊。”就算是3文钱的榨菜他看着好多来买的人都是有些瑟缩的。
　　
　　“你只要管那些买得起的人就可以了。咱们卖不掉可以送，但是不能降价。送是仁义，降价虽然是让所有人都买得起，但是吃亏的是自己。”
　　
　　确实有道理。任丰抬眼看着一脸认真的游侠，才发现这人也不是只会吃，脑子也不错。
　　
　　“其实我想好了，咱们的茶叶蛋到时肯定会有一个热潮，到时咱们的鸡蛋肯定不够，所以明儿咱们先去试试，若是卖的好，咱们就去收购市面上的鸡蛋。”
　　
　　任丰显然没想到，这茶叶蛋刚做，游侠就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不过也确实，这一次做茶叶蛋他已经差不多将家里的鸡蛋都放进去了，虽然每天母鸡固定大概能生20枚，但若真卖的好，20显然是绝对不够的。再说也不能把所有鸡蛋都煮了，还得捂小鸡呢！他虽然不准备将鸡棚扩大，却也不能这样只出不进。
　　
　　“但是收购了卖不掉怎么办？”任丰问道。
　　
　　游侠脸上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神色，伸手按在任丰的头顶便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绝对会卖掉的，那么好吃的东西，我还没吃呢，就一直想着了，走了，快点弄完回去吃茶叶蛋。”如此说着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任丰看着游侠高大的背影，他能说其实他两个都不太相信吗？他能说那是因为某人根本就是个馋鬼，他做什么都觉得好吃才会觉得茶叶蛋是人间极品吗？他可不指望一个抱着榨菜当珍馐的人能有多好的味蕾。
　　
　　“你是不是在肚子里说了我什么？”游侠忽然扭过头问道。
　　
　　任丰一惊，一双眼有些惊诧，这他也能知道，“没。”他立刻摇头，跟上前去。
　　
　　破败的草屋，用土石围成的矮墙，院子的门口的小柴门，上头绿绿的青苔。
　　
　　跋山涉水而来，为了翻过西勒山，他们甚至放弃了那几匹王府中价值千金的骏马，终是到达了这小小的山村。
　　
　　捌和肆对视了一眼，实在看不出这紧紧挨着的两栋破败农户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让他们的王爷失神如此之久。不过即使看不透，却也都知趣的没有去询问。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现身。”启睿王爷一手抚在那有着参差棱角的小柴门上，说道。
　　
　　“是。”肆立刻应声，却因为没有听到身边的捌回应而侧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捌。
　　
　　“怎么？”启睿王爷收回手，负手而立面对着捌。
　　
　　“欧阳大人希望我们能在外照顾王爷起居日常……”捌淡淡道，虽是女孩，或许是因为自小习武的关系，加上这一身劲装，看着十分的英气，如此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女态。
　　
　　启睿王爷看着捌良久，也未置一词。捌倒是淡然，微微垂着眼等着。反是一边的肆有些焦虑的看着捌。捌对于王爷的感情，他们一干影卫都知道，但是这些年下来，她应该明白，王爷是王爷，并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高攀的。能成为王爷的影卫，已然是福分。
　　
　　“不必，都退下吧！”也不知是不是这里的环境关系，启睿王爷对于捌的忤逆竟是没有多做刁难。
　　
　　捌看了王爷一眼终是被肆拖着离开了。
　　
　　那院子少年钉的木头桩子还没有拔掉，他记得那里原本是一个鸡围栏，现在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只余下了那些被钉得太深的桩子。
　　
　　他记得少年站在围栏便喂鸡的样子，记得少年伴着小板凳削那名叫榨菜的菜头的样子，也记得少年温柔的摸着他，不，小黄的头的样子……
　　
　　记忆在来到这里后就好似一下洞开的大门，深刻而清晰，仅仅是几个月的相处，却温暖的让人如何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