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我没听说啊。”高老师一脸茫然。
唉——全班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丧气声。
“就说嘛,天上怎么能轻易掉大馅饼。育才的口号向来都是挣扎挣扎再挣扎,强大强大更强大,挣扎过程中突然来一个放松,谁还愿意继续挣扎啊。”薛鹏的话基本属实。
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发出嗞嗞声,接着传来了主任试音的咳嗽声。高老师前脚几乎迈出了教室门,听到广播声又退回来,站在门口和我们一起听。
“为了丰富高二同学们的课余生活,学校决定,是啊,这个星期五,是啊,去南山野游。高二各班班任,是啊,明天早自习开会,是啊,通知具体事宜……”
主任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广播喇叭嗞嗞的噪音中,我看见许嘉伦又开始在演算纸上画“正”字,一整个“正”字现在还缺一笔。
戏弄主任是许嘉伦的一大爱好。主任的口头禅是“是啊”,于是每次主任在公开场合讲话,许嘉伦都会自愿在下面为他计数,然后看着“正”字大队一字排开颇有成就感地窃笑。
其实我很理解许嘉伦这种苦中作乐的心情,我也曾经留心观察过化学老师一堂课究竟要提多少次裤子,但当那次晚自习加课一连上了两个多小时化学课之后,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更加浪费脑细胞的事情排遣无聊了,因为除了黑板上他不停强调的方程式与实验步骤,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求求您买一根腰带好吗?
“看来真的要春游啊,你们比我消息还灵通,呵呵。那么,我就不重复了,你们心里有数了吧,回去准备吧。”高老师说完,转身离开教室。几乎就是他消失的瞬间,“耶——”班里发出了小学生听闻春游时一般的欢呼。
应试教育还是有好处的,它让学生懂得知足。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或者,先给甜枣后打一巴掌,我实在不想搬出这件煞风景的事情吓唬人,但是算一算,春游之后差不多就是期中考试了。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惴惴不安,爱德华,他会和大家一起春游吗?如果是爬山的话……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咬着下唇正低头思考着些什么,神情专注。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我同意。
如果春游他也来的话,我决定把我关于“他是吸血鬼”的推测向他摊牌。
周五。当我迈上班级的大巴,看见坐在最后一排帽檐压得很低更加凸显苍白皮肤的那个身影时,我知道,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我都要和爱德华摊牌了。我只是需要找一个好时机。
我和柳甜坐在一起,一路上她滔滔不绝地讲话,我偶尔附和几声,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打腹稿,关于等一下要怎样和爱德华谈判。
来到南山脚下向上望,这座绿树丛生的山形状很特别。山的下半部分是平滑的斜坡,从中段开始一路向上的锥形十分陡峭,最后在顶部形成一个尖角。这是我第一次来南山,以前只是听老伊说过,南山是这座城市最美丽的一座山,但也是最难攀登的一座山,一般人来游玩,都不建议登到山顶,太危险。山的六分之一处立着一块碑,上书“勇者关”,这就说明,再向上攀登的人就属于勇者了。这应该是效仿“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碑刻。
“同学们,我们的大本营就扎在这里,等一下十点到下午两点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们班的登山大队十点准时出发。因为昨晚下了雨,山路比较滑,考虑到同学们的安全,所以我们的登山队只行进到半山腰就返回。”高老师扯着嗓子对大家说。
听到“半山腰”三个字,大家都喊着没意思不刺激,但是当登山大队出发大约二十分钟走过石阶开始走土路之后,大家开始意识到,老师的决策是正确的。
昨夜的雨渗入泥土,山路泥泞,大队行进缓慢,遇到比较难过的地段,还要同学之间还要互相牵扶着攀爬。加上山里树木花草密集,蚊虫很多,很多同学一边登山一边猛擦花露水。
我和爱德华走在最后。其实我是故意减缓速度掉到队尾的,我在等待时机然后伺机行事。
“贝拉。”当爱德华就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我以为你不会来。”我说。
“我说过,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保护你。如果我不来,说不好你又会出现什么状况。”又来了,那三个“非常”。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我想,时机到了。
“这里?”爱德华向周围看了看,各班的队伍都在行进中,人头攒动。“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我点点头。爱德华拉着我的胳膊从一条岔开的小路走开了。几个外班的同学看着我们指指点点偷笑,我猜想,他们的八卦之心一定认为我们是准备跑到树林里……的情侣。
这条小路几乎不是路,到处是丛生的草木,行走艰难。于是走出了差不多把大队甩开的一段距离后,我停下,爱德华也停下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我作了三次深呼吸,然后鼓足勇气说,“我是说,你有惊人的速度与力量,有解读思想的能力,有苍白冰冷的皮肤,到了大晴天你就不来上学,不参加暴露在阳光下的集体活动……”我紧张地声音有点颤抖。
爱德华用一种惊讶又略带哀伤的眼神盯着我,逼问一样地说:“那么,说出来,大声地说出来,我——到底——是什么?”
我把眼睛闭上,思考了几秒钟。我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可是我不能再迟疑了,那个拖了很久的真相,是时候揭发了。于是我吐出三个字:“吸血鬼。”
爱德华微笑,“那你害怕吗?”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不。”
我说的是实话,尽管我知道人类对于吸血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是吸血鬼,他更是爱德华。
“你知道我们吃什么?”爱德华又问。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们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爱德华再次抓起我的胳膊,向前迈着大步。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问,说实话他用很大的力气拉着我,我感觉有些疼痛。
“山顶,没有树木没有云层遮挡的地方,让你看看我在阳光下的样子。”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一把被爱德华拉到他背上,像坐云霄飞车一样被他背着向山顶冲去。
泥泞的山路,对于爱德华,如履空气。只用了大概十几秒,我们就已经在山顶了。如果不是爱德华背着我上来,我恐怕已经可以被市电视台的节目采访作为第一个登上南山顶的女中学生感想如何。
同时,我的结论被轻易地证实了,真相大白的一刻,竟然没有惊讶与恐惧。我想,从我和爱德华之间的纠葛发生开始,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的,躲也躲不掉,不如欣然接受。
山顶阳光明媚,耀目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快睁不开。爱德华将帽子扔在地上,露出那一头棕金色的中长发,将长袖撸到肘部,然后把衬衣的前三颗扣子解开,袒露胸膛。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愿意暴露在阳光下,人们会很容易发现我们是异类。”他站在阳光里,对我这样说。
我用一只手挡在额前,睁大眼睛看着阳光下的爱德华,每一寸苍白的皮肤仿佛镶嵌了钻石,闪闪发光。
爱德华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罩着星光纱的艺术雕塑。是那样璀璨,那样优雅,那样不可亵渎。
“你真美。”我不得不发出感叹。
表白
“美?”爱德华苦笑着摇摇头,“可我是个杀手,贝拉。”
“我不信。”我走到爱德华跟前。
“你相信的是我伪装的假象。你听好,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猎手。我的声音,我的外貌,我的嗅觉,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你成为我的食物。”
爱德华狠狠地吐着每一个字,然后咻地消失了。几秒钟后他站在一棵树上,说:“你逃不出我的掌控。”接着是又一次的瞬间移动。
“你也不能把我击败。”爱德华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将身边的一棵树连根拔起,然后像投掷一根标枪一样,轻而易举将树扔出好远。
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爱德华看着我的表情,耸耸肩,说:“你看,我就是一架被设计出来杀人的机器。
我很快恢复了平静,告诉他:“我不在乎。”
“我杀过人。”爱德华靠近我说。
“那没什么大不了。”
“我曾经想过杀了你。知道吗?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得到一个人的血。”
“我信任你。”
爱德华把手覆在我的脸上,仿佛劝诫一样的说:“不要”。他的手真的好冰好冰,仿佛不曾感受过温暖。
“我信任你。”我再次重复。
爱德华将手拿开,顷刻窜到一棵枝条交缠的大树高出的枝干上,俯视着我说:“我的家庭是吸血鬼中的异类。我们只捕猎动物,我们也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他又跳到低一点的树枝上,“但是你,你的气味,对我来说就像毒品,而且就像是专门为我研制的海洛因。”他又跳下来一点,离我越来越近。
我走近前站在树下,看着半蹲在树上的爱德华的双眸,问他:“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那样冷漠?”
“因为我那时太想喝你的血。而要命的是,我现在仍然不知道是否能控制得了自己。”
我踏上了紧靠树根的一块大石头,现在可以离爱德华更近了,近到我可以感觉他的呼吸滑过我的脸颊。
“我知道你能。”我说。
爱德华突然有些慌,转身从树枝上跳下,一边向前边走一边说:“可我不能解读你的思想。”
我跟着他,走到一棵大树旁,他突然转过身,双手支在树干上,把我包围在他与树之间。我背靠着大树,在他的双臂间动弹不得。“所以,你要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些什么。”爱德华说。
“我现在很害怕。”
我看见爱德华表情变得僵硬。他放下了手臂,苦笑了一下,说:“很好。”然后慢慢地向后退。我知道他误会了。
“可我不是怕你。”我靠近他,“我所害怕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失去你,我害怕你突然消失。”
爱德华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温柔,“你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他试探着,慢慢把手按在了我的肩头,然后笑了笑,“你看,狮子爱上了羔羊呵。”
我也笑了,“而且还是一只愚蠢的羔羊。”
“那我就是一只病态的自讨苦吃的狮子。”
我们看着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影像,看到了坚定与不渝。这一刻,周围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到我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阳光不时地洒在爱德华的皮肤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他真的很美,而这样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吸血鬼,竟然被我吸引了。我不知道这是缘还是劫,但我愿意赴汤蹈火。
“我想,我们恐怕得回去和大家集合了。如果高老师发现我们脱离了大队,事情就变麻烦了。”爱德华提醒我。
我点点头,于是爱德华再次把我背起,向山下俯冲。
还好刚刚的谈话没有耽误我们太多时间,登山大队行进速度真的犹如蜗牛。当看到远处的人群时,爱德华把我放下,我们先是悄悄混进其他班级的队伍里,然后再慢慢回到我们班的队尾。一路上有爱德华在身边,我很安心。
爱德华示意我赶紧再向前冲几步,不要和他一起站在队尾引起大家怀疑。
“你刚才跑哪里去啦?”柳甜看到突然赶上来的我急忙拉过我问。
“我……”我因为思考编什么样的谎言而支支吾吾,柳甜又说:“马上要到半山腰了,要拍集体合影,咱们赶紧。”
很好,她其实并不是对我的行踪好奇,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问一句表示她在乎我。
我曾经很讨厌以寒暄为目的的寒暄。有的人问你问题,但并不渴望你的回答。比如许久未见面的同学,见了面会问“你怎么在这?”“你干什么呢?”“最近怎么样?”“忙些什么?”“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一连串的问题,但你无需认真回答。如果你逐一回答的话,你会觉得焦头烂额,并且不等你把话说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