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长得可好了,除了眼睛以外,小模样长得和宁王妃一模一样的……”蒙氏眉眼带笑的道:“你都不知道,宁王妃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撒手,喜欢得不得了!我还听说,宁王也欢喜得紧,比照着世子妃当初生小世子,给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派发了红包……要不是因为正在太后的丧期,不能办喜事的话,不知道会有多热闹呢!”
太后倒是熬过了元宵,却在正月十六的早上不甘不愿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据说她临终前皇帝就守在她的身边,她拉着皇帝的手,老泪纵横的恳求皇帝看在她的情分上,不要对翼国公下手,而皇帝却只答应她,如果翼国**守本分的话,他就不会和翼国公清算。
这些话在次日文武百官,以及一品至三品的命妇入宫行奉慰礼的时候传了出来,至于是什么人传的无迹可寻,是不是真相也无从考证,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皇帝给翼国公的信号,告诫他把这些年依靠着太后撑腰,急剧扩张的势力全部吐出来,要不然的话,去年是太子找他们的麻烦,削减他们的势力,今年就是皇帝亲自动手了。
太后既薨,皇帝辍朝七日,下令文武百官守孝二十七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百日,军民一月,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宁王府虽然对这个陆妍卉生下盼望已久的小郡主甚感高兴,但也不敢违例,只能低调行事,就连孩子的洗三礼也只能从简,只请了最亲密的几家人而已。
听到太后薨的消息,怡昕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松一口气,说不上喜,更说不上忧,就只是大松一口气而已,她相信,没有了太后的云家就从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变成了一只无牙的老虎,甚至在某些人眼中还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云家的风光不在,那些充当了联姻角色,嫁出去的云家女子的靠山也变了,而她也可以收拾一直没有对付的云姨娘了。当然,现在不是时候,一来是她还在做月子,没有必要为了收拾一个在自己手心里的猎物而累着自己,二来,太后尸骨未寒,她要是第一个跳出来对云家女人喊打喊杀的话,可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太后是不在了,可是云家还有一个德妃呢?那可是云姨娘的亲姑姑啊!怡昕可没有做出头鸟的想法!
“卉儿的情绪怎么样?”怡昕看着蒙氏问了一声,陆妍卉生女儿对宁王府的众人来说是比生儿子更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怡昕只关心陆妍卉的情绪,其他人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还能怎么样,乐得跟个傻子似地。”蒙氏笑呵呵的回答一句,而后才反应过来怡昕话里的意思,她笑着摇摇头,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当娘的和别人都不一样,不管别人是欢喜还是不喜,当娘的心里都只有欢喜。卉儿私下里也跟我说,她一直都希望能够先生个女儿,只是担心万一生了儿子让大家都失望,所以都不敢说而已!现在她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那就好!”怡昕点点头算是放下了心,而后道:“这孩子和然哥儿都一样,满月和百日都不能摆酒。卉儿是个好热闹的,这又是她第一个孩子,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母亲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多去陪陪她,别让她因为这点小事和妹夫闹什么别扭。”
“我知道!”蒙氏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声气,道:“也不知道梓儿现在怎么样了?要是一切都顺利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我的信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再回京都来啊!”
听蒙氏提起两年不见的陆妍梓,怡昕也是一声叹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起来顾况会也是个倒霉的,会试前半个月,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相约去吟诗作画,不巧在路上出了点状况,与别人的马车相撞,侧翻了过去,为了护着陆妍梓,他扭伤了右手,直到会试都没有恢复,生性洒脱的他干脆连考场都没有进,带着陆妍梓和孩子们离开了京都,游历去了,还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应该欣然接受这些磨砺云云。
两人正在说笑间,陆涛羽笑呵呵的进来了,蒙氏也没有停留,和陆涛羽说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让两人单独说说话!
“然哥儿今天可乖巧?”陆涛羽看看襁褓中的儿子,顺口问了一声。
“他现在除了吃就是睡,哪有不乖巧的时候?”怡昕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猜?”陆涛羽心情确实是很好,他看着怡昕,一脸的笑意,道:“今天发生了一桩十分痛快的事情,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我怎么猜得出来?”怡昕白了他一眼,嗔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整天闷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王家完蛋了!”陆涛羽笑呵呵的道,看着怡昕还没有反应过来,笑着道:“就是那个王记粮油铺的王家,区区一个商人,就敢受云家的指使,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活该他们完蛋!现在,太后薨了,云家失去了遮阴的参天大树,自顾不暇,看他们怎么脱罪!”
“是你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怡昕看着陆涛羽,她很清楚,陆涛羽大多时候心胸开阔,不会和人计较太多,但是有的时候心眼却比针尖还小,真让他给惦记上了,不把仇给报了,他决不罢休。
“我?你怎么想到我呢?我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做什么手脚?”陆涛羽不认真的叫着冤枉,而后看着怡昕满脸不相信的神色笑了,道:“说实话,真的不是我们做了什么手脚,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怡昕看着陆涛羽,这回到真的是有些好奇了,唉,她在家里也给闷坏了!
“前晚,我叫上杨大哥到王记粮油铺走了一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陆涛羽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结果无意中发现,王家的大公子和粮油铺的几个管事正在店铺里商议事情,说什么太后薨了,云家这个靠山靠不长久了,让管事把店里清理干净,别让人抓到错处……我和杨大哥在暗处听到这话,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好生的搜查了一番,发现了一些东西,而后杨大哥趁着夜里,给京兆尹传了一封信,然后京兆尹今天一早带着人把王记粮油铺给封了,就在那些问题粮油的仓库里,抓到了王记粮油铺的大管事……这件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有问题的粮油?什么问题?”怡昕看着陆涛羽,怀疑的道:“王家不会在不少的粮油中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吧?”
“那倒不是!”陆涛羽摇摇头,道:“我和杨大哥审过那个大管事,他说那种有问题,加了料的菜油什么的,都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提前几天加的,不过在他们的粮油铺里却存有不少不该有的东西,像蓖麻油就有整整的三五桶,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粮油铺里的,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就需要大管事自己向京兆尹解释了!”
“审?”怡昕斜睨着陆涛羽,笑着问道:“你们一开始是准备给人家栽赃吧!结果,发现不用你们栽赃陷害,就有了现成的把柄可抓,所以,干脆乘着夜黑风高,绑了人家的大管事,还给京兆尹送了信,让人来抓个正着吧?你们可真是……就不担心被人给逮着!”
“杨大哥的武艺高,我也不是庸手,哪里那么容易就失手啊?”陆涛羽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怡昕,笑呵呵的道:“再说,还有董大哥在外面放哨呢?要是这样都能被抓到,王家子弟以后也不用作商人,直接入了行伍,一定前途无量。”
“你们啊……”怡昕捂着嘴直笑,想到三个大男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意,而后她摇头叹气道:“王记能够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还真是够谨慎的,早上才传出太后薨的消息,他们晚上就准备后路了……如果不是你心急的话,要想找他们的把柄,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个大管事要是不肯招供怎么办?他可以说是那些乱七糟八的东西是你们弄进去的啊!”怡昕看着陆涛羽笑谑的道:“到时候京兆尹满京都的抓两个飞贼可就好玩了!”
“王家依附翼国公京兆尹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明白皇上和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云家定罪的机会,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而后捅到皇上那里的。”陆涛羽倒是不担心这个,他笑笑,道:“京兆尹这个位子可不好坐,而这位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呆了两任,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能做不能做,他比什么人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我会把这件事情捅到京兆尹去?”
“京兆尹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他自然最会做这些体察上意的事情。”怡昕一想也是,她笑着问道:“杨大哥和京兆尹有旧吗?居然能半夜三更的给京兆尹传信!”
“咳咳~”陆涛羽干咳了两声,然后道:“杨大哥是把信绑在箭上,而后把箭射到京兆尹的房门上的!”
什么?怡昕一愣之下笑得前俯后仰,京兆尹乍一看到的时候一定以为是封威胁信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了正月,云家让京都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皇帝为太后守孝辍朝七日,第一天上朝的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翼国公以及云家的奏折,皇帝看过之后将之束之高阁,不置一词,就连一向对云氏一族从不表示善意的太子,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对云家做什么,平静得让人感到诧异。
翼国公小心翼翼的观望着皇帝和太子的举动,也在努力地收拢着手上的势力——可能是因为云家人都知道太后一去,再无让皇帝和太子都需要顾及一二的靠山,也都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这一次,收拢势力的举动并没有遭到云家人的抗议,他们都努力的配合着翼国公的行动,尽量低调行事,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该处理的首尾处理掉,让皇帝看着舒服一点,对云家多一份忍耐。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做就做,想收手就能收手的!
那些依附着云家生存,仗着云家这柄遮阴大伞混得风生水起的势力,以前在翼国公和云家人面前,温顺得像是家养京巴儿,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而现在,却让云家人明白,就算是京巴儿也会咬人的,而且咬得很疼!
就在翼国公和云家人忙于应付乱成一锅粥的破事的事情,皇帝下七道圣旨,将云家几个身在要职的子弟下了狱,理由不一,证据确凿,翼国公想要为云家子弟说句,却被皇帝一顿训斥,说他身为翼国公,云家一族之长,却放纵子弟,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末了,还将厚厚的一摞记录了云家各项罪状的折子丢给翼国公,翼国公自己看得心里发慌,哪里还敢求情,一个劲的向皇帝请罪了!
皇帝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云家的势力一锅给端了,但是他也明白,云家树大根深,那样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速度快了,不但会损伤到朝廷的体面和利益,更会让史官诟病自己,认为太后尸骨未寒,自己就对外戚下手实为不孝,要将这件事情做好,只能徐徐图之。
云家的这一场风波闹了整整大半年,等到第一波的清算热潮过去,翼国公欲哭无泪的发现,云家子弟尚在朝为官的,十不留一,身在要职的一个都不剩,而依附云家势力的不是被罢黜,就是和云家割裂,云家的势力别说是和最风光的时候相比,甚至比今上登基之前,云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都有所不如。
而皇帝并不因此而感到满意,他没有直接夺了翼国公的爵位,但是却剥夺了世袭国公的资格,也就是说等到现任翼国公去世,翼国公府就要变成翼国侯府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翼国公心里还是没底,他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哪天又找个罪名收拾云家——云家这些年在太后的庇护下做了多少让皇帝反感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相信,皇帝那里一定记得清清楚楚,一旦哪天心情不好了,就可能拿出来。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滋味实在是难熬,翼国公骤然老了十多岁,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也撑不住了,病倒在了床上。
云家子弟在朝中不一定是要职,但是都是油水极为丰厚的职务,云家倒了,云家子弟下了,这些职位也空闲出来了,无数闲置着的官员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盯上了那一个一肥差,官员之间的走动忽然多了,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忽然之间多了……
怡昕这个皇后的侄女,和太子妃有着亲密关系的齐云侯府二少夫人,也收到了为数不少的请帖,不过发请柬的人,大多数都是怡昕只知其人,却并不相识的,她就一视同仁的一一推辞,到最后实在是推脱不过,干脆又带着孩子们到了西郊别院避暑,避开那些有目的的宴请。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在西郊别院住不到三天,宫里就来了懿旨,德妃娘娘召怡昕进宫一叙。
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