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给出了答案。
夙凌纳闷,奉旨成婚?皇上什么时候给楼夕舞赐婚的他怎么不知道,还是赐给一个侍卫?
顾云啧啧笑道:“想不到景飒下手这么快!果然人不可貌相!”当时她还以为景飒是那种木讷的男人,谁知道这么快已经吃干抹净了。
卓晴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云皱眉,又是她说奉子成婚,现在又说不是景飒吃了夕舞,那到底是什么?卓晴笑得脸都快皱在一起了,顾云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难道是夕舞……”
卓晴敛下笑容,对着顾云眨了眨眼睛,笑道:“总之记得要去喝喜酒啊。”
瞧这表情——天哪,夕舞吃了景飒!顾云除了赞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讪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喝喜酒的。”
看向夙凌,卓晴笑道:“夙将军也要赏脸啊。”
“我会去的。”她们姐妹之间的对话,总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竟有些嫉妒她们之间的好默契。
冬夜的风算不上刺骨,吹在脸上有点刺痛,校场后的树林里,一高大一娇小两道身影并肩走来,迷蒙夜色中,只见男子将一件暗色披风披在女子肩上,却没说一句话,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身上忽然一暖,顾云拉着肩上的披风,说道:“我不冷。”这样的天气还算不上冷,她也没这么弱。
夙凌也不看她,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回道:“披着。”
顾云看着身侧面色阴沉的男人,不解地问道:“你在生气?”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黑着脸,晚上他和她一起去营地,整晚都没和她说几句话。
她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是因为刚才她说要进行封闭式训练,不许任何人旁观训练吗?想想又觉得不像,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顾云低叹一声,若是以往,她或许不会去关心他莫名其妙的脾气,但是现在,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情绪。
“没有。”依旧冰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脚步倒是越发地快了。
说谎!顾云索性不走了,问道:“为什么?”
夙凌大步往前走,顾云静静死站在夜里,明亮的眼眸盯着那道暗黑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有些失望,他就这样走了吗?就在顾云以为他就要这样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那个冷傲的男人终是停下了脚步。
顾云微微扬起唇角,走到他身边站定,仍是坚持地问道:“为什么生气?”对于感情,她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
这一次,夙凌倒是没有再逃避,黑眸紧盯着她微微昂起的脸,夙凌冷声说道:“你很紧张敖天。”
顾云一愣,自然地回道:“我把他当朋友,当然紧张了。”
顾云的坦然与茫然让生了一下午闷气的夙凌郁结,他到底是在和谁怄气!这个女人对男女之情,迟钝到人神共弃的程度,他花了那么多心力才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或许到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敖天对她的情有多深。
想到这个,夙凌的脸色终于开始慢慢缓和。
顾云纳闷,他干吗突然提到敖天?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难不成……顾云笑道:“你在吃醋?”
夙凌脸上一僵,顾云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冷傲的男人也会吃醋,而且醋劲还不小。
顾云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夙凌黑眸微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不满,冷哼道:“以后你的注意力能不能少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顾云故作不解地笑道:“那应该放在哪儿?”
“你说呢?”危险的低喃显示着夙凌的警告。
可惜,顾云仍是不怕死地回道:“我不知——”
话音未落,夙凌如豹般敏捷身影袭来,顾云只感到唇上一热,倏地瞪大眼睛,夙凌放大的脸有些模糊,他霸道而炙热的气息却异常清晰,环在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如雷。
“嗯!”顾云甚至忘了要换气,就在她快要憋死的时候,夙凌终于离开她的唇,暗哑的声音和着不稳的气息,在她耳边低喃到:“现在知道了吗?”
唇上火辣辣的温度犹在,胸腔像是被狠狠挤压一般,脑子问问作响,他炽热的气息似乎还在唇间回荡,唇瓣酥麻的感觉让她的心到现在仍在颤抖,良久,顾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他他,他居然强吻她!
“你无——”顾云还没骂完,腰上一紧,再次被纳入温暖的怀里,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顾云有些慌乱,只想往后退,腰被紧紧环着,死命后退挣扎的结果就是向后跌去。
“啊——”
夙凌怕摔伤她,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翻转身体,两人砰的一声摔在枯黄的草地上,结果夙凌躺在地上,环在她腰上的手仍是没有松开,而顾云正半骑在夙凌身上。
他居然强吻她!顾云恼羞成怒,拽着夙凌的衣襟,叫道:“以后只能我强吻你,不准你强吻我!听见没有!不然——”
夙凌黑眸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竟有些迷离,“不然怎么样?”
不然……顾云的脸刷地一路红到耳根,天哪!她在说些什么啊!最让她尖叫的是,她此刻还狼狈地坐在夙凌大腿上!顾云现在只想快点站起来,腰上的大手却稳稳地握着不肯松开,夙凌暗哑着嗓音轻笑着说道:“好吧,我等着你强吻我。”
看着他一副等她主动的样子,顾云有一种想死的冲动,不,是把夙凌咬死的冲动!脸烫得快要烧起来,顾云一边拽着夙凌的手,一边低叫道:“你快放手!”
夙凌却意外地配合,环在腰上的手很快松开。顾云立刻起身,转身就要走,夙凌平躺在草地上,笑道:“你抬头看看。”
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顾云抬头看去,如墨的夜幕上,一弯残月高悬天际,星辰未见得明朗,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上去,失去了繁茂枝叶的孤枝,仿佛镶嵌于夜幕中一般,整片夜空如同一幅构图奇特的泼墨画,自由而随意。她知道夏夜群星璀璨很美,想不到萧索的冬夜里或明或暗的夜空竟也如此让人心醉。顾云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被眼前的景致夺去所有的心神,顾云在夙凌身边坐下,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暗夜星空。月华笼罩下,她昂着头,纤细的脖子、微扬的下巴构成一条完美的弧线,脸上的疤痕在朦胧的夜色下并不太明显,润泽的唇嫣红欲滴,温暖而柔软,想到刚才那短暂的吻,夙凌体内一阵骚动。赶紧移开视线,如她一般注视着苍凉的星空,夙凌唇角轻轻,语调轻柔地笑道:“是很美。”只是此美非彼美。
冬夜里,少了蝉鸣虫叫,只听到夜风在林间穿行发出呼呼的风声,发丝与衣衫都被吹得凌乱不堪,这样的夜实在不适合赏月赏星星,两人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久久地没有说话,刚才波动的心也缓缓平复。
顾云侧头看去,夙凌随性地平躺在地上,赤血自然地枕在脑后,顾云低声问道:“你去哪儿都会带着赤血?”
“嗯,这么多年,习惯了。你以后最好也把冰炼带在身边。”戎马生涯多年,兵器不离身已成了习惯,而且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数不胜数。
屈膝坐着,将手撑在膝盖上,顾云问道:“冰炼和赤血背后应该有故事吧?能告诉我吗?关于你们夙家的故事。”一把剑居然会说话,这实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她真的很好奇。
坐直身子,夙凌注视着顾云明亮的眼眸,低声问道:“你想听?”
“嗯。”
夙凌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顾云淡笑回道:“不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
“没有。对你,可以。”夙家的家史确实不能对外人说,而她将是他夙凌的妻子,自然可以说。
看了一眼地上始终平静的赤血,夙凌低声说道:“赤血和冰炼是一对上古宝剑,冰火属性,相生相克。它们原来只是利器,并没有灵性。”
说完这句,夙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久久没有说下一句。一对没有灵性的剑忽然有了灵性,顾云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战栗感,这段故事或许是夙家人也不愿提及的往事。
终于,夙凌仍是开口了,“夙家千百年来,都以辅佐明君为己任,一千多年前,大地并不像现在这样分为几个国家,它归属于一个氏族,氏族首领将封地分别赐予他的几个儿子,由他们各管一处,待弥留之际才会宣布下一任族长的名字。大皇子趁族长久病卧床之时与魔族勾结,企图诛杀其他皇子,毒霸天下,大皇子嗜血成性,天下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定生灵涂炭。族长仙逝前,给夙家下了密旨,辅佐三皇子接任族长之位。夙家多次助三皇子脱困,也成为大皇子诛杀对象之一。”
顾云静静地听着,既不催促也不打断他,夙凌脸色越发凝重,后面的事情应该就与冰炼和赤血有关了吧。
“与大皇子勾结的魔族有一面摄魂幡,凡是靠近摄魂幡一里以内的活物皆会被其摄取魂魄,失去魂魄的人如同行尸走肉,都会成为魔族的僵尸军团。冰炼与赤血的冰火之力可以毁掉摄魂幡,但是两把剑不会自己动,还是要有人来操控,人进入一里范围内就会失了灵魂,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毁幡,唯有把人的魂魄注入剑身,才可以抗拒摄魂幡的魔力。”
顾云听得胆战心惊,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顾云问道:“你们怎么把人的灵魂导入剑里面?”
迎视着顾云莹亮的眼眸,夙凌暗吸了一口气,沉声回道:“入熔炉重铸,以骨肉铸剑,精血为魄。”夙凌话音才落,草地上始终安静的赤血轻抖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顾云瞪着夙凌,惊道:“这太荒谬了!你们就这样把人投进熔炉里?万一不能融合,那不是白白牺牲了!”她是听说过,很多铸剑师会用自己的血来铸剑,但是他们竟然真的将人投入炼炉当中吗?这也太……
夙凌摇头,低沉的声音很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沉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与冰炼、赤血相容,只有极阴之时出生的女子才能与炙热的赤血结合,极阳之时出生的男子才能与酷寒的冰炼结合,要发挥出双剑合并的威力,这两人还必须是血脉至亲。当时夙家所有人当中,只有两个人符合要求。”
“谁?”顾云的心一阵紧缩。
“夙家长子的一双儿女。”
耳边回响着冰炼那稚嫩的声音,顾云的声音已经开始不稳,“他们多大?”
黑眸中划过一抹异样,在顾云的逼视下,夙凌低叹一声,艰难地回道:“女儿十三岁,儿子八岁。”
十三岁!八岁!“你们怎么可以把两个孩子送进熔炉里!”她曾经是军人,明白在那样的时刻应该牺牲!但是他们还是孩子啊!
面对顾云的质问,夙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若是他,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用两
个孩子的命来换取这样的胜利。
事已到此,说什么都没用了,顾云急道:“后来呢?”
“后来——”夙凌久久没有开口,顾云嗤之以鼻,“后来双剑合并,诛杀了邪魔,大皇子最后也没能篡位成功,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们两个!”
顾云的愤怒在他预料之中,夙凌没有辩解,“你说的没错。”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们。
心里憋着一口气,她知道不应该向夙凌发作,毕竟那是一千多年的人干出的事情,深呼吸了无数次,才缓缓压下那股怒火,冷声问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被困在两把剑里一千多年了?不能想办法把他们的灵魂救出来吗?”
夙凌低沉的声音里是深深的无奈,“夙家人一千多年以来都在想办法,希望能将他们解救出来,但是一直不得其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冰练选择的女子都会是夙家的长媳,这是他们夙家亏欠这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要我……
你保证,你保证……
我好累哦……
耳边回响着那日孩童雅嫩而飘忽的声音,困在寒冰之剑里的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一千年——”她不知道,一个孩子身处炼炉之中,烈火焚身是如何的痛苦,光是在剑身中一困千年的孤寂与恐惧,世上又有几个能够承受?
顾云的手不自觉地扶上草地上剑身已经赤红的赤血,夙凌惊道:“别碰!”
握住剑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噬心的灼热由掌心直蹿入体内,很痛!但是顾云却久久地放不开手,只是抚摸它,已是这样痛彻心扉,与这样的烈焰之剑融为一体,她是否已承受了千年的火燎之苦?
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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